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笑臉色控制不住的白了白,而身側,已然沒了秦朝陽的身影。
她的眼前只出現一片刀光劍影,再回神,只見得宋英修和蘇瑩瑩兩人相扶着奔過來,而所有的追兵都被一人攔下。
他一身黑衣穿梭在刀光劍影之中,連身形也變得模糊起來。
「笑笑,快走!」
宋英修拉了她往樓下奔去,洛笑下意識回頭,卻看不見秦朝陽的身影,只聽得刀劍撞擊之聲傳來,聲聲扣在她心口的是他的問話:仰仗別人的幫忙,洛笑,你到底有什麼好逞能的?
三個人總算是逃離了這裏,奔回卿月樓,都是一身冷汗
。
「瑩姐姐……笑笑、英修,你們總算回來了!」
郝鳶兒看見三人平安無事歸來,一顆心總算落了下去,可當目光觸及蘇瑩瑩裸露在外的手臂,頓時一驚,「瑩姐姐,你的手……」
蘇瑩瑩慌忙將身上那件宋英修的外袍往手臂上遮了遮,寬慰道:「我沒事,鳶兒,去幫我弄點熱水來,我想先洗個澡!」
郝鳶兒急忙應下,吩咐下去之後便同宋英修一起送了蘇瑩瑩回房間。
洛笑獨自一人留在了大堂之內,想起離開之時的那個背影,一時說不清心裏是何種滋味。
他是堂堂親衛軍統領,對付那些個侍衛必定是不在話下的,可是……
洛笑低垂着頭坐在那裏,一時之間臉眸色也隱在了黑暗之中。
宋英修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般情形,他腳步微頓,隨後走到洛笑身側坐了下來,伸出手按上她的肩:「怎麼了?是不是嚇着了?」
洛笑恍然間抬起頭來,臉色分明蒼白。
宋英修怔了下,隨後低道:「怎麼了?是不是傷口不舒服?要不然你先去休息一下,我讓鳶兒給你看看!」
洛笑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我沒事,可能是累了吧。郝姐姐還得照顧瑩姐姐,就不要麻煩她了!」
說罷,她站起身來,卻頓覺腳步發軟。
宋英修急忙扶住她,急道:「還說沒事,我先送你回房,一會兒我給你送點熱水來,讓小菊給你上點藥,這樣總可以了吧?」
洛笑看向他,這次是由衷的露出笑意感謝道:「謝謝你,英修哥。」
宋英修看了她片刻,一邊扶着她回房一邊輕嘆:「傻丫頭,跟我還客氣什麼。」
等到梳洗完換了藥,洛笑直接就撲倒在床上睡着了,宋英修這才退離出她的房間,卻正好同蘇瑩瑩房間裏出來的郝鳶兒打了個照面。
「笑笑還好嗎?」
「瑩瑩怎麼樣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驀的,都是一笑,待離開兩人房間走到稍遠些的距離還是宋英修先開了口:「笑笑已經歇下了,瑩瑩如何了?」
郝鳶兒也道:「剛剛睡下,情緒還算平穩。」
宋英修點了點頭:「好在我們去得及時,不至於出事,不過這一趟的驚嚇,應該得養幾日才行,這段時間卿月樓的事情只怕還得鳶兒你多操心些!」
「這都是小事。」郝鳶兒擺了擺手,忽然又看了笑笑房門一眼,才又看向宋英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英修見狀,溫和一笑:「怎麼了?吞吞吐吐,這可不像那個習慣直話直說的郝鳶兒
!」
郝鳶兒並未理會他的打趣,沉默了一瞬才道:「英修,你我和瑩姐姐都是一起長大的,在岳城和鳳姨眼中,你們從來都是一對。從前你們沒能一起只因了張倡議從中作梗我和瑩姐姐又來了京城使得你們分居兩地,可是眼下不一樣了,你既然來了京城幫我們了,再加上瑩姐姐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清譽方面肯定會受影響,你看,你們的婚事是不是也可以提上日程了?也不枉瑩姐姐等了那麼多年……」
宋英修腳步一頓,停了下來看向她:「你這麼認為?」
郝鳶兒搖了搖頭:「不是我這麼認為,而是大家都這麼認為,包括瑩姐姐她自己肯定也是這麼認為的!」
宋英修沉默下來,一時沒說話。
郝鳶兒看了看他的臉色,忍不住湊近了他:「你是不是……變心了?」
宋英修抬起頭來,看向郝鳶兒,道:「鳶兒,如你所言,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他們不知,你還不清楚嗎?我與你和瑩瑩都是一樣的情分,是朋友是親人,卻無男女情分。」
郝鳶兒驀的咬唇:「可瑩姐姐不這麼認為,她覺得你們兩人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男才女貌……英修,如果你真的不喜歡瑩姐姐,你要跟她說清楚,這麼多年了,我們也都熬成老姑娘了,別讓瑩姐姐這麼無望的等下去!」
宋英修沉默片刻:「好,等她情緒好些,我便同她講。」
郝鳶兒點了點頭,心下卻還是忍不住替蘇瑩瑩擔心,兩人一道走過轉角,她忽然又看向宋英修道:「英修,你是不是喜歡上笑笑了?」
宋英修面色一僵,看着郝鳶兒一時沒說話。
郝鳶兒輕嘆口氣:「看來果真如此……瑩姐姐……」
「鳶兒,男女之情靠的是緣分,若無緣又強求作甚?」
郝鳶兒垂下視線:「雖是這般說,但我與瑩姐姐總歸是從小到大的情分,不忍心看着她……」
她頓住沒往下說,終究是擺了擺手:「罷,你們的事情,也只能看你們自己,我也插不上手……不過英修,別怪我沒提醒你,笑笑只怕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你若是真喜歡她,最好提早表明心跡,別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宋英修笑了笑:「鳶兒言重了,對笑笑,我也不過是欣賞而已,喜歡二字卻是重了些。」
郝鳶兒卻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能騙得了別人,能騙得了我麼?」
宋英修沒說話,郝鳶兒伸出手來戳了戳他的心口道:「雖是多年未見,但你的性情可是半點沒變,這點小心思,也只有我看得通透!」
說完,她輕抬步子朝自己房中走去。
宋英修站在那裏,良久沉默無言。
洛笑這一覺,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
她醒來的時候,蘇瑩瑩早就醒了。
說起來,這麼些人中,她的傷勢是最重的。蘇瑩瑩雖然受了一場驚嚇卻並沒受皮肉之苦,早早的便醒了
。
門外有人敲門。洛笑披上外衣才說了一句:「進。」
房門應聲而開,是宋英修端了藥碗走了進來,洛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笑起來道:「英修哥,昨晚你沒受傷吧?」
宋英修搖了搖頭:「多虧了秦大人,若非他及時出現相助,我們還真沒這麼輕易逃出來。」
洛笑一怔,應了一聲,也沒大接話,只是盯着他手裏的藥碗道:「我的藥嗎?」
宋英修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藥,點了點頭,上前來遞給她道:「大夫今早開的,鳶兒剛剛特意熬好,還是熱的,你趕緊喝了。」
洛笑點了點頭,接過碗,三兩下就喝了個乾淨。
宋英修看了她一口悶的姿態,忍不住道:「慢一些,苦得很!」
洛笑在片刻的擰眉之後卻是笑了起來:「沒事,一點苦藥而已,受得住。」
宋英修看着她這般模樣,眸光柔和下幾分,忍不住便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啊……」
洛笑揚唇一笑,卻又忽然想起什麼來,問道:「瑩姐姐怎麼樣了?」
「你就別操心別人了,大家的情況都比你好,倒是你一個姑娘家的,皮開肉綻,若是不休息個十天半月,只怕都會留疤。」
「小傷而已,不用十天半個月吧,再說了,就算留疤又不是臉上,沒事兒!」
「那怎麼行?女孩子皮相最重要。」
「我又不是去選妃,幹嘛那麼講究,還是說,英修哥,在你眼裏皮相比姑娘家的性情品性還重要?」
宋英修一滯,回眸看向她,一時間竟似回答不上來。
洛笑頃刻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忍不住抱着手裏的被子看着他輕笑:「我逗你呢!瞧你,臉都紅了!」
這話一出口,宋英修頓時更加有些無地自容,他伸出手來輕咳一聲,視線自洛笑的笑臉上移開:「我讓鳶兒給你送些熱水來梳洗……」
說罷,竟逃也似的離開。
洛笑瞧着他難得的小男孩模樣,憋不住笑意,忍不住靠在床榻輕笑起來。
郝鳶兒果然過不久就送來了熱水,待洛笑一番梳洗之後,想起昨晚的事情忍不住道:「郝姐姐,那個張倡議今天沒來找麻煩嗎?」
郝鳶兒聞言卻是小了起來:「你說張倡議啊?別提了,他這會兒指不定怎麼在家裏哭呢,聽說昨天晚上一個人昏迷在青、樓里差點燒死了,一頭頭髮都燒沒了,這會兒估計在家裏使勁想法子彌補呢!」
「還有這樣的事?」
「是啊,聽說昨晚那邊的情況慘烈,我估摸着是那位秦大人所為,說起來,這位秦大人竟然還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果然沒辜負那張臉,是個好官兒!」
郝鳶兒說這些時,兩眼放光,洛笑忍不住就別開視線,想了片刻才道:「身處青、樓的好官兒,能好到哪兒去?」
「留在青、樓也並不一定就是為了那事啊
!」郝鳶兒急忙反駁,「而且像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缺女人嘛,要是需要什么女的,皇上能直接送一打,可他到現在都沒娶妻,足見是個不可多得的!」
洛笑垂下頭去:「都這麼老了,還不娶妻,八成是自己有問題……」
「笑笑!」郝鳶兒直接一章拍過去,「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洛笑抿了抿唇,良久才道:「郝姐姐,對他你崇拜一下就好了,可千萬別落什麼心思在上面,就怕到頭來傷了自己!」
「說什麼呢!我又沒指望他娶我,想一想還不行嗎?」
洛笑看了她好一會兒,到底是沒再說什麼,而門外,蘇瑩瑩這會兒竟敲了門,自外而入。
「笑笑,身子好些了嗎?」
洛笑看見她,頓時笑了起來,迎上去:「瑩姐姐,我身子已經好多了,沒大礙!」
蘇瑩瑩走上前來,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才道:「昨天若不是你及時趕到制服了張倡議,後果真不堪設想,笑笑,你是瑩姐姐的救命恩人!」
「瑩姐姐說的什麼話,不是都說好了是一家人麼?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生死與共!」
「笑笑說得好!」郝鳶兒走上前來,看向蘇瑩瑩,「瑩姐姐,日後就不要說這些見外的話了,笑笑跟我們早已是一家人,現在我們首要的事情就是要防備張倡議的報復,他眼下是沒精力理我們了,但就怕他後面恢復過來,直接變本加厲,到時候,我們就真的身陷囹圇,無法脫身了!」
蘇瑩瑩沉默了片刻,輕嘆道:「民不與官斗,如今除了離開京城這一條路外,我們已無路可走,笑笑,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洛笑一怔,眸光在蘇瑩瑩和郝鳶兒身上一個來回,緩道:「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不是辦法,你們已經從岳城逃到了這裏,而張倡議也早已今時不同往日,不管我們走到哪裏,只要被他知道了行蹤,他隨便吩咐一句,只怕就有人將我們治得死死的,逃,不是辦法!」
蘇瑩瑩沉默了下來,郝鳶兒亦是滿臉愁容:「笑笑說得有道理,尤其現下張倡議得勢,巴結他的人直接排到了京城外了,瑩姐姐,離開並不是一個好辦法!」
蘇瑩瑩輕嘆一聲:「我自然知道離開不是一個好辦法,可是除了離開,又能怎麼樣呢?」
「雖然這一次,張倡議綁架追殺我們,可是我們卻並沒有證據,想告他也是官官相護,更何況,他上面的人是皇后,我們根本不可能告得倒他!」
洛笑垂下頭來,沉默了好片刻才看向二人:「京兆府衙張大人聽聞是個清官,曾經皇上還是三王爺的時候,他就直接聽命皇上,如今更是得皇上信賴,瑩姐姐、郝姐姐,我們去試一試吧!當今皇上是明主,張大人也是為民請命的好官,張倡議如此胡作非為,受害的肯定不止我們卿月樓,我們可以調查打聽一下,聯合受害者一同上告!」
「一個人的力量固然小,但是十個百個,總能得朝廷重視吧!」
「這個法子可行!」郝鳶兒上前一步,看向蘇瑩瑩,「像張倡議這種酒囊飯袋,怕的就是事情捅大,如果我們能聯合所有受害者告垮張倡議,那我們以後就不用再過四處奔波居無定所的日子,瑩姐姐,我們告吧
!」
蘇瑩瑩一雙眸子也是亮了亮:「好,我與英修商議一番,出一份狀紙,然後我們去查一查被他荼毒之人,大家齊心協力,一起去告!」
洛笑重重點頭,蘇瑩瑩這才重新笑了起來,連忙走了出去。
洛笑算是身份不明之人,所以狀書由蘇瑩瑩和郝鳶兒來提名,他們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總算找出來十來餘人。
並不是人不好找,而是很多人不敢去告,好在最終是被他們說動了,這才一一在狀紙上簽了名按了手印。
洛笑並不知道這一做法是不是真的有效,但是若不試一番,就這樣逃離京城,無論如何都不是良策!
可事情顯然沒有那麼如意。他們剛剛遞上狀紙,接二連三的,卻是那些先前答應一起狀告的人的撤訴,如此一來,事情便陷入了僵局之中。
他們一打聽才知道,這些撤訴之人要麼受了張倡議的威脅不敢狀告,要麼就是收了他的錢財,不敢得罪。
但是要拉下張倡議唯有狀告這一條路,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裏,洛笑與郝鳶兒、蘇瑩瑩便分頭行事,前去那些撤訴之人家中走訪,期望能重新說服他們聯合上告。
一連跑了四五天都收效甚微,眾人一籌莫展卻又不得不繼續。
這天一大早,洛笑便起身打算再去這幾日走訪的那人家中,那是一家極為可憐的人家,一個老父親帶着一個女兒一個幼子。
女兒受了張倡議的迫害,如今半瘋半傻,幼子也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他們家也頗為偏僻,壞就壞在這家的女兒頗有姿色,這才被張倡議看上。
張倡議向來肆意妄為,更何況是他們這樣一口無權無勢的人家,欺侮了女兒之後便消失無蹤,使得豆蔻年華的姑娘竟落得痴傻的地步,一輩子就這麼葬送。
洛笑這天再來,那老漢見了她,連連擺手:「姑娘,老朽說過了,你就是來十趟百趟也沒有用,老朽的兒子還這么小,如今女兒已經這樣了,我萬不能讓自己的兒子也廢了,就當老朽求姑娘了,不要來了!」
「老伯……」洛笑遠遠站在院子門口,看向正在院中劈着乾柴的瘦弱孩子,和老者黑幽乾癟的身形,道,「難道你就不想為女兒討個公道嗎?」
「討個公道?」那老者一聽這話,眼眶就紅了起來,「這天底下,哪兒有什麼公道,姑娘,我是過來人,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這是什麼世道,哪兒來的公道啊?若是真這麼告下去,不止要毀了這個家,還會毀了我兒子啊!」
「老伯……」
洛笑還想再說話,身後,宋英修拉了她一下,上前一步,對着那老者施了一禮,才道:「既然老伯不願意,那就當我們打擾了,我們告退!」
言罷,他拉了洛笑就走,洛笑忍不住甩開他的手:「英修哥,我找你來,可不是讓你打退堂鼓的,要是不說服他,張倡議就會繼續囂張!」
宋英修卻伸出手來,放到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後將洛笑拉遠一些,道:「沒看見老伯有難處麼?笑笑,求人辦事得拿捏住人心,我們且在這裏等一等,這一連幾日,我們前來都沒見着他們家的那個瘋女兒,我懷疑應該是被老伯關了起來,我們且緩一緩,靜觀其變
。」
洛笑不是特別清楚這個靜觀其變是什麼意思,還想再問,宋英修卻舉目看向眼前這大片農家風光道:「時間還早,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片刻,晚些再來。」
洛笑本有滿腔疑慮想問,但看他如此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只要將話都壓了下去,依言同他一起找了一個歇息的地方暫時休息。
等到了傍晚,天色黑了下來,這處偏僻之所便越發冷清。
宋英修帶着洛笑重新去了老伯的院中,兩個人輕悄悄的往破敗的屋子裏一個個尋去,都沒發現什麼太大的動靜,終於在最後一間角落的房子裏聽到了聲響。
洛笑凝神看去,只見得屋子的角落裏隱約坐着一團黑影,仔細去看,赫然是個人。
只是她坐在那兒一副痴呆的模樣,一動不動,不是這家受害的女兒又是誰?
洛笑頓時就想過去,卻被宋英修拉住:「先看看情況。」
他們走到窗口將窗戶從外頭推開。
光芒射入的一瞬,那團黑影終於是動了動,隨後便頂着一張髒污的臉轉過頭來。
乍然看到她的面容,洛笑忍不住一怔,隨後看見她身上破爛的衣着,心下又忍不住一嘆,朝那女子招了招手道:「姑娘,我們可以認識一下嗎?」
女子目光雖然呆滯,卻還是有些清醒的。她緩步從地上起身,來到窗口,面對面與洛笑對視,好半響才問道:「你是誰?」
「我是來看你的人。」
洛笑見她還是清醒的,頓時歡喜得很,從包裹中便取出一些乾糧來遞給她:「姑娘先吃一些東西,吃飽了,我們聊聊好不好?」
女子一看到食物,眼睛頓時亮了亮,隨後一把搶過洛笑手裏的東西,狼吞虎咽起來。
「姑娘別急,這裏還有水!」洛笑說着把水袋丟了過去,那女子打開「咕嚕」喝了幾口之後,又開始狂吃,很快那幾塊餅便吃了個乾淨。
「也不知道有多久沒吃東西,竟成了這般模樣!」
宋英修亦是輕嘆一聲:「好在她還清醒着,身為當事人,如果能讓她在清醒十分在我們的狀紙上按個手印,必定能事半功倍!」
洛笑亦是眼前一亮:「是啊,不過這個行為實在太不人道了些,如果能由她去勸說自己的爹爹為自己告狀做主,這才是我們最需要的!」
宋英修應了一聲,眼瞅着裏頭的少女已經吃飽喝足,便拍了拍洛笑的肩:「走,我們進去看看。」
洛笑應了一聲,兩人從窗口翻進屋內,洛笑走在前面,在少女身前蹲了下來,伸出手來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髮問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抬起頭來,嘴裏還有未咽下去的燒餅,聞言眸光凝滯了三秒中,這才緩慢清晰起來,她動了動嘴皮子,似乎是正要回答,忽然之間就看見了洛笑身後緊隨而來的宋英修,然後,竟在兩人完全沒有預料之下,猛的尖叫一聲,然後也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根長棍,直朝洛笑劈去
。
洛笑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後退,宋英修亦拉了她快速往窗口退去。
然而少女的速度是真快,洛笑半個身子才出窗口,身後,少女的棍棒便一下子砸在宋英修的後背上,那一下幾乎是傾盡全力,打得宋英修臉色白了白。
「英修哥!」
洛笑急了,正準備下來,卻被宋英修猛然一推,一下子推了出去,然後他轉過身去,欲截下少女手裏的棍棒,少女忽然就又「啊」的一聲,一下子扔開棒子跳出幾米之外,抱着身子縮在角落大叫:「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宋英修擰起眉頭,站在那裏一時沒動,片刻之後,他才開口道:「小妹妹,我們沒有惡意,你不要害怕。」
「啊——」少女忽然又驚叫一聲,抬起頭來,雙目眥裂盯着宋英修,然後猛然又從地上起來,一下子衝到他面前,二話不說就一口往他肩上咬了過去!
宋英修痛得臉都白了,外頭的洛笑見狀,大叫一聲就直接沖了進來:「小妹妹,松嘴,快松嘴!」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少女卻幾近瘋了一般,一雙手在兩人身上抓撓着,長長的指甲劃出道道血痕,有一抓抓到了洛笑的脖子,頓時一片鮮血淋漓。
「不要鬧!」
宋英修眼看着洛笑受了傷,已經是動怒的扣住了少女。
少女卻半點不理會他的怒火,反倒再次一口往他身上咬了去,宋英修急忙推開她,同時拉了洛笑就跑。
這一次,洛笑利索得很,輕而易舉跳下了窗子,宋英修緊隨其後。
卻沒想到,他們倆剛出來,身後少女竟也跟了出來,然後她直接就找到了白日裏那老者兒子劈柴的斧子,拿在手裏便朝兩人追了過來。
這副狀況,已完全在意料之外,洛笑和宋英修的臉都有些白,兩人對視之後,異口同聲大喊了一聲,「跑」然後迅速逃離。
許是因為心裏緊張,洛笑腳下不知道踩了什麼,一下子就扳倒了,少女眼瞅着她落了下來,直接就拿斧子朝她襲去,宋英修見狀面色大變,當即便撲了過去,一下子撲倒在洛笑身上,將她擋到了身下。
「英修哥!」洛笑面色大駭,眼瞅着身後少女的斧子就要劈下來,門口卻忽然傳來一聲大叫,然後有人一陣風般衝上前來,拿下少女手裏的斧子,抽出一根長繩便將少女捆綁了起來。
「老伯……」
老者動作麻利,三兩下便將少女捆綁得不能動彈,那老者的兒子亦在一旁幫忙,兩人抱着還在不停掙扎的少女,老者分明已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
「秀兒!你就別再鬧了,你若傷出了人命,你要我們老馬家拿什麼賠給人家?秀兒,我可憐的女兒……」
老者抱着少女,一邊說話一邊哭着,而那劇烈掙扎的少女卻分明半點不知,只是拿着自己的頭四處亂撞,全然不理會老者和自己弟弟的哭訴
。
這一步的洛笑和宋英修眼瞧着這一幕,已經是說不出話來。
宋英修將洛笑從地上拉起來,仔細看過她全身上下,追問道:「有沒有傷着?」
洛笑搖了搖頭,看着宋英修發白的臉色,感激道:「英修哥,剛剛謝謝你!」
宋英修輕鬆了口氣,也正是這一鬆懈,這才覺出手臂的疼痛,他抽了口涼氣,一旁的洛笑頓時察覺到了,轉目一看,這才看見他手臂處白色的衣衫之上,血跡斑斑。
「都流血了?是不是傷得很嚴重?我看看!」
洛笑不由分說拉起宋英修的袖子,待看見那一片深及血肉的齒痕,她眸中愧疚一片:「疼嗎?我不該跑那麼快的!」
宋英修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髮:「傻丫頭,那樣的情況之下,你走了,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洛笑一怔,下意識抬起頭來,而宋英修此刻正眸色溫柔看着她,那眸底的柔情幾乎要溢出眼眶。
洛笑猛然被燙到一般,慌忙別過視線,宋英修一頓,這才收回停在她發上的手指,拉下自己的衣服道:「只是一點皮肉傷,不礙事,我們先去看看阿秀姑娘怎麼樣了!」
洛笑這才回過神,抿緊了唇角點了點頭。
那一頭,那位秀兒總算是安靜了下來,老者抱着她和自己的兒子,一邊梳理着她亂糟糟的頭髮一邊落淚。
「老伯。」
宋英修走上前去,剛剛喚了這麼一聲,那老伯忽然就鬆開自己的女兒站起身來瞪向他們:「都說了,我們不告了,你們就不能放過我們嗎?」
「公子,姑娘……我們的命如草芥,根本鬥不過那張大人,求你們了,放過我們吧!」
宋英修一滯,身後的洛笑亦露出悲憫內疚的神色,沒說話。
「老伯,是我們莽撞,驚擾了阿秀姑娘,這裏,我們給阿秀姑娘陪個不是!」
他朝着老伯深深一拜,身後洛笑急忙跟了他的動作。
起身之時,宋英修看着背對他們明顯不想理會他們的老者,頓了一下之後又道:「既然老伯不希插足這件事情,我們自不會強求老伯,只是有一件事情,還請老伯告知,剛剛阿秀姑娘瘋癲之時提及什麼還她孩子……阿秀姑娘是曾有過孩子嗎?」
老者聞言,猛然就伸出手來撐上自己的額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為什麼你們就非要剖根問底呢?」
他聲音之中透出幾分沙啞來,分明是帶了哽咽。
良久,見身後的宋英修和洛笑都沒有離去,他才又轉過身來:「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
「秀兒被那畜、生糟、蹋後發現身懷有孕,我們本來打算讓她把孩子打掉,可秀兒不肯,直到你們提出狀告那人……為了給秀兒討要一個公道,我私自同意了,孰料卻遭來那畜、生的報復,竟直接找了人來,生生將秀兒的孩子給打了下來……」
「秀兒本來就因為刺激精神不好,好在那個孩子讓她多少穩定了下來,可是突然之間,她又失去了孩子……她就徹底瘋了
!再沒有好……」
老人說到這裏已經哽咽:「怪我們命不好,我可憐的女兒……娘親早早沒了,如今還要遭這份罪!」
一旁的老者的小兒子抱着自己的姐姐不停在哭,而這一邊,聽完了這一切的洛笑和宋英修終於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宋英修深深朝老者行了一禮,這才帶着洛笑出了院子。
馬車之內,洛笑靠在車壁上,聽着腳下的車輪碌碌聲,良久才道:「英修哥,要不然,我們不要找他們了……相比我們的遭遇,其實真正受着傷害的反而是這些人……」
馬車外,趕車的宋英修身形微微一頓,隨後才看着天邊朦朧的新月回答道:「笑笑,這個世界本就是如此,已經有那麼多人受到傷害了,如果我們不站出來,只會讓更多的人遭遇,或許我們所遭受的對這些人而言並不算什麼,但是如果我們站出來,可以減少不少這樣的人,那我們所做的一切,便算值得了!」
洛笑垂下眸光,良久,才若有所思道:「是啊……這個張倡議,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再逍遙了!」
宋英修沒有回答,只是直接甩出鞭子,馬車便在夜色之下匆匆朝卿月樓而去。
等到終於回到了卿月樓中,郝鳶兒和蘇瑩瑩都沒有回來,洛笑想起宋英修的傷,便拿了傷藥去找他,結果,正好在院子裏看見他的身影,彼時他正坐在流琴前,手指輕撫,似乎是想彈琴的模樣。
洛笑遠遠站了片刻,這才走了過去:「英修哥,你身上有傷,怎麼不早點休息?」
宋英修抬頭看見是她,眸色一頓,隨後指了指身側的位置:「坐。」
洛笑隨即在他身側坐了下來,看他視線還落在流琴上,不由得道:「英修哥想彈琴嗎?」
宋英修一怔,隨後抬起頭來看向洛笑,溫聲詢問:「想聽嗎?」
洛笑當即笑着點頭,「自然是想啊,不過英修哥的手指不是受傷了不能彈麼?我聽說,你以前的琴聲特別棒,瑩姐姐和郝姐姐都說無人可比!」
宋英修溫和一笑:「那不過是她們胡謅的。」
話音落,他忽然手指輕撫,一串琴音自他手中而出,分明只是隨意的試音,卻依舊從中聽出功底來,洛笑眼睛亮了亮,看着宋英修:「事實證明,她們可真沒胡謅!」
宋英修笑了笑,忽然就道:「手指養了許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彈,今日特別想試試,你就當隨便聽一聽。」
洛笑急忙點了點頭。
被他教授了那麼久,如今終於能聽到他的琴聲,她自然是高興的。
宋英修看了一眼她亮晶晶的眸子,唇邊含了一絲淡笑,手指輕動,便有美妙的聲響自他指尖而出,叮咚如泉,清脆如山澗流水,美妙如同仙境。
可是聽着聽着,洛笑的臉色卻隱隱起了變化,因為那——是一首情曲。
-本章完結-
351番外:香妻如玉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