當駱永勝開始懷疑起駱成文和嚴真的時候,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就已經超出了正常的可控範圍。
連驚魂初定的駱玉晟都在傻眼之餘站出來反對。
「父皇,嚴總是兒臣的恩師,成文大哥更是內閣首輔,他倆不能輕動啊。」
一個是君衛黨多年的創始人、締造者,一個是如今大楚政壇領袖。
兩人要是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拿下,那會引起多麼恐怖的軒然大波。
他倆可比駱成武的份量不一樣。
後者即使戰功卓著,但是軍隊的思想很純粹,全軍上下除了認駱永勝之外誰也不認。
所以不怕軍隊有什麼不好的反應。
但是嚴真和駱成文呢。
兩人都是深耕大楚政治多年,不說門生故舊遍天下,就一點,大楚建國開朝功勞將近一半都在這兩人身上。
沒有確鑿的證據怎麼能輕易的去動。
甚至說難聽點,即使有了確鑿的證據都要慎重。
為什麼,因為怕被後人說是駱永勝不講良心,江山穩定了就排除異己大殺功臣,甚至狠毒到連自己的義子都不放過。
還沒誕生的朱八八同志可就是一個好例子啊。
「你不懷疑嗎?」
駱永勝反問駱玉晟,想知道後者對刺殺一事的看法。
「刺殺之事有太多的蹊蹺,兒臣一時也說不準到底是誰在幕後操控,目的又是什麼。」
駱玉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兒臣甚至在想,會不會是異族做的?」
「說說你的原因。」
「就是讓咱們內部生亂。」
會不會是契丹人或者其他哪個異族做的這件事?
可能性是有的。
因為不管行刺駱玉晟一事是否能夠成功,大楚都必然會亂。
駱永勝一定會大肆排查,甚至不惜大興冤獄。
這樣一來,大楚就會傷筋動骨。
典型的報復性行為。
「但是契丹人如何能搞到我大楚的制式弩機?」
「北伐的戰爭打那麼大,在戰場上收攏一些我大楚軍隊的弩機並不困難。」
駱永勝嘆了口氣。
自己這個兒子,仁義心腸啊。
這種解釋也算是有一定的合理性,完全可以輕描淡寫的將刺殺這件事揭過去。
最大程度上保證大楚的政局不出現動盪。
不會有人蒙冤而死,不會有人因此受到牽連。
是個仁君啊。
「你做太子,是國家之福,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帝王。」
駱永勝不復多言,轉身離開。
讓駱成文去查吧,如果實在查不出來,就按駱玉晟說的辦!
把刺殺之事都蓋到契丹人頭上。
也就一個月的時間,駱成文就拿到了三法司的最終調查結果。
無論是粵系官員還是湖北官員都沒有任何嫌疑。
換句話說,就是啥都沒查到。
服毒自盡的兩名刺客體貌特徵也確實具有很明顯的北方特徵,雖然無法肯定是不是契丹人,但嫌疑確實存在。
「蓋棺定論吧。」
駱永勝不追究也不打算追究了。
他下旨釋放了在詔獄中的所有人,釋放了駱成武和駱成卓。
但卻剝奪了兩人中央軍區總指揮使和西京鎮守使的職務。
同樣,在這起案件中無法完全洗脫自己嫌疑的粵系官員和湖北部分官員全部撤職。
而後不久,嚴真便以身體健康原因向駱永勝遞交了辭呈,辭去其中央總署主任和大元帥府政工司總督軍職務,被駱永勝批准。
由太子駱玉晟接任。
離京那日,駱玉晟出面送嚴真回南昌故鄉。
「恩師。」
「殿下。」
嚴真向着駱玉晟作揖致謝:「老夫代天下謝過太子殿下宅心仁厚。」
朝廷發了公文,將這起刺殺案件最終定性為契丹人的報復,沒有任何一個無辜者因此而失去性命。
這還不夠嗎。
全天下的官員都會念駱玉晟的好。
「恩師言重了,這都是孤應該做的。」
駱玉晟謙辭不敢受禮,扶起嚴真很是真誠的說道:「只是連累恩師了。」
如果沒有這起刺殺案件,嚴真本可以以一種極其體面的方式致仕,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須臾間便從蒼穹墜落入凡塵。
「不礙,不礙。」
嚴真並沒有太多的失落,反而很開心的看向駱玉晟,眼神里滿是讚許。
「太子殿下心懷社稷國家,能夠不被憤怒而失去理智,力保政局穩定,頗有仁君聖主之遺風,老夫實為陛下、為國家開心啊。」
師徒兩人又聊了一陣,駱玉晟才目送嚴真離開。
一架孤零零的馬車,踏上了返鄉的道路。
誰會想到,這架普通的馬車裏,坐着的,會是大楚曾經僅次於皇帝的二號人物呢。
馬車內,嚴真端坐着,他的兒子嚴麒頗多不忿,為自己的父親喊着冤。
「父親您明明是無辜的,憑什麼要辭官。」
雖有三年之期在,但嚴真也只需要辭去中央總署主任的職務也就可以了,為什麼還要辭去大元帥府的軍職。
這一下辭了個乾乾淨淨,還不到四十歲的歲數難不成就要靠耕田種地的度過餘生?
「你還小,很多事不懂。」
嚴真哈哈一笑,以手撫摸着嚴麒的腦袋,說了一番讓後者莫名其妙的話。
「為父真的很羨慕陛下,曹操曾經說生子當如孫仲謀,不過碧瞳兒到底不過是偏安一隅的守成之主,哪裏擔負的起萬里江山之重。」
嚴麒眨眨眼,沒聽懂。
咋聊到孫權身上去了。
那個合肥怒送十萬軍的東吳戰神和這事有個毛線的關係。
算了,聽不懂就不去想了。
「回鄉之後你要好好讀書,等明年參加江西省考。」
「兒不想當官了。」
嚴麒搖頭,情緒很是不滿:「當官有什麼好的,似父親你這般,即使做到一品當朝又如何,還不是因為陛下的猜忌就落了個黯然歸鄉的下場。」
「放肆!」嚴真喝斥了一句:「我身為陛下的學生、臣子,今日之一切都是陛下的恩賜,何來因猜忌而罷官一說。
這般話你日後切不可再說,若有再犯,為父斷不輕饒了你。」
「是,兒記下了。」
見嚴真發怒,嚴麒頓時老實下來,拱手應聲。
馬車行進着。
在初升的朝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