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權在手,誰做皇帝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曹璨被自己腦海里浮現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若是自己做了這種事,那麼自己和天下那些造反的逆賊有什麼區別?
可是另一名親信說出來的話,則比曹璨的想法還要膽大包天。
「依末將看,咱們兄弟幾個乾脆直接保着曹帥您朝元殿登基。」
這個提議一出,以曹璨為核心的小團伙頓時一片雅雀無聲,片刻後便爆發一陣附和之聲。
「說的對,曹帥,時逢亂世群雄逐鹿,這當口,有刀就是草頭王。」
這一刻,曹璨腦子裏只有八個字。
陳橋兵變、黃袍加身。
造反又如何,趙宋不也是造了柴周的反才取得的這天下。
再說了,趙恆駕崩,膝下無子嗣承繼,大宋已是名存實亡,這天下相當於是無主之天下,自己進一步,建元立國有什麼不可?
曹璨不是個野心黨,但當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中後,任憑他刻意的去控制自己,但依舊是無法消除。
天下焉有無欲之人。
幾名親信見曹璨沉默不語,但也沒有出言喝斥,心中便明白曹璨定是動了心,對視相望,俱都看到彼此眼中之喜色。
當下就欲開口再勸,卻聽府外腳步聲響,來人是曹璨親兵校尉。
「上帥,出事了。」
一句出事了,把即將要沉淪進**深淵的曹璨拉了出來,其馬上站起身喝問。
「可是二楊那裏戰敗,駱逆揮軍殺來?」
「不是。」親兵校尉走到曹璨近前,附耳低聲,便把曹璨驚的面如土色。
幾名心腹從將都看的心驚肉跳,忙開口詢問發生何事。
曹璨掃視眾人,沉聲道。
「軍中幾名廂指揮使在未得本帥帥令的情況下,私自入了城。」
未得軍令,私自入城。
「膽大包天,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造反不成?」
副將喝罵,驟爾失聲赤面。
自己這邊剛才還興致勃勃的研究如何給曹璨黃袍加身呢,咋好意思罵人家造反的。
曹璨瞥了這副將一眼,沒有吭聲,開口連道出幾個人名。
「田季、傅友元、湯開洪、譚忠,就是這四人各自帶着本部軍士入得城,而他們四人的身份,諸位與本帥都心知肚明,看來,他們是得了令,只不過不是本帥的帥令而已。」
幾人各自倒抽一口冷氣,心中頓時明白曹璨話中深意。
東京城中,顯赫世家不可勝數,軍中有門生故吏極其正常,很顯然,這群人是不打算坐視曹璨大權獨攬。
先帝大行、新帝未立,這正是趙宋朝堂權力洗牌的當口,這些世家沒一個願意由着曹璨來分配利益。
所以他們調了兵,公然分裂禁軍,打算用武力迫使曹璨坐到談判桌上。
「眼下,本帥手中僅有四萬兵士是我曹家親信掌握,加上潘家的三萬,手裏面也不過七萬軍,屬東京一眾世家的卻有十三萬,急切間難以相抗。」
這時曹璨才算是幡然醒悟,原來自己這個所謂的樞密使,在沒有皇帝之後,壓根指揮不動這二十萬禁軍。
可笑的是自己剛才還覺得手握二十萬大軍,可以取而代之。
實際上,別看這四萬大軍的主將都是他曹家的門下,但若是皇帝還活着,這四萬大軍自己是萬萬指揮不動的。
因為,曹家拿什麼來養得起這四萬人?
禁軍序列,一年光餉銀就是六十貫啊。
四萬人餉銀高達二百四十萬貫,幾乎是東京城一年的賦稅。
曹家拿什麼養得起,他有個屁的本事養得起。
一念及四萬人伸手要錢、張嘴要飯的場景,曹璨才猛然發現,就連這四萬大軍,自己都還不一定能把握住呢。
「不行,咱們必須得去找呂相出來主持大局。」
曹璨總算是腦子回過彎來,這功夫想起東京城裏還有個呂蒙正呢。
「新帝從宗親中如何選,選誰來當,咱們還是別操心了。」
雖然心中十萬分的不樂意,可曹璨還是選擇打消自己那可笑的野心幻想,選擇將分配政治紅利的資格讓給呂蒙正或者說士大夫集團。
他慫了。
人家手裏面現在攥着錢糧,可以養得起十幾萬大軍,而自己呢,啥也沒有啊。
一旦無法接手東京城中那幾十座錢糧府庫,那麼士大夫集團只需要和自己耗上幾個月,自己手下的兵就得全部譁變,所謂自以為是的曹家私軍轉頭就能要了他曹璨的腦袋。
造反,哪裏是那麼容易的。
有刀就是草頭王?
沒錢沒糧,哪來的刀。
曹家的私軍那也是兵,當兵吃餉天經地義,你曹璨拿不出錢糧來,這個刀把子,就握不住!
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後,曹璨坐不住了,他拋棄一眾還做着春秋大夢的從將,匆匆離府去找了潘美之子潘惟德,謂後者道。
「你我兩家齊心協力,仍可保富貴榮華,此時切不可聽信小人蠱惑,自我大宋開國以來,文武不兩立,水火不相容。」
潘美是一代名將,可虎父也有犬子,他膝下這幾個兒子就沒什麼成才成氣的人物,這潘惟德作為嫡長子,迄今也不過才堪堪混了個宮苑使的職務。
說白了,就是閒職養老,坐宮摸魚。
不過潘家後人倒是一直和曹家關係不錯,大家都是武勛,加上這幾十年來文官集團的打壓,自然使得武勛團體抱團取暖。
「潘家上下,一切以曹帥馬首是瞻。」
潘惟德不是個多麼有主見的人,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能力沒資格在這功夫做棋手和士大夫集團進行政治博弈,那就乾脆把手中的三萬兵權交出去,交給曹璨來指揮。
放任曹璨去和文官們談判。
反正新帝登基之後,政治利益重新分配,曹璨怎麼說也得替他潘家爭取一份。
該潘家的,永遠都不會少。
有了潘惟德的支持,曹璨總算是心裏有了不少底氣,也算是敢挺着胸直着脊梁骨去見呂蒙正。
而此刻作為士大夫集團臨時領袖的呂蒙正也很給曹璨面子,親自出府相迎。
只是這話說的,不算太客氣。
「此誠乃生死攸關時刻,曹帥為什麼還心心念念着一點蠅頭小利呢。」
這讓曹璨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他都紆尊降貴親自登門來拜訪了,這呂蒙正還這麼傲氣凌人?
難不成還拿現在當皇帝在位時,文盛武衰,江山任由你們說了算不成。
憋着火的曹璨跟着呂蒙正入府,甫一踏進正堂落座,茶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開門見山。
「呂相,本帥此來為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呂相能夠出面,配合本帥穩定東京局勢。」
「老夫該如何配合。」
曹璨凝眸,冷聲道。
「交出,戶部司府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