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亭嘆口氣,輕聲道:「爭權利地位?這話也只有你會坦坦蕩蕩說出來。我就是愛你這份光風霽月的風采,哪怕是爭權奪利這種話,從你口裏說出,都透着那麼一股子凜然正氣。」
說完又鄭重保證道:「你放心,這事是我委你的,果然母親叫你受了委屈,我不會置身事外,必定十倍百倍補償你。」
聽他這樣軟語溫言暗含懇求,辛念的火氣不自禁泄了大半,因瞟了顧長亭一眼,忽地抿嘴笑道:「十倍百倍?你還真敢誇口。我倒要聽聽,爺是打算怎麼個補償法兒?別不是幾件首飾幾匹綢緞,就是你說得十倍百倍吧?」
顧長亭笑道:「你還不了解我?我從不說大話。不過母親也沒罰你,倒是她自己鬧了個灰頭土臉,自然也就不用補償了。」
「呸!」辛念忍不住啐了一口:「那你說什麼鬼話?合着是來哄我?」
「剛進來時看你一臉氣惱之色,自然是要哄一哄的,到後來看你英姿颯颯中透着薄嗔淺怒的樣子,真真可愛,這哄人的話自然也就變成真心了。「
辛念沉默不語,顧長亭並不是個油嘴滑舌,擅長花言巧語之輩,能說出這樣話,可見他心中確實對自己有幾分喜歡。
雖然這喜歡並不值錢,但自己對他,連這點喜歡也沒有,不過是為了生活虛與委蛇,如此算來,兩下里算是扯平。
一念及此,便更冷靜鎮定了些。顧長亭見她平和了,這才拉着她在椅中坐下,問道:「這回說說吧,到底是為什麼惱怒?就因為那些婆子作奸犯科?」
辛念用手指摁摁太陽穴,忽地輕聲道:「我的性情你知道,所以今日便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譚鋒我是徹底不在意他了,我心裏的念想,便是好好撫育六仔和丫丫長大成人,看着他們翅膀變得有力而強硬,不懼風雨。我對你暫時還沒放下心結,但這個結正在慢慢鬆動,誰叫你當日對我那般殘酷?所以我如今是真心希望端王府能夠永遠榮華富貴,家和萬事興。我這點真心,你可有懷疑?」
顧長亭注目看着她,無奈笑道:「對我有心結的話都出來了,我怎還會懷疑你?」
辛念也笑了,搖頭道:「那可不一定,你難道不知?最高明的謊話,便是九句真話夾着一句假話。」
說完又正色道:「虎毒不食子,何況我一個做娘的。就是為了六仔丫丫,我自然也希望端王府富貴長久。」
顧長亭一挑眉:「富貴長久,家和萬事興,你到底想說什麼?」
「既然你問,那我就直說了。」
辛念看着顧長亭,認真一字一字道:「你對奶奶,真的就沒有半點辦法?我說的辦法是指休了她。」
顧長亭幸虧沒喝茶,不然這口水非噴出來不可,因驚訝道:「怎麼回事?念念,為什麼你會忽然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表妹她你是說?」
辛念扭過頭悠悠道「我說過,我的性情你了解,也是在你面前,我才會說這所謂大逆不道的話。不過看你這樣子,大概確實是沒辦法了。」
「難道你是掌握了她什麼罪證?」
顧長亭沉吟着問。辛念深吸一口氣,轉回頭看他道:「罷了,是我天真,明知道答案的。連古姨娘都知道不讓你為難,我又何必做壞人?大抵是因為我不像其他姐妹那樣愛你吧。」
顧長亭:
「這種話就不用一遍一遍強調了吧?我雖然心志比常人堅毅了些,終究不是石頭,能聽着你重複這樣的話,都不為所動。」
辛念莞爾一笑,點頭道:「是,妾身遵命。」
說完又端正了面色,沉聲道:「這件為難的事就罷了,但你是這端王府的世子,處事要有最起碼的公道。有些人,哪怕是親近的,但凡犯了罪,你該敲打也要敲打。」
「這是一定的。當日委你此事時,我們就說過。」
顧長亭已經明白辛念的話,但他也只能裝糊塗,這個態度不是現在才給出,而是從一開始,他就和辛念說好。
「是啊。」辛念點點頭:「好了,那就不用再多說,你今晚要在這裏歇息嗎?我讓杏花給你鋪床。」
顧長亭想了想,搖頭道:「不了,我去鳳容那邊歇一晚。」
鳳容便是秦氏的閨名。辛念柳眉微微一挑,但旋即明白過來,點頭沉吟道:「這也不失為一個態度,那我送送爺吧。」
顧長亭連忙一擺手:「別啊,急什麼?說到現在,你還沒告訴我,這件事到底有什麼進展。聽你剛才的話,似乎已經是水落石出了?」
辛念一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他問道:「爺真的要聽?妾身勸您一句,這人生在世啊,該糊塗時須得糊塗,哪怕是心裏明白,表面上也得裝裝糊塗」
顧長亭不等她說完就站起身:「咳咳你說得對,那個,我去鳳容那裏了,不用送,你也早些歇着吧。」
說完大步離去,這裏辛念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消失在大門外,方輕哼一聲,接着又悠悠嘆了口氣。
杏花急忙走進來,小聲道:「不會是姨娘把爺氣走的吧?」
「我氣走他做什麼?我們說得可好了呢。」
辛念白了杏花一眼,接着忍不住道:「我說你這丫頭有什麼好怕?難道我是母老虎,你怕我吃了他?呵呵!我哪有那個本事?他吃了我還差不多。」
說完才發覺這話有某方面的意思,不由紅了臉,忙岔開話題道:「天色不早,你去收拾床鋪,這一天做了多少事,可把我累壞了,今晚早點睡。讓六仔和丫丫也早些睡。」
「是。」
杏花答應一聲,進到寢室後,又忍不住探頭出來道:「其實爺對姨娘,真算是萬千寵愛了,換做別人這樣拿捏他,到現在都不許碰一下,您看爺還理不理她。」
「你又知道了,趕緊鋪床去。」
辛念瞪她一眼,杏花吐吐舌頭,卻依然小聲道:「姨娘,您聽奴婢一句勸,這欲擒故縱也得有個分寸,不能太過頭啊。」
「你這蹄子,今天是讓春雨附身了嗎?這般浮躁多嘴。」
辛念起身,咬着牙作勢欲打,見杏花縮縮脖子趕緊去鋪床了,她才重新坐下,凝視着窗外漆黑夜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燭光搖曳,仿佛為那張秀美絕倫的面孔鍍上一層光輝,憑添幾分柔和,越發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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