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再次病重了。
聶郎中過來扎了針,對聶大貴聶二貴幾個搖頭。
聶二貴滿臉陰沉,「娘的心疾本來就快好了,他們現在竟然刺激的娘犯病,大哥,老三!跟我一塊去找他們!」要到清園找事兒。
聶三貴還真想去,他娘這一病重,就要花銀子抓藥診治,之前一直吃藥都花的他娘自己的銀子,不知道還有沒有了。現在娘被大郎他們氣病了,就得找他們!
柳氏一把抓住蠢蠢欲動的聶三貴,低聲呵斥他,「你瘋了!娘現在已經犯病,最要緊的是找大夫給娘治病!」
「娘是被他們氣病的!」聶三貴怒道。
聶二貴也過來,要說話。
柳氏冷眼瞥了他一眼,拉着聶三貴就走。
「你拉我幹啥!?他們把娘氣病了,就該他們負責!」聶三貴憤怒的嚷喊着。
柳氏在他腰上使勁兒擰了一把,「你先跟我回家!」
聶三貴嗷叫一聲,被她拉回了家,「說吧!拉我幹啥!?不找他們,難道咱們家有銀子給娘治病啊!?就算咱們家出了銀子,他們兩房又會出銀子嗎!?」
柳氏恨鐵不成鋼的使勁兒在他背上拍了兩下,「不跟你說,你就真去犯蠢了!你忘了咱們還欠着三十兩銀子啊!到時候惹怒了他們,你的工錢沒有了,紅利沒有了,魚塘也被要走,你就高興了是吧!?」
聶三貴滿肚子的怒火瞬間熄了下來,臉色依舊難看,「咱們現在哪有銀子給娘治病!再說娘那心疾不知道得花多少銀子才能治好呢!」
柳氏也發愁這個,而且她看那樣子,老太太怕是撐不過這個坎兒了。雖然這樣,「那也不能被老二攛掇着去清園找大郎雲朵鬧事。這事兒也不怪人家,是老大想美事兒,讓娘去要人家一個丫鬟。要說他沒私心,沒算計,我還真不信!他們願意多出點銀子,三郎早就娶回來媳婦兒了!為啥偏偏要娶清園會做精油皂角子的丫鬟!?他要不算計這個,大郎也不可能隨便買個丫鬟送過去,把娘氣的病倒的,是大房!」
「那娘這病還不是得治!」聶三貴氣道。不願意就不願意了,他要不買個丫鬟送給大房,娘也不會氣病了。
「治病是治病的,你可不能被人攛掇着去清園鬧事。他們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咱們可還欠着銀子,以後日子也要過的!」柳氏警告他。
聶三貴撇了撇嘴,有些不以為意。
再回到小院,聶二貴眼神不善的看了看柳氏,拉聶三貴和聶大貴一塊到清園去鬧事,「他們把娘氣病了,他們就得給娘治病!」
柳氏叫了聶三貴,「你去一趟河灣村吧!去告訴大姐!娘這情況不好,讓她過來看看。」
她想支開聶三貴。
聶三貴有些不情願,聶二郎很快站出來,「四郎已經去河灣村告訴大姑去了!」
柳氏神色僵了下,心下也更警惕了。二房一向喜歡鬧事,他們三房可鬧不起!
但甘氏的病總要治。柳氏讓聶三貴去鎮上請大夫,「請個醫術好的來!」
「聶郎中以前還在縣裏坐堂呢!他都說沒辦法了,去鎮上找來的大夫能管用!?娘這病得找縣裏的大夫,不行得找府城的名醫!」聶二貴哼了哼。
府城的名醫哪是那麼好找的!沒有權勢,讓人家過來這邊,誰又會理你!?柳氏白了一眼,「不管縣城的大夫還是府城的名醫,都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請來的,還是先去請鎮上的大夫來看看吧!」把聶三貴支走了。
村裏的人都在議論紛紛,都猜測着甘氏犯病,聶家的人該去找聶子川和雲朵鬧事兒了。是聶大貴想要娶個清園的丫鬟做兒媳婦算計人家,真是想不到,聶大貴看着老實,心思也不正派。現在把自己老娘氣病倒了,咋有臉去鬧人家大郎和雲朵!
雲朵在家裏等着他們來家裏鬧。
甘氏還沒有昏迷,壓着聶二貴,不讓去鬧事。
很快聶貴芝和鎮上請的大夫都來了。
甘氏的情況卻很不樂觀。
聶貴芝看着虛弱病白的甘氏,又心疼又氣怒,出來看着聶大貴幾個,「娘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她心疾嚴重,一直在吃藥。不嚴重的時候連藥都捨不得吃,就為了給你們省點銀子!你們三家如今的日子也算過的不錯了,不多孝敬爹娘,還給娘氣病!」
「娘是被那狼心狗肺的聶大郎和雲朵那小賤人氣病的!哪怨得找我們了!?」聶二貴怒道。
聶四郎去叫她時,就說了事情經過,說聶子川和雲朵買了個丫鬟給聶三郎做媳婦兒,把甘氏氣病重了。
聶貴芝不信,她更不傻。大郎不可能平白無故買個丫鬟送給三郎做媳婦兒!她看了眼聶二貴幾人,眼神落在聶大貴身上,「大哥!到底是咋回事兒!?」
聶大貴滿臉痛苦,蹲在一旁單手揉着臉。
聶貴芝看他不說,又看向柳氏。
柳氏嘆口氣,小聲跟她道,「大哥想給三郎娶個清園的丫鬟,讓娘去清園求的。大郎就買了個丫鬟給三郎送來了。」
從雲朵開始做護膚品,李菊香就用了,聶貴芝知道那東西的價值。而且他們家的日子能過富裕,也是因為燒制竹炭和竹醋液。因為怕秘方被泄露出去,所以全部用買來的人做的。
清園的丫鬟,怕是都會做竹炭皂精油皂,會做護膚品。大哥要給三郎娶個清園的丫鬟……聶貴芝簡直不知道該說啥,「娘竟然也同意了!?還跑到清園去求?」
「說的只為了拉近兩家關係。」柳氏沒有多說。
聶貴芝氣得臉發青,胸口起伏。又聽大夫說甘氏的心疾治不好,忍不住眼淚往外涌,「拉着去縣裏吧!縣城裏的大夫,不管咋說醫術都好很多!」
甘氏不讓去,「我的身子我知道,怕是沒多少時日了。這心疾也不是醫術高明了就能治好的!這是治不好的病!別折騰了!說不定折騰一趟,我撐的時間更短了!」
「娘!」聶貴芝趴在炕邊,想哭,又怕哭了甘氏看着更難受,強忍着,眼淚還是忍不住突突往下掉。
甘氏開始安排後事,讓聶大貴兄弟幾個打棺材,還有照顧聶老漢的事兒,她手裏還有一點私房錢,也準備給三個兒子家分分,讓三家輪流照顧聶老漢。
聶里正又到清園來,勸導聶子川,「那麼多銀子都花了,那院子也給他們老兩口子住着,不差做這最後一步,掙的是自己的名聲!」
聶子川聽勸,讓人從縣城請了個大夫來。
扎了針,也換了藥,甘氏的情況卻沒怎麼好轉。
有人說讓沖喜,既然聶子川已經給聶三郎買了個丫鬟做媳婦兒,又不要花他的銀子,直接娶了,用喜氣沖一衝,說不定甘氏就能好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如試試?」柳氏商量聶貴芝。
聶貴芝看向聶大貴,大哥是他們兄弟姊妹幾個中最忠厚老實的,竟然也想給三郎娶清園的丫鬟,遭了這麼幾個兒孫,娘的病全是氣出來的!
聶大貴不同意聶三郎娶那個買來的丫鬟紅兒,可又沒臉說紅兒是奴籍,不讓聶三郎娶。
聶三郎有些心灰意冷,也有些破拐子破摔了,「我娶!」
聶大貴一聽,臉色頓時就變了,「三郎!?」
柳氏聶貴芝幾個也都看向聶三郎。
聶三郎一臉滄桑苦澀,「娶她又不花錢,她也不要彩禮,不要首飾。白撿個媳婦兒!娶人家還得給十幾兩銀子彩禮,還不一定能娶到。她願意跟我,我就娶!」
紅兒的賣身契還捏在清園。柳氏沒有勸,也沒說表示支持。
聶三郎已經下定決心,要娶紅兒。
紅兒也沒意見,萬媽媽買她的時候就跟她說清楚了的。她年歲大了,人笨,伺候人也不太會伺候。就算是當丫鬟,伺候個幾年,還是要找個人嫁了的。要麼隨便配個小廝,家裏都是奴籍,以後的娃兒也是奴才。運氣好點,贖回家嫁人,也和現在差不多。還不如現在就嫁了人,苦點就苦點。
甘氏也不想讓聶三郎娶個奴籍的丫鬟,他們就算再窮苦,士農工商,說出去也是清清白白的莊戶人。賣了身做奴才的,那都是賤籍。
聶三郎固執的決定,娶紅兒,沖喜!
最後還是依着了他的意思,讓他娶紅兒。不然對着外面的流言和對聶大貴的謾罵又怎麼回話?你們要娶個清園的丫鬟,人家不是已經買好了個丫鬟,還是挑了個好生養的白白送過來,結果你們又不娶了!?不是算計又是幹啥?
親事辦的很是簡單,只給倆人換了件紅色的衣裳,大門屋裏貼幾個紅雙喜,擺上天地桌,磕了頭,拜了堂。
來的人也只有聶貴芝家,村里和聶家是本家同宗的,還有張家的人。
聶子川也隨了一份禮,二兩銀子的紅包,不過人沒到。
大大小小加一塊,坐四桌。
聶貴芝看數字不吉利,準備的飯菜也還充足,又借了兩張方桌,讓擺六桌,「情願多花點錢,擺個吉利的雙數!」
「人分散做開,也坐不滿。要不…讓三郎到清園去一趟,請不來大郎和雲朵,請着誰是誰,來兩個人吃飯!?」柳氏提議。
聶貴芝叫了聶三郎過來,如此這般囑咐了一通。
聶三郎有點沒臉到清園來,更覺得有些沒臉見聶子川和雲朵。
萬淼也沒把他往屋裏請,直接說家裏人都有事忙,沒時間過去,讓他回去了。
聶三郎有些木訥的又回了家。
聶貴芝看着嘆了口氣,還是讓眾人都分散開做,盤子裏的菜少盛點,再加些菜,多分出兩桌。
喜酒辦完,甘氏的病情也沒見輕。
聶貴芝含着淚,跟聶大貴兄弟商量做棺材的事。
按說家裏有老人的,都會早早的準備下,以免突發狀況,再現做來不及。
聶老漢中風癱瘓的時候,聶貴芝就說要給聶老漢準備棺材,但聶老漢一聽,情緒就非常激憤,而且他也只是癱瘓,並沒有說不行了,也就沒有準備。
到甘氏,三兄弟沒一個想起來準備的。自己打要準備木料,請人做工也得花不少錢。買的話花錢不少,也不划算。
「娘為了兒孫能過得好,啥苦都吃了,啥罪都受了!辛苦了一輩子沒享上福!到這一步,大哥你們幾個就商量下,給娘打副好點的壽材吧!」聶貴芝紅着眼,聲音啞道。
聶大貴低着頭不說話。
聶二貴抿着嘴,「我們幾家都窮的很,哪裏有那麼多銀子打一副好壽材!?你們家掙那麼多,也沒見你孝敬過爹娘多少!」
聶貴芝氣的臉色鐵青,她都私底下偷偷貼補娘,她敢說出來嗎!?要是大模大樣的,她家裏早就鬧起來了。
聶二貴看她不說話,暗哼了一聲,說道,「山上好多木料,弄一根回來,找個木匠過來,三五天也就打好了!」
聶貴芝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山上那是蓋皇家寺廟的,你竟然也敢想!?李大妮都已經在青峰山上瞎了眼。你想讓娘受報應,還是想被人罵!?」
聶二貴被噎了下,漲着臉,「娘之所以病,就是被那沒良心的氣病的!到現在除了叫個大夫來,他們露頭看過娘嗎!?就一根木料而已,能費他們多少事兒!?他們自家還不知道拉回家多少了呢!」
聶貴芝黑沉着臉,直接不理會他了,看向聶三貴和柳氏。
聶三貴抿了抿嘴,「要對銀子,我肯定出!」但大房和二房不出,別想讓他自己出。
柳氏點點頭,沒說話。她願意對銀子,老太太的私房銀子她也不要,誰想要,直接把聶老漢接走伺候就行了。她的目光還沒那麼短淺!為了那點銀子,弄家裏個老癱子,還得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的伺候他。
這邊幾個兒子和閨女商量着,卻是互相推諉。
炕上病重的甘氏卻想着臨死好歹給兒孫留點啥。二房的幾個都強勢,可越是強勢,越是貪就越吃虧,她也管不動了。三房,老三雖然脾氣不太好,但也是個肯乾的人,只要肯干,就餓不住,老三媳婦兒又是個聰明的,三房的日子,以後不會差了。
只有大房,大院被老二分走一半,張氏還在牢裏,她要是回來了咋辦?老大也有心疾,她這就時日無多了,老大還能撐多久?三郎還娶了個奴籍的丫鬟,沒一點心眼算計,這以後的日子,沒個硬實的人看着,他過不好啊!
思來想去,甘氏還是決定在最後的時候,再求聶子川和雲朵一把。
聶貴芝聽了,很想勸她別再找雲朵他們,可看着甘氏塌陷的眼窩,渾濁的眼,蒼白的臉上佈滿了皺紋,心裏實在不忍拒絕,「好!我去叫大郎和雲朵。」
甘氏鬆了口氣,閉上眼養神。
聶貴芝心情沉重的來到清園。
雲朵正在給三隻哈洗澡,小六也伸手抓了兩把狗毛,笑的咯咯叫。
傲嬌的二哈一副大爺的樣子,享受着雲朵給它刷毛。
三哈被小六揪了兩把狗毛,躲到雲朵另一邊等着。
大哈已經洗乾淨了,舒展着身子在一旁曬太陽,見小六顫顫巍巍的走過來,往一邊挪了挪。小六再追兩步,它再往一邊挪挪。
萬淼抓着他身後的帶着,伸着手護着他往前走。
聽聶貴芝來了,雲朵停下手裏的動作,「請李太太進來!」
吉祥應聲,把聶貴芝請進來。
聶貴芝也沒有進屋坐,在院子裏坐了。
「老太太病情怎麼樣?換了大夫應該減輕了吧?」雲朵問。
聶貴芝嘆口氣,「娘是快病入膏肓了,就算換府城的大夫,也治不好了!三郎也娶了紅兒,成親沖喜了,還是沒有轉好。家裏正商量着做壽材,三家人都……」說着紅了眼。
她不說,雲朵也猜到了。她想做個好的壽材,三個兒子都不情願出銀子。
「他們要不願意出,這個幾兩銀子,我出。只怕老太太心寒難受,臨走了都不得安生。」聶貴芝低頭擦擦眼淚。
雲朵輕輕嘆了嘆,其實甘氏也沒做錯啥,聶大貴和聶二貴聶三貴都是她的兒子,聶二郎聶四郎和聶梅聶蘭他們都是她的孫子孫女,人心本來就是偏的。她之前沒有趕走聶子川,後來沒有學着二房算計他們,沒有縱容張氏他們逼迫他們,也算不錯了。
聽見她的嘆息聲,聶貴芝眼眶又是一熱,這才說出甘氏想見見她和聶子川的話。
雲朵眼皮子跳了下,默了默,讓百靈去書房叫聶子川,她起來洗手,刷狗狗的活兒交給萬淼幾個。
大爺二哈看雲朵不給它洗了,傲嬌的嗷嗚兩聲表示不滿。
萬淼把小六遞給嫂子聶玲玉,卷了袖子去刷狗。
聶子川也出來。
「大郎…」聶貴芝又跟他簡單說了幾句。
聶子川點頭,等雲朵洗了手,隨聶貴芝出來。
柳氏見聶貴芝出面,就把聶子川和雲朵叫了來,抿了抿嘴。大姐也沒對他們咋好過,他們家也沒起過歪心思算計過他們,倒是對大姐家好。
聶大貴和聶二貴一眾人也都在小院這邊,見到倆人過來,都看了過來。
紅兒已經盤起了頭,戴了一支素銀簪子,穿着藍色繡花長薄襖,上前來給聶子川和雲朵見禮。聶子川她沒見過,雲朵卻是見過說過話的。她的賣身契還在清園。
雲朵點點頭應和。
「在這邊屋裏。」聶貴芝引着倆人往西屋。
東屋是小院原本的堂屋,只有一大間。聶老漢放了張床,在屋裏吃喝拉撒,甘氏病了之後,就挪到西屋去了,也方便聶貴芝跟她住一塊照顧她。
進了屋,一股濃重的藥味兒夾雜着血腥味兒撲鼻而來。
聶貴芝歉意的看兩人一眼,走到炕邊,輕聲叫,「娘!大郎和雲朵來了!」
甘氏睜開眼,見倆人已經進了屋,掙扎着要坐起來。
聶貴芝攬着她。
雲朵搬了炕梢的被子過來墊在甘氏身後,讓她靠着。
甘氏兩眼渾濁濕潤的看着。
聶貴芝搬了凳子來讓倆人坐。
雲朵看才幾天,甘氏就病的這麼重,心裏嘆息一聲,問了好,「要是這個大夫不好,就再從府城換一個大夫來吧!」她想過聶子川的偏方,但甘氏得的是冠心病,就算再好的偏方,也治不了她這冠心病。到時候吃不好了,聶家又沾上他們了。
「不用再麻煩了。這個大夫就很好了,藥吃了也比之前好。是我自己身子不爭氣,到了這個時候了。」甘氏戚戚的笑了笑。
雲朵沒有再說。
甘氏看看聶子川,喘了幾口氣,緩了緩開口,講自己的喪事,講她死後的打算和對聶老漢的安排。
雲朵坐在一旁聽着,聽着聽着也察覺出來,甘氏還是想讓她和聶子川起點作用。
「孩子該睡了,見不着你就鬧,你先回去吧!」聶子川突然開口跟雲朵道。
雲朵疑惑了下,想他可能有話跟甘氏說,就點點頭,跟甘氏招呼一聲出來。
聶貴芝出來送她。
回到家,萬淼剛給二哈刷洗完,正準備給三哈洗。
三哈看到雲朵回來,一下子竄過來,撲到雲朵跟前打滾撒嬌,要讓雲朵給他刷洗。
「少奶奶這麼快回來了,少爺呢?」羅媽媽奇怪。
雲朵聳了下肩,「不知道他葫蘆里又賣什麼藥,讓我先回來了。」
羅媽媽眸光飛閃了下,難不成少爺看聶老太太病危,因為給大房送去個丫鬟,心軟又愧疚,要幫他們不成?
聶大貴和聶二貴幾個也都這樣想着,不然聶子川不會讓雲朵先回去,他留下來。
聶二貴看雲朵一走,就往屋裏鑽。
甘氏知道他想說啥,也知道聶子川厭煩他,直接讓所有人都出去,只留她和聶子川說話。
「娘想說啥?還不是讓大郎以後多點良心,多對我們照顧些。她現在說話都困難,又不說重話,還不讓我們進去說!」聶二貴心裏不滿極了。
「娘既然說了不讓進去,那就在外面等着好了!」聶貴芝皺着眉說了句,搬了個板凳,坐在院子裏等着,心裏沉沉的,亂亂的。
甘氏斷斷續續的說着大房的艱難,「聶蘭以後就沒這個人了,聶梅以後當沒她了。張氏出獄後,我會讓大貴休了她,不管她回娘家還是去討飯。之前大貴想給三郎娶個清園的丫鬟,他腦子簡單,只想着你們兄弟關係好些,沒想別的。他自己也得了心疾,從來沒有說過,也沒銀子治,說了不打算治。大房這一脈……三郎他一個,又是個老實的人,我死了後,大貴再沒了,他……」
「聶大貴不會休張氏!」聶子川冷聲道。
甘氏看他篤定,搖搖頭,「我會留個遺言,讓大貴休了她!」
「聶大貴他不敢!」聶子川冷笑。
「啥意思?」甘氏喘着氣問。
聶子川眸光幽寒的冷笑,站起身,朝前走了兩步,「老太太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病倒嗎?」
甘氏看着他,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那你又知道我為何病了那麼多年嗎?」聶子川清俊的面容隱隱扭曲,「你又知道我為什麼會有不育之症嗎!?」
「你……」甘氏看他這樣,說不出來。
聶子川呵呵笑了一聲,朝外看了眼,「這樣的天,把一個幾歲的小娃兒迷昏了扔在外面一夜一夜的淋雨。沒有病死,再給他餵十幾年草根樹皮,換成是誰,能不死!?」
甘氏死死的睜大眼,搖着頭,「不可能…不可能…」
「我這個天生命硬的,沒有凍死,沒有病死,沒有被毒死,只是一個不育。我想聶大貴和張氏心裏一定很怒恨吧!?我不僅沒有死,還娶妻生子,功名利祿在手,他們怕是一夜一夜都在嘔血吧!?老太太說,他們是後悔當初沒有直接把我弄死,還是後悔當初想要弄死我!?」聶子川冷冷的笑問。
甘氏臉色煞白,一直在搖頭,不敢置信。老大和大兒媳婦都是老實軟弱的人,對大郎也一直都掏心掏肺,咋可能會害他!?
「他們做的不止這一點,你還想讓我幫扶他們!?」聶子川目光陰冷嘲諷。這些對他都不算什麼,他只恨他的不育,讓朵朵那麼痛心絕望過!
甘氏呼吸困難,整個胸口疼的透不過氣,「大郎…大郎…不會的…」
「不會?那老太太就去問問他們做了多少!問問他們遭報應的時候什麼感覺!」聶子川冷冷的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大郎!」甘氏撐着身子呼喚。
聶子川停下腳步,沒有轉頭,冰冷的聲音傳來,「從聶四郎之後,聶家再無子嗣!」說完,大步出了屋。
「大…郎……」甘氏一口氣沒上來,嘴裏突突吐着血,倒在被褥上昏了過去。
聶貴芝看他臉色凝着一層寒冰,小心道,「大郎……」
聶子川冷眼掃了眼幾人,一句話沒說,直接出了小院。
聶貴芝想送他,看他走得快,肯定沒有說攏,那她娘……連忙又回屋看甘氏。
見甘氏吐着血已經昏倒,聶貴芝嚇的兩眼一黑,「娘——」
聶大貴和聶二貴,聶三貴幾個也都齊齊涌了過來,怒罵的,叫嚷的,喊娘叫大夫的一下子亂了起來。
聶子川滿身戾氣在走到清園門口時,聽着院子裏的歡快的嬉笑聲時,盡數內斂,微微揚起嘴角,抬腳進門。
雲朵剛給三哈也洗刷乾淨,正在跟羅媽媽幾個講吹風機,給狗狗吹毛,還能吹各種髮型。
聶玲玉說頭髮吹了就炸起來了。
雲朵就給他們講了什麼叫殺馬特洗剪吹,「…就和那被雷劈過的一樣!」
畫了個殺馬特的圖像,幾個人笑的不行。
看到聶子川回來,雲朵讓畫眉去倒茶。
畫眉應聲,把準備好的花果泡上,用大杯子倒了一杯端出來,「少奶奶剛讓泡的,還加了山楂。」
聶子川接過,喝了一口,濃郁的花果香撲鼻而來,一直沁到心脾,讓他眉目也舒展開來,拿了雲朵的畫冊,看着那殺馬特髮型,笑問,「被雷劈了還會笑的這麼甜!?」
「這是洗剪吹髮型!」雲朵翻他一眼,把畫冊拿過來,問他,「老太太說了什麼?」
「讓我幫扶聶家,沒同意。」聶子川不在意道。
雲朵懷疑的看着他,那還把自己支出來,肯定說了啥了!
看她大眼忽靈靈的轉,聶子川失笑,沒有多解釋。
不多時,吉祥回來傳話兒,「聶家老太太好像病情加重了,亂成了一團,正請大夫救命呢!還有人要往這邊來。」
「往這邊來?」雲朵挑眉,看了眼聶子川。他說了啥話,讓甘氏受不了病重了?
吉祥點頭,「又被聶大老爺攔下來了!」
雲朵更加好奇了,聶子川到底跟甘氏說了啥?她以前得罪過聶子川?拉了拉聶子川的袖子,「告訴我唄!」
聶子川斜她一眼,「不告訴你!」
雲朵搖了搖他胳膊。
「撒嬌沒用!」聶子川低頭喝自己的茶。
雲朵撅着小嘴哼他一聲,叫了吉祥,「你去看看去!」
吉祥看了眼聶子川,見他沒說啥,應了聲,一溜煙跑出去了。
小院已經亂成一團,聶二貴還嚷罵着要找聶子川,罵着甘氏死了,就是聶子川氣死的。
聶郎中給甘氏扎了針,強行催醒她。
甘氏兩眼都模糊了,渾濁的看不清,醒過來就不停的流淚,「報應啊!報應啊!」
「娘!那個狼心狗肺的畜生到底說了啥!?」聶二貴急於取證,要把甘氏的死全推到聶子川身上去。
甘氏只張着嘴,眼淚不停的流,一遍說着報應。張氏已經被休了,老大那時候多堅決,她回來找了一趟老大,就又把她接了回來。還有她的那些銀子,偷的?還是這些年攢的?
聶貴芝心裏不安極了,「娘!是啥『報應』?大郎他…跟你說啥了?」
甘氏看了眼沒敢上前的聶大貴,滿眼絕望,閉上眼,「我這是造了啥孽啊!?」老二老二那個樣,老三小心思多計較多,老大一個好的,竟然還做出那等心狠手辣的事!
「娘!到底咋了,你倒是說啊!」聶二貴不耐道。
甘氏閉着眼,不想再看到他們幾個,「你們都出去!都出去!」
聶二貴兩條眉毛都擰到了一塊,氣的她犯病的是聶子川,她娘竟然不想看見他們,攆他們出去!?
聶貴芝看甘氏情緒很不好,又喘不上氣,讓聶大貴幾個都先出去。
甘氏一個人靜靜的看着屋頂,無聲的流着眼淚。造孽!造孽!老大咋會糊塗的要去害大郎,就算養着他,也就是多一個人吃飯。他健健康康的,身體硬朗也能幹活兒。養大給他娶個媳婦兒,老大也多一個孝敬的兒子,咋會那麼糊塗,要去做那種害人的事啊!?
聶二貴幾個在院子裏低聲爭執着。
甘氏想着想着睡了過去。
吉祥看沒啥有用的消息,就轉身回了清園。
村裏的人也都觀望着,不知道又出了啥事兒。
甘氏一覺睡到晚上,醒來見聶貴芝坐在一旁低着頭擦眼淚,「貴芝!扶我起來!」
聶貴芝回神,「娘!你想上茅房了?」
甘氏搖搖頭,她沒吃啥東西,沒喝水,也不想上茅房。
聶貴芝扶着她坐起來,「娘?」
甘氏想到聶大貴和張氏竟然想害死聶子川,就忍不住升起絕望之感。尤其聶子川走時說的那句『聶家從聶四郎之後再無子嗣』,沒有子嗣了!?咋能沒有子嗣了!三郎已經娶了那個丫鬟,倆人都沒毛病,總能生個一兒半女的!還有老三,他已經生了兩個閨女,難道生不出兒子來了嗎!?
二郎不是已經有兒子了嗎?吉兒都好幾歲了!王荷花之前也懷孕懷了幾次,難道……
看她痛心的樣子,聶貴芝也不問了,端了杯熱水坐在一旁等着。
甘氏長長吸口氣,「你去把老大叫來吧!」
聶貴芝以為她要託付身後事了,應聲出去叫了聶大貴來。
聶大貴有些不太敢進屋,站在門檻旁,「……娘。」
「你給我跪下!」甘氏費力的拿着茶盅砸他身上,竭力怒喝。
聶大貴含着淚,噗通一聲跪下。
甘氏捂着胸口,疼的臉色發白,額頭冒汗。
「娘!」聶大貴跪着上前來,要扶她。
甘氏眼神失望痛心的看着他,「造了啥孽,就要遭啥報應!你造孽,全都報應在了三個娃兒身上了啊!你知道嗎!」要不是,聶蘭會長歪,膽敢殺人做逃犯!?要不是,聶梅會思想偏執的落的現在的悽慘下場!?要不是,三郎能和王荷花和離,沒有個一兒半女!?
聶大貴低着頭哽咽的哭,「不是的…不是的…起先沒想的,我也……」
「你沒辦法,你苦,我都沒說啥,你們是有多糊塗,要害了他的命!?害不了,這麼多年還……」甘氏想到那一碗碗黑漆漆的藥汁,竟然是一些采的藥草加樹根樹皮熬的,一年年喝了十多年,她就覺得頭皮發麻。還不止這些…
聶大貴說不出話,只不停的哭。
「這些年……」甘氏擦了眼淚,緩了口氣,「大郎心裏該是有多恨!?」她一直覺得,不論如何,老聶家對他也有養育之恩。生恩都沒有養恩大,他咋能那麼冷漠,有時候甚至絕情。對那賣了雲朵的雲家都比對他們好!原來是在這,根由在這!
聶大貴趴在炕沿痛哭。
「四郎之後,聶家再無子嗣……」甘氏神情恍惚的念了一句,只覺得胸口有什麼哽住,她捶了捶心口,噗的一聲又吐了口血。
「娘!?」聶大貴嚇的爬起來。
甘氏吐了口血,反而覺得輕鬆了些,「收拾東西,把我和你爹,搬回老宅吧!」這是大郎的屋子,她不能死在這個屋子裏了。
聶四郎悄聲溜走,過去就一股腦把偷聽來的話都說給了聶二貴和聶二郎幾個。
「你說啥!?老大害過大郎?這不可能吧!」聶二貴真的有些震驚了。就老大那懦弱沒出息的德行,張氏有點啥事兒就會哭着找人幫忙,他們敢害過大郎!?
聶二郎眯起眼,「你是說,大伯兩口子在聶子川小時候想害死他?」
「我聽奶奶說的就那些話,有些奶奶沒說,大伯一直在哭。奶奶後來還說,啥從我之後,聶家就沒有子嗣了!」聶四郎說到這裏,忍不住想咒罵,「三叔不是生了倆閨女,二哥也生了吉兒,三娘也懷孕了。除了是那王荷花懷上流產,懷上流產,大房沒有子嗣!」
聶二郎腦中有什麼飛快的閃過,快的他抓不住,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啥,像是被他深深遺忘了很重要的事。
「那是老大家害的他,我們又沒害他,看他把我們二房害成啥樣了!?」聶二貴滿腔惱恨憤怒。
聶二郎冷笑,「大伯害了他,這麼多年他都不支聲,一點點報復聶家,把整個聶家的人害的七零八散,沒一個過的好的!」
不時,聶貴芝過來叫人,幫甘氏和聶老漢搬到聶家老宅去。
聶二貴很想問問聶大貴和張氏害聶子川的事兒,他要報復也應該報復大房,把他們二房害成現在這麼慘是啥意思!?他病了後,還是他們二房掙錢給他抓藥,他才沒有病死了,活到了現在!
甘氏卻催促着讓搬走。
「這都晚了,要不明兒個再搬吧!」聶貴芝勸道。
甘氏執意,「搬吧!」她還不知道有沒有明兒了。
聶貴芝心裏暗嘆口氣,張羅着搬了家。
左右鄰里看到動靜,出來看了看,都的打了聲招呼,有的看看又回了家。甘氏快死了,搬回聶家大院來,還算厚道,不死到別人家的院子裏!
一番折騰之後,甘氏安置好,就擺了手,讓都回去歇了。
看她臉色灰白的瘮人,聶二貴張張嘴,想着明兒個再問,也就回去了。
聶貴芝餵甘氏喝了半碗熱水,和她一個屋裏住着伺候她。
甘氏不說話,睜着眼看着明明滅滅的燭光,忍不住眼淚又湧出來。如果老大沒有害過大郎,他也不會這麼絕情,大房怕也不會現在的結果!就算二房倒騰,大房這邊,有養育之恩,他跟老大不親,對三郎也不會現在這樣了吧!?
如果不害他,不給他喝了十幾年草根樹皮,害的他不能生育,老聶家,也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吧!?
老天爺!要是她知道……
「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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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們,小劇場已經開始了,放在群里。非常大腦洞滴惡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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