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的消息早就傳到了長安,但卻沒有傳進趙恆的耳朵里,因為消息在張耆那裏就被截了下來。
包括東京變幻大王旗如此重大的一件事,張耆在震驚之餘都咬着牙給瞞了下來,找到曹璨言道。
「時下契丹南侵,寇太師遠在河北禦敵,東京已失陷駱逆之手,如今國家天下已至危難時刻,曹帥務必穩定三軍、百官,一切待太師回朝再行定議。」
按說如此重大的國事,張耆為什麼不向趙恆匯報?他又怎麼敢瞞着不報?
那是因為,趙恆的身體已經扛不住再受到打擊了。
是的,堪堪四十歲,正值一個男人春秋鼎盛歲數的趙恆身體已經不行了!
若是按照原時空,趙恆當然還有十七八年可活,但這不是因為出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煩心事嗎。
一個普通百姓,若是接連遭受到生活的鐵拳重擊是會崩潰的,趙恆雖然是皇帝,可到底也是人,是人就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
接連的打擊加上瀕臨破碎的山河,都給趙恆帶去了極為沉重的心靈打擊,加之後者早早被駱永勝氣傷了心脈,這一下就把趙恆推到了油盡燈枯的懸崖邊。
在這種情況下,張耆是真怕東京丟失的消息把趙恆給送走。
趙恆這邊的情況無需太多的介紹,趙恆這個賣國皇帝也不被駱永勝所關心,後者眼下最在乎的,只有莫州城外的韓德昌是否中計。
那咱們這位契丹的大丞相,能中計嗎?
派出的使者回到遼軍大營,向韓德昌匯報了駱永勝的答覆,這個答覆讓韓德昌大喜過望,不過為求心安,他還是詳細詢問了使者出使駱永勝的一些細節。
「這駱永勝如此容易就說服不成?」
這個時候就看出人心的叵測來了。
契丹人也是人,是人都有私心。
使者不會在這個時候說駱永勝是如何一口應下的,而是說駱永勝起初還很猶豫,靠的是他三寸不爛之舌威逼利誘,仰賴皇帝天威浩蕩、齊王聲威蓋世,才最終說服駱永勝下定決心云云。
「那駱永勝雖然是同意了,可其麾下大將卻多有私心者,有人更是當堂就要殺了小人,好在小人此時以說動那駱永勝,這才活下命來。這名將領更是被駱永勝痛打了八十軍棍,人事不省了。」
聽聞過程如此驚心動魄,韓德昌這才踏實下來,當即將這名哨騎使者原地提拔三級,加賞了百兩白銀。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美滋滋的哨騎下去領賞,留下一樣美滋滋的韓德昌在帥帳中來回踱步。
最後擊節喝道:「傳令全軍,立刻包圍莫州,僅留其南逃之路線,把寇凖逼去和駱永勝同歸於盡。」
不得不說,這韓德昌還是很狡詐的,他沒有選擇和寇凖硬碰硬,而是玩了一手驅虎吞狼的把戲。
如果寇凖真能和駱永勝同歸於盡,那他許諾給駱楚的條件當然也就不作數了。
讓出山東?
想得美!
但很可惜,這圍三闕一、驅虎吞狼的把戲被寇凖一眼識破,後者穩坐莫州中軍帳,哪裏也不去,就耐心守着城池,等着駱永勝北上來配合韓德昌『圍殲』自己。
東京離着河北戰局又沒有多遠,很快東京陷落的消息就傳了過來,不僅傳進了莫州,也傳進了韓德昌的帥帳中。
一併來到河北的,還有駱永勝的近四萬大軍。
「敬呈齊王殿下台啟,臣弟駱永勝已攻佔東京,截斷偽宋寇賊南逃之路線,現屯兵河間黃河渡口,只待飽餐一頓後,臣弟便攜師北上,與齊王殿下會殲寇賊於莫州。」
「好!好!」手裏拿着信,韓德昌喜的眉梢飛舞,點齊兵馬出陣,與寇凖會師莫州城下,命左右將此信射住宋軍陣腳。
果不出其所料,兩軍陣前的寇凖在看到此信後,又驚又氣,竟從馬上摔落,嚇得宋軍陣前一片人馬混亂。
「戰機至矣,破敵就在此時。」
韓德昌拔出腰間寶劍,劍指宋軍大營方向,厲喝道:「擊鼓,全軍衝殺!」
十萬契丹驍銳健兒在鼓聲中發起了衝鋒,向着宋軍的帥旗,向着宋軍的大營。
為什麼宋軍沒有守城,而是城外紮營?
那是因為,寇凖帶來的這些人,一樣全是騎兵啊。
哪有用騎兵守城的道理,這不是白白犧牲了其機動性和作戰能力,莫州地處廣袤的河北平原,本就易攻難守,若是把五萬多騎兵都放在城中,那才是浪費呢。
大部在城外紮營,與城牆互成犄角,這才是合乎兵法之道,才能騙住韓德昌。
十萬契丹騎和五萬宋軍咬在了一起,在這莫州城外,在這河北平原大地之上。
直打的風雲變色,打的山崩地裂。
「死死拖住宋軍,絕不讓寇老賊離開。」
宋軍的頑強抵抗遠遠超出韓德昌的預料,他本以為戰意盡失的宋軍會一觸即潰,萬沒想到這種情況下,宋軍還能負隅頑抗。
不過現在的韓德昌倒也不急,一個時辰前他的哨騎就來報了信,莫州南三十里的位置,已經看到了駱永勝的楚軍。
現在一個時辰過去了,就算是步兵,現在算算腳程,應該也快到了吧。
駱永勝到了嗎?
當然到了。
但是到歸到,駱永勝卻沒有急着投入戰場,而是停留在五里外靜靜的看着,一副不打算插手的德行。
似乎是有坐看宋遼兩敗俱傷的打算。
「駱賊無恥!」
宋軍營中炸了鍋,幾名從將在寇凖面前怒罵駱永勝,連前者也是長嘆一聲:「寇某高看了他駱永勝啊,罷了,今日莫州就是寇某的葬身之所,諸位且隨吾死戰,為國盡忠吧。」
不僅寇凖心哀欲死,連韓德昌也被駱永勝這番打算氣的肺炸。
「好他個駱永勝,都這個時候來跟孤耍這種心眼,來人,速速去催其發兵,此間事成之後,孤再許他河北城關十座。」
這個時候,韓德昌只當駱永勝是打算坐地起價,所以也不小氣,又加了河北十座城。
那駱永勝真存的坐地起價之心嗎?
「咱們現在進入戰局偷襲遼軍,最多使其大敗,而不能全殲。」
駱永勝遙指遼軍大營,謂朱克甫道:「韓德昌還是沒有全信孤啊,哨騎探得,他的中軍大營一直有兩萬人沒有動,孤得等,等他沉不住氣,等他盡信於孤。」
這一等,便是足足半個時辰,任憑莫州城外戰場殺得血流漂櫓,寇凖大營有岌岌可危的風險,駱永勝都沒動,直到韓德昌的使者來到。
「請回稟齊王殿下,駱某這就發兵,但請齊王殿下可以在正面戰場牽制住那寇凖的注意力,我軍便從其後掩殺。」
似乎對十座城池的價碼非常滿意,駱永勝一口允下,氣的使者回應之後一番添油加醋。
「狗日的駱永勝,果然是卑鄙小人。」
韓德昌嘬着牙花子怒罵:「既想貪城戀地,又不捨得賣命衝鋒,還想讓我軍為其牽制,自己倒好撿個現成。」
罵歸罵,不過此刻戰局膠着,正面戰場上,宋軍的捨命抵抗給遼軍帶來了不少的戰損,他韓德昌也吃不住勁啊。
「中軍出兵吧。」
韓德昌揮動馬鞭,咬牙切齒。
「等此間戰罷,來日,孤定要他駱永勝好看。」
一聲令下,遲遲沒有投入戰場,拱衛着中軍大營的契丹兩萬精騎終於邁出了衝鋒的腳步。
而得知消息的第一刻,駱永勝就來了精神。
「聶方。」
「末將在。」
「你部是威虜老兵,有三千鐵騎,孤再把五百連環破陣騎交給你,你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奪了遼軍大營,孤要,韓德昌的腦袋!」
聶方大喜,抱拳應聲道:「請大王放心,末將和韓德昌的腦袋,您一定可以看到一個。」
不斬韓德昌,聶方都不打算回來了。
「余等眾將,隨孤,殺敵!」
拔刀在手,駱永勝意氣風發。
「破遼,當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