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長青眼看已經拿話稍微點撥了一下李偉民和馮大山兩人,估計日後在學校他們也不敢故意刁難這位太子爺,自己也算是完成任務,於是就笑呵呵道:「好了,說了那麼多還沒開始點菜。蕭默,你不是說要點多一些嗎,麥叔叔正等着挨宰呢!」
不過這次蕭默卻沒有立馬去接菜單,而是笑嘻嘻地對李偉民說:「我對本地菜實在不熟,不如勞煩李校長你來點吧---」
李偉民不禁一愣,這孩子變得還挺快,剛才故意兌嗆自己,現在又來賣好,靠,挺機靈呀。
不過能夠在麥長青這樣的大秘書面前張羅着點菜,也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兒。
於是李偉民就當仁不讓地站了起來,說道:「說起這裏的飯菜,我倒是經常來吃……那麼我就點幾個不錯的讓大家嘗一嘗……」
說話間,李偉民便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看了幾眼,隨口就報出七八道農家菜來,然後又道,「這些都是這家館子的招牌菜,一定得好好嘗嘗……哦,對了,好菜不能無好酒,我車裏恰好有幾瓶劍南春,我去拎兩瓶過來。」說罷,便辭出門來,直奔服務台,將先前的點單給結了。
不待他說話,打扮成農家姑娘留着馬尾辮的女服務員便彎腰從吧枱下面,拎出個布袋來,裏面裝着兩個寬大精美的酒盒,沖李偉民笑道,「李校長,您這兩瓶酒可真是好酒。聽掌勺的酒鬼張說,您這兩瓶劍南春的年頭比我歲數都大。這酒得老金貴了吧?」
原來這兩瓶酒是李偉民一早拿來,放到此處的,專為今次招待麥長青之用,聽聞馬尾辮誇讚,李偉民矜持笑笑,卻不答話,拎了布袋,便轉回小包。
李偉民顯然給這家菜館的老闆打過招呼,算是要客。他點的單,上的極快,轉瞬,八道農家招牌菜便上齊了,仔細一看,俱是尋常家常菜,麻婆豆腐,水煮白菜,蔥花桂魚,晾肉香腸,白切肉,素斬機,紅燒獅子頭,粉蒸圓子。
不僅菜式尋常,便連賣相也相當一般,蕭默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前世的時候蕭默沒少品嘗各種美味,堪稱美食專家,身為「專家」,他太知道有真功夫的大廚一身本事,並不顯露於名貴菜餚,畢竟,名貴菜品,食材珍貴,便是做的味美,常人也多歸功於食材,名廚不得顯藝。
有道是,真正有本事的大廚皆不屑於烹飪名貴食材。
此八道家常菜敢做菜館之招牌,蕭默深知其必有精妙,且再看着菜式賣相十分平常,更是篤定這八道菜必有驚人之妙。
這就好比講故事,所講所道,必有傳奇誌異,出乎人之預料。
此八道招牌菜,菜式尋常,賣相一般,博得偌大名聲,滋味又怎可能差去。
夾過一片白菜,放入口中,這時,蕭默才突然醒悟---自己根本就沒有味覺!根本就品嘗不出來這些菜餚的滋味!
一直以來,蕭默時不時地忘記這個重生後的缺陷,就像是一個被截肢的人,經常忘記自己是殘疾人一樣,可是如今卻再次明白了其中的苦澀,看着別人夾着菜往嘴裏送,臉上露出美滋滋的神色,唯有他如同嚼蠟,這種巨大的失落,讓他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瞬時暗淡下來。
再看蕭默身邊的麥長青,同時也夾了一片白菜,霎時,脆、嫩、香、滑齊齊炸翻味蕾,直咀嚼十好幾下,滋味依舊不絕,嘗到了蟹黃的香,羊肉的香,魚子的糯,米酒的甜,至此,方知這平平常常的一道菜,下了如何不同尋常的功夫。
麥長青品嘗之時,李偉民的注意力始終凝注在他臉上,待見他眉間露出沉醉,心滿意足笑道,「麥秘書,這味兒還正吧,這裏的農家菜可是一等一的好!」說着,還豎起了大拇指。
「好滋味,當真是好滋味,這道水煮白菜做出了意境啊,大有桃花流水白菜肥的味道!」麥長青擱下筷子,回味悠長地說道。
「桃花流水白菜肥?妙哉妙哉!只是將那鱖魚肥稍作修改,就有這般的意境,麥秘書真乃雅人也!」李偉民拍手附和道。
旁邊那個馮主任馮大山也贊道:「是啊是啊,讀書多的人就是不一樣,出口成章,改字成詩,信手拈來就奧妙無窮!」
麥長青不禁有些小得意,以前自己在市政府坐冷板凳,又有幾個人阿諛奉承?原來這種感覺是這般的舒爽。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官呢。
可是馬上,麥長青熱乎乎的頭腦就冷卻起來,他想到了自己能有這一切是誰所賜,而那人的兒子就在自己面前。
想到蕭默,麥長青不由看去,卻見蕭默拿着筷子,皺着眉頭,臉上滿是滄桑和憂鬱之色。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能夠有如此滄桑和憂鬱的氣質,這不禁讓麥長青心中微微動容。
「蕭默,怎麼着,這飯菜不合你胃口?」麥長青無比關心地問道。
旁邊李偉民和馮大山兩人這才記起來,這餐桌上還有一個小屁孩。
不過看麥長青對蕭默如此在意,又想起剛才蕭默那超出年齡的舉止,李偉民就也說道:「如果真的不喜歡,就讓他們再換幾道菜---」
「是啊,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從南方來的,那邊的飯菜一般都很清淡,或許你吃不慣這種口味重的。」馮大山撇着嘴說,心裏卻覺得這個少年還蠻難伺候的。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李偉民猛然一驚,姓蕭,從南方來的,這個麥秘書又對這個小屁孩如此在意,難道他是……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李偉民總算知道了,自己現在和誰坐在一起。
麥長青是什麼人,一看李偉民神色變幻,還有張口欲言樣子,就知道他猜到了什麼,於是就不做聲地點點頭,再次將關切的目光落到蕭默身上。
得到麥長青「肯定」的答覆,李偉民心中真的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剛才自己口不擇言,還端架子,差點就得罪了這位南都市一把手的寶貝兒子;喜的是這位太子爺不去一高,縣高兩所重點高中,而到自己學校學習,這本身就是一種機遇與榮耀。
如果自己能夠抓住這次機遇,搞不好還能夠在教育這仕途上再上一層。誰都不會嫌自己官高不是嗎?
想到這裏,李偉民對蕭默的態度就從原來的冷淡到稍微改變,再到現在的十分熱情。
李偉民李校長這邊早已盤算開了,該如何抓住蕭默這個寶貝,躋身更高的仕途。
可憐馮大山馮主任這個糊塗蛋,自己提醒了別人,自己還蒙在鼓裏,夾了一口菜一邊美滋滋地吃着,一邊老氣橫秋地對蕭默說道:「不過你年紀還小,什麼東西都要嘗一嘗,不能太挑食厭食,這才能汲取營養,更加茁壯地成長嘛……」
李偉民一聽這話,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悄悄地踢了踢馮大山。
馮大山不解,嘴裏道:「李校長,你踢我做什麼?」
李偉民一巴掌將他拍死的心思都有了,臉上笑呵呵道:「誤會,誤會,我還以為有小狗在下面撿骨頭……」
馮大山低頭瞅瞅:「這屋子裏哪會有狗啊,你倒是多心了。」
「呵呵,是啊是啊!」李偉民對於這個不開竅的夥計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