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主戰!」
當王欽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驚掉了朝元殿多少下巴。
出名的逃跑宰相、求和殿大學士竟然主戰?
直到這一刻,百官才悚然驚醒。
原來大宋朝已經踩到了懸崖邊,無路可退了!
不戰難道繼續遷都去長安嗎。
這次再去長安,誰來守東京。
東京若是守不住,那麼關東沃野幾千里,都將歸屬駱楚。
趙宋江山社稷將被困死在陝西三關之地,都不用打,餓都餓死了。
一念及此,無數人不免心中更加悲哀。
堪堪建國才四十多年啊,大宋朝,就被逼到了這般地步嗎。
天殺的駱逆妖孽!
王欽若的主戰超出了百官的預料,同樣超出了趙恆的預料,他本意還是想西狩或者先去徐州的,等大軍雲集長江堵住駱楚東進路線後,他再去昇州。
萬沒想到,王欽若竟然主戰?
「陛下,此番戰,不打不行了。」
王欽若重重嘆了口氣,心思重重。
遼國南侵,朝廷還可以遷都昇州,衣冠南渡,維繫半壁江山。
但此時卻是駱楚北征,朝廷能往哪裏跑?
總不能跑到契丹人、党項人的地盤吧。
無路可逃的時候,狗還知道跳牆呢。
兔子急了也咬人,大宋恰如兔子般溫順柔弱,但現在急了眼,也得咬駱楚一口。
「臣等亦主戰。」
百官都請命道。
這般景象還真是大宋上下生平首次出現,趙恆無話可說,卻也覺得胸中萬丈豪情。
「好、好、好!既然卿等皆如此,朕自當與卿等同心,那就讓咱們君臣勠力同心,和那駱楚大戰一場!曹璨!」
正自發懵的曹璨忙站出來應了聲在。
「卿為三司使,此番保國之戰,朕皆付之卿手了,望卿不負朕心、不負舉國之望。」
「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死戰!」
曹璨堅定語氣,應了下來。
大廈將傾,雖然他未必有能耐挽狂瀾於既倒,但身為武將,血戰沙場、馬革裹屍,也算是最好的歸宿了。
打贏了最好,打輸了無非就是一死而已。
死就死吧。
曹璨心裏發了狠,可若是他知道退朝之後百官的真實想法,恐怕會當場嘔血身亡。
因為下朝之後,王欽若便把丁謂邀請到了自己府上,說了這麼一句話。
「速派可靠之人,將吾一封書信遞呈楚王。」
後者頓時瞪大了眼。
「王相,您這是......」
「呵呵,謂之是想說某叛國投敵吧。」
王欽若倒是不嫌丟人,自己主動開了口言道:「沒錯,大宋社稷之傾頹已非人力可救,王某是宋臣,確可以死報國而無怨,但即使我不為自己想,也得為我王家幾百口親族着想,他們不是朝廷官員,不該同死。」
這話一出丁謂心裏頓時跟明鏡一般。
好個王欽若,這是連為自己尋的藉口都找好了,看來是鐵了心要當投降派。
不過這丁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是寇凖一手提拔起來的,早前沒少跟在寇凖屁股後面和王欽若黨爭,而自打寇凖一致仕,他就立馬轉換門庭親近王欽若。
從叛國投敵這麼大一件事,王欽若都敢向丁謂說,便可見在之前的時間裏,丁謂已經把王欽若舔的相當舒適,引其為心腹了。
如此首鼠兩端之人,能有幾分骨氣貞潔。
王欽若想要投降,可謂是正中丁謂下懷,他索性也不在裝蒜,當即點頭。
「那下官馬上就差人去辦。」
兩人都決口不在言堂上一力主戰的事,因為他倆都是聰明人。
為什麼要主戰?
當然是為了將來留下一個好名聲了。
未戰就言降,史書會留筆的,誰說投降,誰的名聲可就臭了。
先主戰,若是打不贏了,那就帶着史官一起投降。
若是史官不願意降,那就弄死史官在投降。
這樣一來,等到了新朝做了新朝的官,那史書也會說他們是『良臣擇主而事』。
宋史這裏,他們都是有骨氣的主戰派。
楚史這邊,他們也是發現無力回天之後,為了少造殺戮,不使蒼生百姓遭受兵戈之苦,只好順應民心的反戰之人。
仙女照鏡子,里外都美的很。
所以,看似朝堂之上百官齊齊請戰,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是假意,那就見仁見智了。
但有一人絕對是堅定不移的主戰派。
曹璨!
在膺受皇命之後,曹璨便開始升衙辦公,調動三軍。
東京城裏外現在連禁軍帶強征入伍的雜牌兵,歸了包堆有近四十萬,甭管戰鬥力如何,數量上那絕對是充滿了壓迫感。
更何況東京城幾十個官倉,屯着數千萬石的糧草,四十萬大軍人吃馬嚼,十年也吃不完。
甭管是持久戰還是直接大規模的軍團戰,曹璨都不覺得自己會輸。
於是,抱着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曹太尉,學着寇凖的老實人戰法,也在漢江以北紮下了深營大寨,將近四十萬大軍,可謂是實打實的真紮營七十里!
一副跟駱永勝死磕的勢頭。
「這姓曹的,老子跟他有仇?」
襄陽中軍府,駱永勝裹着一件虎皮大氅,守着火爐子暖手,聽到哨騎的探報,笑罵起來。
「一個東京城,從一品三公到九品的皂書,都向孤寫了納降信,他娘的算個什麼東西,來跟孤擺明車馬,對壘陣前?」
隨軍的武將很多,聞言都應和着嘲笑起曹璨的不自量力。
「怎麼着,就他還想學寇凖,贏孤一招?」
駱永勝譏笑着搖頭:「真是不自量力,連孤此番的真實用意都摸不透,就敢統大軍四十萬來御,也不想想,誰會在三九寒冬發起幾十萬規模的大戰役,刀槍劍戟可都是鐵傢伙,但凡碰到點露水就會上凍結冰,怎麼用?」
荊湖這地帶,空氣中的含水量可不低,刀槍不放好,一夜睡醒保准結冰。
因此古代行軍作戰,大多選擇春收和秋收後。
一來是糧食充備,二來也是趕個不冷不熱的好天氣。
舉凡到了三伏或者三九天,往往就是收兵的時節。
酷暑不能打仗,因為盔甲太厚,寒冬不能打仗,也是因為盔甲太厚。
別看駱永勝現在裹着虎皮大氅圍着火爐子取暖,你要讓他披上四十多斤的甲冑在營裏面巡營走一圈,絕對滿身大汗。
而那個時候一旦卸甲,就很容易生病。
古代有一種極其容易導致士兵大面積死傷的病,叫做卸甲風。
一旦患了這個病,雖然未必會即刻致死,但也往往使肌肉僵死,加上發燒引起的頭痛腦熱,人就會變的痴痴傻傻且喪失作戰、行軍能力。
用現代術語來說,寒冷導致的這種卸甲風,容易引起腰背肌筋膜炎。
因此,漢江幾十座水寨里除了站崗的哨衛之外,壓根就沒人巡營。
兵都待在營寨里呢,連甲都沒穿。
若是曹璨的宋軍可以天降神兵,須臾之間渡過三四里寬的漢江殺入楚軍營寨,那駱永勝就得騎馬跑路。
三四里的海面,划船渡江,怎麼也得一刻鐘吧?
那時候楚軍早回到戰鬥崗位了。
大家都在笑話曹璨,只有朱克甫還保持着一個將軍的謹慎。
「曹璨雖無智,然其也是將門之後,行事穩重,大王莫要小視才是。」
「克甫放心,孤不會輕敵的。」
駱永勝微微一笑:「再說了,孤來,也不是為了和他打仗。」
眾人一愣。
帶着十幾萬大軍從南昌跑到襄陽來。
竟然說不是為了打仗?
那,圖個什麼?
第二百三十一章:錦衣衛的行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