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霓面色頗冷地站在這肥胖的晉國使者面前,微微點了下頭示意他趕緊說不要廢話,不然就別怪她不給面子。
晉國使者對蕭霓的印象其實很模糊,在大殿初見之時這位公主說的話有限,除了感覺人不太熱情之外,他倒還沒有其他的看法,也就是將她當成一般的皇族公主看待,當然現在她還多了個齊國攝政王未婚妻的身份。
若不是嚴皇后給他下了死命令,他還真沒打算要多接觸這位公主,哪怕她用了卑鄙的手段奪了陳國,那也只能說明她陰險狠毒連丈夫都要坑,也不知道那位齊國攝政王看上她什麼?
當初他就是反對嚴大將軍前來求親的,不過嚴皇后堅持,連嚴大將軍的反對也沒有效,更何況是他的?
只是現在離這位公主近了,反倒感覺到來自她的一股威壓,這位公主的氣場不弱於那位齊國攝政王,這兩人成婚真不知道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當然這也輪不到他置喙。
「公主,本使者在來之前去看過我國大將軍,大將軍傷得不輕啊,若是皇后娘娘在,看到不知要傷心成什麼樣」
晉國使者立即抬袖子抹淚,得先把這個擺到枱面上,他才好說服這位公主晉國行。
蕭霓一看就知道他在打感情牌,目的就是要她的內疚,其實不用他多此一舉,她面對嚴宇的傷勢也是滿腔感激的,「使者,本宮始終會記得嚴大將軍的恩情,無須你提起。」微頓之後,「除了婚事以外,你們其他的合理要求,本宮能答應的一定會答應。」
晉國使者本來還想再哭一哭,哪知道蕭霓不按牌理出牌,直接就把他的話堵死了,這女人真不愧是那位齊國攝政王的未婚妻,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同樣說話能氣死人。
「公主,本使者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本宮就先行回宮,使者儘管享受一下楚都的夜色。」
蕭霓不喜歡與人兜花園,有話就趕緊說,也不看看現在幾更天了,這人的囉嗦實在讓人生厭。
晉國使者看到蕭霓真的轉身要離開,而他帶來的人一看到蕭霓要走,立即持劍上前阻止,蕭霓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同樣拔劍相對,這是楚都,哪輪到這群晉人囂張?
「使者,你這是什麼意思?」蕭霓倒不怕他使壞,這幾個三腳貓還沒那本事攔住她,只不過在她的地盤上還敢如此行事,這晉國使者是不是以為她好說話?
晉國使者看到蕭霓這會兒全身冷氣迸發,立即知道自己帶來的人惹事了,他忙上前按住侍衛手中的劍,又朝蕭霓拱手行了一禮,「永陽公主見諒,都是小的過錯,小的並無惡意,」這會兒他不再賣關子,直接從袖子裏掏出一封密信直接呈給蕭霓,「這是我國皇后娘娘的親筆信,還請公主過目。」
蕭霓看他立即改稱小的,看來還算識時務,遂伸手就拿過晉國使者呈上來的密信。
「公主?」一旁的禁十一忙想制止,誰知上面有沒有浸毒?公主此舉魯莽了。
蕭霓瞥了他一眼,「本宮相信使者不敢使壞。」
晉國使者聞言,小心地賠了個笑容,「哪敢哪敢呢,我國皇后娘娘對公主仰慕得緊,又怎會暗中使壞?」
仰慕?
蕭霓覺得這個詞怎麼聽來不那麼順耳,她對手中這密信內容頓時有了不離十的猜測,果然,一展開,除了開頭幾句客套話外,嚴皇后倒是很直白地說了她的目的。
密信並不長,看完後,蕭霓將之放在禁十一舉過來的蠟燭火苗上,很快這信就化了灰,她隨手一揚,紙灰飛散,瞬間就將一切毀了個乾淨。
晉國使者看到蕭霓行事如此謹慎,看來自己之前真是小瞧她了,難怪那位陳國皇帝也直接折在她的手裏,連江山都保不住。
可他等了半晌,仍沒能等到蕭霓的答覆,眼看這天就要亮了,他擔心自己的使命不能達成,遂上前再度朝蕭霓行了一禮,低聲道:「我們皇后娘娘說了,只要永陽公主答應她所請,就當是還了嚴大將軍的恩情,無論將軍能否恢復健康,公主也不再有責任。」
這是嚴皇后給他談判最後的籌碼,晉國帝後內鬥十分厲害,嚴宇的昏迷不醒將本來達成制衡的朝堂後宮重新洗了個牌。
嚴皇后到底不比皇帝名正言順,且他出使時日頗多,此時怕是已經佔了下風。
蕭霓思忖再三,聽到這晉國使者幾乎是咬牙說出最後的底牌,到底還是挾恩求報,也罷,這終究是她欠了嚴宇的。
別說嚴宇與嚴皇后是不同的兩個個體,在當世來說,家族永遠是一體的,尤其是這種後族,嚴宇就是嚴家最大的保障,沒了他,嚴家就等於是被人折了半邊羽翼。
「使者言重了,嚴大將軍這傷勢因小兒引起,本宮責無旁貸,也罷,本宮就親自護送嚴大將軍歸國,當然,本宮仍將致力挽救將軍的性命。」
「如此,小的謝公主。」晉國使者聞言,這回真的是一臉大喜,當即又再朝蕭霓做了個揖以做答謝,這趟楚國行終不負使命,只不過他一想到衛衢那張冷臉,當即心有幾分淒淒焉地道:「齊國攝政王那兒」
他的手還指了指迎賓館的方向,這楚國他們得罪不起,齊國同樣也得罪不起,當然最好齊國攝政王也能成為自家主子的助力就好了。
「他那兒,本宮自會去解釋,你且天一亮就進宮給嚴大將軍收拾好行李,本宮隨後會再與你們會合。」
晉國使者連聲說好,他也不顧剛到楚國舟車勞頓連個歇息也沒有又要再度趕路,此刻他是恨不得插翅飛回晉都。
迎賓館裏面的一抹朝陽升起,一夜未睡的衛衢依舊坐在原位上,看着那旭日東升,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門「咿呀」一聲響,隨着風聲傳來的還有人的衣物隨風而動發出的「沙沙」聲,他的眼睛猛然看到這強光下意識眯了一下,待強光消失,看到的果然是蕭霓那身特有的玄色衣裳。
她,果然還是選擇了前往晉國,思及此,他握着椅把的手不禁收緊。
蕭霓緩步上前,背光的他讓她看不清面容,走近才發現他身上的氣息很冷。
衛衢沒有起身,而是抬頭直視她,「蕭霓,有時候我真討厭你的性格。」
「這是我欠下的債,得還。」蕭霓站在他面前並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平緩着聲音陳述她的想法。
「我們就要成親了,你這樣做置我於何地?你可知,現在齊國上下正在為籌備我們的婚禮而忙碌,你現在突然說你不要到齊國,要轉道去晉國,你讓我怎麼想?讓我齊國臣民如何想這齊楚聯姻?」
他握着椅把的手更是青筋凸出,之前他就有預料了,千防萬防終歸是不敵她一句恩情,這恩情二字真好使。
蕭霓見狀,認識以來從來沒見過衛衢如此甩臉子給她看,這件事上,她沒法兩全。
她俯身握住衛衢的手,「你聽我說,世間萬事沒能兩全,我們的婚禮什麼時候辦都行,可嚴宇那邊的傷勢等不及,他到底是為了救恆兒與姝兒而受的傷,而我此時跑一趟晉國,也就當還了他的恩情」
「我有說不救他性命嗎?」衛衢看着這遲在咫尺的俏麗容顏,冷笑一聲諷刺道:「難道你永陽公主陪他回晉國他就能好了?」
「你不要說話陰陽怪氣的,我正經地與你商量」蕭霓皺眉道,她不喜歡他這會兒的語氣。
衛衢突然起身一把甩開蕭霓握着的手,逼近她道:「商量?你永陽公主還要與我商量嗎?你不是自作主張就應下了別人的請求嗎?我討厭你這該死的恩怨分明的性格。」
她能對申喻鳳趕盡殺絕,又能因為嚴宇的恩情而做出不合理的讓步。
「你心情不好,我們沒必要再談下去,以後我們再說吧。」
蕭霓的眉頭皺得更緊,實在不想再與他爭辯下去了,此時說得再多就更傷彼此感情。
她立即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他的不諒解同樣也激起她胸中的怒火,在她的眼裏,這兩件事根本就沒有衝突,不過是事有輕重緩急而已。
衛衢看着她這不帶一絲感情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一般,對於她而言,他到底是什麼?
「如果你今天不與我出發回齊國成婚,蕭霓,我們就沒有以後了。」
他不可能縱容她這任性的行為,不用問詳細,他也能猜到她與嚴皇后私下的協議,嚴皇后孤掌難鳴,沒了嚴宇,此時正需要蕭霓這個外援,或者她也在打他的主意也未定,通過蕭霓,間接獲得他的幫助與支持。
嚴皇后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盤,這些他能想清楚的問題,蕭霓不可能看不清楚,可她還是同意了成為別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這讓他焉能不氣?
她就不能改改那該死的性子嗎?報恩有千萬種方法,何必選擇去趟那一潭渾水。
千想萬想,蕭霓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那麼絕情的話來,頓時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刺痛,千般情緒萬般思愁一一浮現心間,他這是在要脅她就犯,真好,這就是她要嫁的良人?
她緩緩轉身,與他遙遙相望,定定地看了這張她越來越喜歡的容顏,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間,她開口道:「我蕭霓想要的是一個相知相許並且互相尊重的愛侶,而不是一個不理解我還要命令我行事的人,衛衢,如果你執意如此,那我們的婚事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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