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會是魚龍混雜的地方,人多的地方總是格外容易出現紛爭,就近駐紮的巡邏隊離這裏並不遠。
全力奔跑,少年去而復返,速度甚至比跟在他身後的巡邏隊成員還要快上一些,當然,也不乏那人的身上束縛着有些厚重的鎖甲的緣故。
「人呢?」握着劍柄的巡邏隊員問道。
「啊,他剛才還在這裏。」少年停在了那堆木頭旁,有些喪氣的看着空蕩蕩的原地。
「好吧,他除了讓你送信還說了什麼?」巡邏隊員看着少年布着繭的手指詢問道,寫字那種技能並不是眼前的少年能夠掌握的,否則他不會是個木匠。
「他說如果我腿腳快的話,可以再給我十枚銅幣。」木匠少年有些鬱悶道,但他已經全力奔跑,回來的時候人還是不見了。
「看來是一個相當大方的人。」巡邏隊員捏着那張紙琢磨道,「那麼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他戴了一頂朝聖帽,遮住了眼睛。」木匠少年想着自己沒拿到的十枚銅幣努力回憶道,「長的很高,看起來像個貴族。」
巡邏隊員的臉色微變,臉上些許的不耐瞬間消失:「哦,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件事的,你確定他是一位貴族?」
「是的,他穿的衣服很貴重。」少年看着對方變得慎重的臉色有些驚異道。
「看來是一位善良的貴族發現了這件事,才告訴了我們,讓我們阻止悲劇的發生。」巡邏隊員捏着那張紙反覆看了看,再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直接轉身離開了,「看來得做點佈置。」
他的直接離開反而讓木匠少年輕輕鬆了一口氣,只是他重新坐回了原地,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擺弄着那些木頭,那個看起來尊貴的客人騙了他,難道是他的腿腳不夠快嗎?
木頭轉向,一聲滑動聲響起,其中流淌出的銅幣四散着在地面上跳躍,這樣的畫面幾乎讓少年驚呆了,而下一刻他幾乎像貓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將那些四散的銅幣一一撿了起來,在衣擺上擦乾淨了塵土,在掌心中細細數過,正好十枚。
「哦,他真是一位誠信的人。」少年握着那些銅幣難以抑制心中的欣喜,並深深懺悔自己之前對他騙人的揣測,「與他相比,我真是一位罪惡的人,願上帝保佑他那樣善良的人。」
少年的禱告聲並無人聽見,天色漸暗,許願在那家相對安靜的旅館變為狂歡聖地之前上了樓。
「布蘭德先生,您需要什麼晚餐,我可以給您送上來。」黛西熱情的說道。
「一份麵包和豆子就可以。」許願說道。
「好的,您稍等。」黛西帶着笑意離開。
許願則掩上了略有些厚重的門,將手上拎了很久的奶酪罐放在了桌面上打開。
【奶酪,奶酪!】小巧的貓直接出現在了奶酪罐旁,不等許願將其倒在盤子裏,已經將頭探了進去,咕嚕的聲音從它的喉頭響了起來。
許願試圖阻止的手停了下來,對於人類而言單吃顯得咸腥味過重的奶酪,對貓來說可能剛剛好,即使它是一團數據。
不過數據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弄髒皮毛。
許願解下斗篷將其掛了起來,然後走到了屋內放着的瓦罐處洗了手,這裏的屋子並不算太寬敞,因為東西擺的太多有一種極為厚重的感覺,但是跟鋪滿着稻草的閣樓比起來實在舒適太多了,甚至連鋪在床上的被褥都是新換過的,有些胰皂殘留的味道,卻沒有任何香料沾染的痕跡。
「布蘭德先生,您的食物做好了。」
門被敲響的聲音與黛西溫柔的聲音一同響起,許願轉身開門,看着站在門口的端着托盤的女郎笑道:「謝謝,給我就行。」
「好,好的。」黛西在門開時下意識仰頭,猝不及防下沁入那雙溫柔的眸時察覺了臉上的熱度,她將托盤雙手捧了過去,看着對方單手接過時終於穩住了心底的漣漪,「這是贈送給您的一壺麥芽酒,您吃完以後拉動房間裏的鈴鐺,我會來取走餐盤。」
「好,謝謝。」許願扶着門邊將餐盤拿了進來。
「您太客氣了。」黛西看着輕輕掩上的門,輕吐了一口氣,抑制着心口升起的溫柔情緒,略微提起衣擺轉身離開了。
許願將托盤放在了桌上時,小巧的貓已經將頭從罐子裏拔了出來,正在津津有味的舔着爪,做着飯後的打理。
【喜歡奶酪?】許願坐在桌邊拿起了麵包詢問道。
【嗯,喜歡!】貓貓放下爪墊走了過來,看着宿主十分簡單的晚餐,又看了看自己的奶酪罐,發現自己好像【宿主我忘了把奶酪分你一半!】
啊,宿主吃麵包都會分它,它竟然忘記了把奶酪分出來一些!
【沒關係,我們要在這座城市稍微停留一段時間,總有機會吃到的。】許願拿起了酒壺笑道,【要嘗嘗麥芽酒嗎?】
【好!】系統躍躍欲試,對着那倒在杯子裏的酒水舔了幾口,發現十分可口,【好酒!宿主你不喝嗎?】
【嗯,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許願看着一口酒一口鵝翅的系統,打開了自己的水囊。
【嗯?】貓貓覺得哪裏不太對。
【真羨慕你,可以隨意吃喝。】許願看着已經有些暈乎的貓笑道。
【不用羨慕,宿主你回到主世界也可以隨意吃喝。】貓貓從舔着喝變成了抱着酒杯,看着從一個變成三個的宿主,【只要宿主你】
只要宿主想但宿主好像在主世界也不是很沉迷於食物。
貓咪真是沒辦法明白人類。
【呼】小巧的貓酒意上頭,抱着酒杯快速入睡。
許願給它倒酒的手停了下來,吃完了自己的麵包和豆子,洗漱之後單手托住了熟睡的貓的腋下,將那軟軟的一小團放在了蓬鬆的抱枕上笑道:【晚安。】
小巧的貓以呼吸作為回應,許願則離開了椅邊,將斗篷重新穿上,戴上帽子打開房門離開。
這裏的一樓燈火通明,十分喧鬧,二樓卻有些靜謐,燭火被行走的風帶動着晃動,光線明滅,連長靴的聲音都被過道上鋪着的地毯吞噬了。
一樓忙碌,幾乎無人注意一位客人悄無聲息的離開,而許願出門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辨別了一下方向,在其他店裏偶爾透出的火光中朝着斯蒂文之前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夜晚似乎總是能將人心底的情緒放的更大一些,老伯特的酒館裏燃燒着火把,點着很多蠟燭,跳動的火焰讓飛濺的酒漬都閃爍着光澤,更是讓那被奉在高台上的長角連螺紋都清晰可見。
據說那是獨角獸的角。
「它的角據說能夠穿透大象的皮,這是這個時代最棒的武器。」
「哦,親愛的,這麼珍貴的東西沒有人會捨得用它做武器。」
「只有崇高偉大的人才有資格得到獨角獸的角。」
「漢特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只得到一根呢。」
狂歡的酒館裏每個人的手上幾乎都托着酒杯,圍着那坐在中間穿着華貴衣服的漢特大聲稱頌着,極盡溢美之詞,他們讚美着他的肌肉,讚美着他的酒量,讚美着這樣的偉人能夠得到獨角獸的角,將所向披靡。
而那被稱頌的男人十分豪氣的再次打開了一桶酒,無數的食物被送上來,也將這場狂歡推向了頂峰。
在這樣的推杯換盞中,很多人擠進去,又有很多人被擠了出來,漢特的臉漲的通紅,卻還在不斷的灌着酒水。
斯蒂文坐在酒館的一角吃着剛出爐的麵包,看着那紛飛的酒漬打消了要過去說話的念頭,甚至在思索着要不要吃完東西就離開。
他雖然要把帶回來的商品賣出去,但他今天其實只是來找老伯特的,遇到漢特是意外,而且跟醉鬼談話並不省事,雖然對方在這種情況下有可能付更多的錢出來。
但斯蒂文不過去,還是有不少已經喝到腿軟的人端着酒杯找着地方在他的身旁不遠處坐了下來。
「哦,他看起來開心極了。」
「一個有錢的傻子罷了,只需要讚美他,他就能夠拿出很多的錢。」
「為什麼得到這些財富的是他呢,如果是我就好了。」
他們借着酒意靠在一起說着話,聲音完全被酒館中的狂歡聲掩蓋。
斯蒂文交疊着雙腿咬着麵包,唇角輕輕勾起,對有些話語是贊同的,比如「如果是我就好了」。
那樣隨意揮灑的巨額財富,確實讓人眼熱,如果他有那麼多,一定會好好藏起來,一枚掰成兩半去花。
至於其他的話,至少他不能一邊吃着對方請客的麵包,一邊去詆毀,他一向喜歡大方的僱主,不能人人都像他一樣是個吝嗇鬼。
「斯蒂文,你不去喝酒嗎?」旁邊的人轉頭察覺了他的存在,卻並沒有被聽見話語的恐慌,「只待在這裏吃麵包有什麼意思?」
「晚上還有其他的事。」斯蒂文說道。
「哦,你一向很忙碌。」那人有些無所謂的趴在了桌子上,就那麼睡了過去,想必今晚都不會挪地方了。
斯蒂文換了一下腿,也換了個靠着的方向,他看着酒館裏已經陷入半醉的人,明白這場狂歡可能已經要到盡頭了。
他將最後一口麵包送進了口中,起身朝廚房裏正在忙碌的廚師打了個招呼:「回見,我先回去了。」
「哦,你今天的胃口可不太好。」廚師趴在窗口打趣道,「中午有人請客?」
「您可真是太了解我了。」斯蒂文笑了一下,扶着劍柄跨過了某位倒在地上的酒鬼,走向了門口。
可當他即將走出門口時,卻聽到了一聲極為清脆的拔劍聲,他的手下意識握緊了劍柄,回眸時看到了那在火光人群中穿過的利刃:「小心!!!」
這一聲帶着警示,即使是不常冒險的人,也下意識神經激靈了一下。
「怎麼了?!」有人發出了疑問,而那把劍在漢特經歷過數次戰役培養出的本能躲避下刺在了桌子的縫隙里。
握劍的人一時拔不出,卻是乾脆的直接將桌子掀翻,瓦罐盤子落地,食物散落,酒水紛飛,一時讓整個場地都喧鬧了起來。
「天吶,弗倫德你要做什麼?!」
「都給我讓開!」握劍的人收回了劍再次沖向了漢特,「把錢都交出來。」
「你妄想!」即使喝了很多,此刻漢特的酒也已經醒了,他下意識抓着桌子抵擋着,只是即使意識清醒,身體卻不如清醒時那麼靈活。
桌椅板凳被四散分開着,人群試圖四散,並不想參與到這場紛爭中去,只是即使持劍者不止一個,也難免讓不知哪裏躺着的醉鬼絆上一下,倒是給漢特提供了逃生的機會,讓他摸到了那傳說中能刺破大象的長角。
他將其握住看清時,臉上浮現了欣喜,直接用其格擋着行兇者揮舞過來的劍,十分自信的神色卻在兩臂一震,長角被劍砍斷時消失了,他的眼睛瞪的極大,幾乎看着那銳利的劍鋒襲向了自己的臉面。
會死!這是曾經培養出的直覺,因為不可能躲得開!
然而劍鋒並未將他切開,在他茫然的視線中,另外一把劍的劍鞘擋住了那道劍鋒,將那行兇者逼退了一步。與此同時,那連斗篷都無法遮掩的耀眼的紅髮映入了漢特的眼中。
「斯蒂文!你不是一向不多管閒事的嗎?」行兇者看着那並未拔劍的青年,眸中划過了一抹忌憚。
斯蒂文不語,只握着劍鞘回視着幾人。
事實上他確實不太想管,但即使他說了小心,這裏還是沾染上了不知道從哪裏濺出的鮮血。
「斯蒂文,保護我,我會給你很多金幣!」漢特下意識的求助道。
「一言為定。」斯蒂文扯了一下唇角,握住劍柄道,「現在不是閒事了。」
「一起上!」幾個行兇者互相使了眼色,明白已經毫無退路,面色猙獰的沖了上來。
斯蒂文眸色微凝,也拔出了劍,與那先後抵上來的劍鋒交錯,蹲身閃避之時將人踹了出去,可踹飛一人,還有數人。
而人類跟野獸不同,面對野獸的獠牙他可以肆意出劍,面對人類殺一個人很有可能會進監牢的,即使巡邏隊長艾德不在城中,巡邏隊也極有可能為了討好他們那位隊長揪住他不放。
即使斯蒂文用上了劍鞘,也難免被幾人逼退了數步。
「大家放心,他不敢殺人。」行兇者中一人在明明會被刺穿心臟,對方卻避開劍鋒時驚喜呼喊道。
其他數人也紛紛毫無顧忌的沖了上來,揮來的劍愈發肆無忌憚。
真是讓人生氣又真實的說法,斯蒂文退後,將一面桌子掀起,直接踹飛在了三人身上,又用手中的劍抵住了旁邊幾人的劍鋒,對身後一直躲閃的人道:「漢特,拔出你的劍來幫幫忙!」
雖然他從第一次出劍時就已經後悔參與到這場紛爭中來了,但已經這樣了,總不能真的將自己逼到死路。
「哦,哦,對不起!」身後傳來的漢特的聲音好歹是清醒的,可是斯蒂文阻擋了半晌,才聽到了他再次道歉的聲音,「抱歉,我的手沒力氣。」
這一刻斯蒂文的後悔幾乎達到了頂峰。
而下一刻混亂的酒館卻出奇的安靜了下來。
「讓開!巡邏隊!誰在這裏鬧事?!」巡邏隊的聲音穿過人群而來,讓幾個行兇者的面色蒼白凝滯,也讓斯蒂文第一次對巡邏隊的到來有了熱烈歡迎的感覺。
他們這一次來的真及時。
「怎麼辦?」一位行兇者面色慘敗的詢問道。
「要不」有人的心橫了下來,面上露出了怨恨的情緒。
「喂,停手吧,起碼你們沒有殺人。」斯蒂文太了解那種眼神了。
他的出聲讓那幾人有些茫然,巡邏隊也在此刻穿過人群涌了進來:「都放下手中的劍!否則就地格殺!」
他們穿着厚重的盔甲,持着十分鋒銳的劍和盾牌,足以讓幾人升不起抵抗的情緒。
他們紛紛放下了劍,斯蒂文也將劍收回鞘中時聽到了巡邏隊中的疑問:「斯蒂文?」
「我先說明,我是救人的,漢特可以為我證明。」斯蒂文面對着巡邏隊的審視說道,如果漢特不為他證明,他就回手一劍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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