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
鄭嬪踏進這陰暗的天牢時,聽到就是這把熟悉的聲音,她當即怔在那兒,愣愣地看着因為她到來而怔愣停止喊冤的女人。愛玩愛看就來樂文網 ( 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兩個女人都沒有開口喚對方,而是戒備地互相打量着對方。
鄭嬪身後的太監沒有那麼多耐性,一把推着鄭嬪的後背讓她往前走,鄭嬪回頭怒瞪對方一眼,「本宮會走。」
押人的小太監想要回嘴一句,可想到現在二皇子還沒有量刑,鄭嬪依舊還在位置上,誰知道還有沒有鹹魚翻生的機會?
遂收起蔑視之心,不過還是拉不下面子給個待罪的老妃嬪道歉,但是臉上不再那麼勢利。
「咔嚓」一聲,關押鄭嬪的牢門關上。
隔壁的郭妃見狀,忙伸手出牢房,摘下自己貴重的手鐲遞給那個押人的小太監,「公公留步,還請公公為本宮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公公……」
小太監瞄到那鐲子是上好的美玉,起了貪念,伸手接過塞進懷裏,「咱家試試,不過不保證成不成功……」
「公公記得要幫幫本宮……」
眼看小太監得了好處走遠,郭妃還在滿懷期待地喚着。
鄭嬪見到郭妃這表情,嘲笑道,「他不過是個沒權沒利的小太監,你這上好的玉鐲子給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憑他就能說動皇上前來獄中見你?郭妃,你想得太天真了……」
「要你管?」郭妃回頭狠瞪着鄭嬪,同樣冷笑道,「你現在不也是階下囚?以前你瞧不起我,可現在又如何?你我都一樣,不,我還比你的等級高了一級。」
「五十步笑百步。」鄭嬪不屑地回了句,然後找了處乾淨的地方坐下來。
這兩人以前就算看對方不順眼,好歹因為利益的原因好過一陣子,現在處境相同,倒是立即撕破臉皮,誰也不給誰面子。
兒子養私兵一事,鄭嬪是早就知道的,私下也給過銀子支持兒子的舉動,這次兒子進宮謀反,她是知情的,富貴險中求,她早就知道天啟帝是不會傳位給她兒子,這次確實是次機會。
成者王侯敗者賊,如今賭輸了,她確實沒什麼好怨的,可這些大道理誰都懂,但真正面對死亡,又有誰真能做到無動於衷?
她還想着該如何自救,求皇帝給條生路他們母子。
郭妃也同樣思考着這個問題,兩人都是徐娘半老的年紀了,風光也風光過,臨老卻是落得這麼個下場,怎麼想都胸中憋着口悶氣。
「是你把五皇子非我親生的事情告訴了他?」郭妃看着鄭嬪質問道。
「都到了這田地,你還追問這些做什麼?」鄭嬪冷道,「他是不是你生的,你自個兒清楚。」
「你這個賤人,你會不得好死的。」郭妃咒罵。
「你也一樣。」鄭嬪眼睛也不抬立即回嘴。
沒多時,牢房的門又有人打開,這回進來的二皇子與五皇子的家眷。
二皇子妃喬氏與五皇子妃看到各自的母妃,本來就難看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哭哭啼啼地喚着母親。
鄭嬪與郭妃二人見到此情此景,也沒了互揭老底的興致,怎麼就走到了這步田地?
她們想不明白,明明就是大好機會,卻偏偏從手指縫漏了出去。
天啟帝剛睡着沒有多久,孫公公就急匆匆進來吵醒了他。
「暗七回來了?」
天啟帝一邊起身一邊穿衣,想了半天才想起這是他上回派去追蕭霓的人馬,不過最後帶回的確切消息,蕭霓的倆孩子千真萬確遭了綁架。
「是,他與韓國四皇子一道回來的,對了,還帶回了上回綁架永陽公主那倆孩子的罪魁禍首的屍身。」
穿好了龍袍,天啟帝擺駕去見這暗衛,當然,他還不望傳令蕭霓過來,畢竟這事與她有關。
蕭霓與蕭湛分手後,一直沒顧得上休息,得了空閒先去見了還處在昏迷中的晉國大將軍嚴宇,他一日不醒,她的心就一日懸着。
這事她也親自寫了書信向晉國皇后嚴氏解釋了,只是山高水遠,晉國皇后的消息還沒有帶到,這事怕是難以善後了。
對於楚國今日發生的事情,金二就算不知道個全貌但也知道得七七八八,當然,他一刻也不敢停地立即報告給自家主子嚴皇后,只可惜嚴大將軍還處在昏睡中,不然在這件事上怕是能做做文章,最終只能長長嘆息一聲。
剛探望了嚴宇,蕭霓還沒來得及回寢宮,就遇上了天啟帝派來的人,遂匆匆忙忙又趕去見天啟帝。
她到時,天啟帝正在看着那不成人樣的屍體,上前行了禮後,細一打量,這不正是那逍遙子的屍體。
在走向天啟帝時,她飛快地打量了一眼暗七,看到對方安然無恙,與暗七暗自點了點頭,她這才轉回目光,不讓人發現她與暗七之間的秘密。
「這人就是那賤人的師父?」天啟帝的聲音仍舊帶了抹恨意。
蕭霓道,「正是。」
天啟帝轉頭看向一臉平靜的女兒,「那賤人這麼對你,難怪你也恨她。」
一想到申喻鳳對蕭霓所做的事情,他又恨不得把申喻鳳抓住折磨個夠,這並不是表示他有多愛這個女兒,那個賤人不屑他的血脈,這才是他無法忍受的事情,也是他決心留下蕭霓的原因之一。
「這屍體你說該如何處置才好?」他輕聲地問着女兒。
蕭霓聽着這似平淡的問話,其實這段時間隨侍在父親身邊,她對他的性子倒是能掌握一二,這問話的平靜不代表他內心會平靜,男人都好面子,這天子也亦然。
「兒臣倒是有個建議,只是……」
「但說無妨。」
「既然父皇應允,那兒臣就暢所欲言,依兒臣之見,不如將其吊在城牆上,如果申喻鳳還逗留在都城,或許可引她出來,就算她忍住不現身,那出口氣也是好的。」
蕭霓躬身道,對逍遙子其人,她恨之入骨,先是綁架她的一對兒女,現在又害得嚴宇昏迷不醒,就算將其挫骨揚灰她也不解恨。
「好,甚好。」天啟帝高興地大喊,「暗七,立即按永陽的建議去辦,對了,還有那個膽敢拿刀架在朕脖子上的女人,也一併掛到城牆上去,朕要那賤人好好看看,這就是她的下場。」
「是,皇上。」暗七立即領命,着人拖着逍遙子的屍身就出去照辦。
天啟帝同時還命人埋伏在城牆處,只要申喻鳳一現身,立即格殺勿論。
蕭霓對這佈置不置可否,申喻鳳真的身死,她也不會為她傷心難過的,雖有生恩,卻無養恩,她們之間甚至有仇,自然無法傷心難過,她還不至於假模假樣地為她掉眼淚。
在隨天啟帝返回帝王寢宮時,在宮門口看到哭哭啼啼的十公主蕭雪,她一看到天啟帝的鑾駕,立即上前跪在地上,「父皇,求您給次機會兒臣的母妃,對於五皇兄的所作所為,她全然不知情……」
天啟帝扶着孫公公的手走下鑾駕,沉下眼眸看着女兒跪在那兒求情,「回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父皇,兒臣求父皇網開一面,母妃她真的不知情,她……」
十公主蕭雪膝跪上前抱着天啟帝的小腿苦苦哀求,短短的一天,她也經歷着嚴冬的殘酷。
本以為五皇兄的事情牽連不到母親的頭上,哪知道卻是這麼個結果?
想到母親被人帶走時的哀號,她就心如刀割,那是她的親娘啊。
蕭霓只是站在原地不動,蕭雪的求情之舉與她無關,她不會大包大攬地全去管,會出手維護蕭湛那是看在田氏的份上。
天啟帝冷眼看着女兒的哭求,實在不耐煩,一腳將蕭雪踢開,「回你的寢宮去,別在這兒礙朕的眼。」
眼看父親就要走過去,蕭雪明白失去今日的機會,將難見到父親,遂在後面哭道,「父皇,五皇兄不是我母妃的親子,他犯的事情應該讓他自己背,與我母妃不相關啊……」
這話不但震住了天啟帝,就連蕭霓也跟着一臉震驚,原來這皇兄狗血的事情這麼多。
她與蕭湛果然不是孤例,這五皇兄哪來的?不會是從宮外帶進來混淆皇家血脈的?
頓時,她的八卦之心大起,同時,對於在這場合爆出這醜聞的蕭雪暗自搖了搖頭,在這節骨眼上,蕭雪這麼做只怕難救郭妃。
「你說什麼?」
天啟帝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出來,袖下的拳頭握得指關發白,他這些後宮妃嬪到底都瞞了他多少事?
蕭雪看到父親那殺人的目光,當即嚇得花容失色,眼睛都不敢與天啟帝對視,只能飄忽着,「兒臣……兒臣知之不詳,只是知道點皮毛……」
楚國皇宮幾乎是一夕之間邁入了冬季。
天啟帝突然駕臨天牢,牢中的郭妃與鄭嬪都不禁睜大了眼睛,仿佛前來的皇帝不過是抹泡影,一眨眼就會不見。
郭妃暗自抹了抹眼睛,見到皇帝果然是真實存在的,看來給那小太監一個價值不扉的玉鐲子就是有成效,還得意地朝另一邊監牢裏的鄭嬪投去得意的目光。
鄭嬪臉上不禁有幾分黯然失色,不過隨後想到郭妃能引得皇帝來,或者自己也能趁機撈好處,遂又滿懷高興地與郭妃一道給皇帝請安。
跟在天啟帝身後的蕭霓看了眼二妃的神色,不禁暗自覺得可笑,二皇子與五皇子謀反的事情是鐵打的事實,這兩人還想着翻盤,早已惱恨到極點的天啟帝是不可能會放過這次謀反事件一干人等的。
蕭雪見到牢門打開,立即提起裙擺奔向母親。
郭妃緊緊地握着女兒的手,小心翼翼地看向走進自己這間牢房的天啟帝,「皇上……」
「朕問你,五皇子是不是你親生的?」
天啟帝不待她小心翼翼地討好,立即一臉怒色地發問。
郭妃愣然好一會兒,這才消化了天啟帝問的是什麼意思,「臣妾……」
蕭雪怕母親答錯,從而失去翻身的機會,忙截住母親的話,「母妃,事到如今就別瞞了,兒臣已經一五一十將事情原委向父皇說明白了,五皇兄與你不相干,你無須受他的牽連……」
郭妃轉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兒,她是不是蠢到家了?
五皇子就算不是她生的,那也是她養在膝下的,身為養母,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再說爆出這樣的事情來,一個不小心,她就會萬劫不復。
她對女兒一向偏愛,也養得女兒有時不知好歹,上回因女兒所累被貶了妃位,她捨不得埋怨女兒,只能將恨意都發泄在蕭霓的身上,只是這次她又該找什麼藉口表示女兒無錯?
「說啊,怎麼不說?」天啟帝見郭妃不言語,立即暴怒地追問。
一天之間,接連兩起偷龍轉鳳之事,他如何能不震怒?
失望,他對這後宮的女人都失望至極。
「臣妾,臣妾……」
郭妃膝蓋一軟跪在地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皇上,臣妾知情,臣妾願意全說出來戴罪立功……」鄭嬪從牢房的門裏伸出手,一臉希冀地看向天啟帝。
天啟帝轉頭看向她,一看到這老妃嬪,就想到二兒子拿劍刺向自己的樣子,眼裏的嫌惡之情又加深了幾分,「那你說。」
「是,是,臣妾什麼都說,」鄭嬪滿懷希望地道,「郭妃進宮多年無子,她的一個宮婢有幸得君恩懷上龍種,她卻密而不報,等此婢生下龍子,她假孕記在名下,然後毒死宮婢殺了知情者……」
這些事情她確曾向五皇子暗地裏透露過,表示他的生母是被郭妃所害,五皇子當時知曉實情的樣子她還記得,那是一臉恨不得殺了郭妃報仇的。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五皇子有這想法實屬正常。
不過那會兒她只想為兒子減少一個爭皇位的阻力,離間郭妃母子,五皇子的勢力肯定會削弱,母子離心,五皇子算是退出皇位之爭了。
「孫德才。」天啟帝轉頭怒喝孫公公的名字。
「奴才在。」孫公公立即上前低頭跪在地上。
「朕問你,起居註上為什麼沒有記載朕寵幸那宮婢的事情?」天啟帝追究道。
孫公公細一沉吟,「奴才記得,當時奴才剛好染了重病,怕把病氣過給皇上,遂向皇上請了假的,這當時也有記載的,所以此事……」
「孫德才你說謊,你當時收了我的好處,說是這次臨幸之事不記載的……」郭妃看孫公公想要推脫,立即開口拖他下水。
蕭霓看着孫公公狡辯,郭妃一口咬定,沒想到這貪財的孫公公這回踢到了鐵板,不過這老傢伙深得她父皇的信任,不是一個快要垮台的郭妃可以鬥倒的。
果然,孫公公憑着三寸不爛之舌佔了上風,郭妃恨得咬牙切齒也是枉然。
蕭雪看着母親低垂着頭似鬥敗的公雞,立即明了自己做了件蠢事,「母妃……」她想說些什麼補救,只是一進間又想不到該說什麼話。
天啟帝弄清楚了來龍去脈,看着這倆老妃嬪說不出的厭惡,「孫德才,給她們倆一人一杯毒酒,讓她們儘快上路。」
他是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倆人,都是一路貨色,沒一個好東西。
「皇上,皇上,臣妾是立功的……」鄭嬪立即大喊出聲。
「立功?」天啟帝停下欲走的腳步,轉身走向鄭嬪的牢房,一把抓着她半白的頭髮,「你兒子拿劍要殺他的君父時,你怎麼不說你立功?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教他殺君弒父,你還好意思說你立功?」
「皇上,千錯萬錯是臣妾的錯,好,臣妾死無所謂,還望皇上看在血脈親情上,給沛兒一條生路,臣妾求您了,臣妾來生給你做牛做馬……」鄭嬪最想說的還是這句話,為了兒子,她可以不要命。
「休想。」天啟帝一把甩開這陪了他半輩子的枕邊人,看着她萬念俱灰地倒在地上,還有孫公公遞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朕是不會放過他的。」
敢謀反,就要有膽承擔後果。
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對於身後的哭聲與哀求聲,他充耳不聞。
蕭雪本想救母,哪知道卻是讓母親死得更快,她拉着母親的手捨不得離去,「母妃,母妃……」
她身後的宮婢卻是忠心地拉着她離開郭妃,皇上下了旨意,郭妃就必死無疑。
倆母女的手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被拉開,郭妃捨不得女兒,追着出去,牢門卻是在蕭雪被拉開時就又關上了。
隔着一道鐵門,郭妃哭得不能自已,只能大喊着讓女兒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為她傷心云云。
蕭霓在扶着天啟帝上鑾駕之時,看了眼蕭雪哭成淚人兒般被侍女扶着走出天牢的大門。
母女分別的場景,其實她是感同身受的,不喜歡蕭雪是一回事,至少在這件事上她們是有共鳴的。
天啟帝的鑾駕起程了,蕭雪卻是衝到蕭霓的面前,舉起手想要甩蕭霓一巴掌,「都是你,是你害的,你現在得意了?滿意了?我母妃就要死了……」
蕭霓伸手抓住她意欲甩她耳光的手,臉色淡然道:「我念你現在傷心欲絕就不跟你計較,不過沒有下次,蕭雪,你給我聽好,你母妃有今日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你別逮着人就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