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打開了筆記本，在存活攻略上認真寫道:「最近玩家在打副本，5樓那個古怪的樓梯好像就是玩家的副本入口，以後路過那裏要小心一點，先聽聽有沒有玩家的動靜再上樓（雖然我有點好奇副本里的秘密，但恐怖片裏那種好奇心很重的炮灰都是最早死的）」
「但我自己頭腦風暴一下應該沒事吧？」唐郁歪了一下頭，繼續寫道:「循環樓梯、古怪的聲音、黎生學長」
「算了，想不出來。」
上課鈴聲響起，唐郁合上筆記本，乖乖坐在教室里。
老師開始點名，很快唐郁就發現八個玩家裏缺席了七個，僅有一個女玩家坐在教室里，桌上放着一堆專業課書籍。
在一個遊戲裏，也會有認真聽課的玩家嗎？
玩家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唐郁摸了摸腦袋，開始專心聽課。
他在學習這方面態度一直很端正，尤其是在高中時期，為了考上這所大學整個人好像都快死了一遍。
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尤其是在父母墓前告訴他們，他真的考上了他們當年期待的學校。
唐郁垂下眼，認真記着筆記。
一晃眼下課時間到了，唐郁悲傷地發現自己上課似乎有十幾分鐘好像困暈了過去，知識根本沒有進他的腦子。
唐郁嘆了口氣，打開手機，關掉飛行模式，看到一堆沈君行的消息彈了出來。
開頭是一張小黑貓在草叢邊吃着貓飯的可愛照片，配文「早上好，小貓也祝你早上好。」
唐郁回復道:「早上好。」
沈君行:「早上壞。」
沈君行:「我已經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都沒見過小郁了。」
沈君行發來了視頻通訊。
唐郁點擊掛斷。
沈君行:「好想給小郁看一下現在的小貓，它應該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貓飯，眼淚好像都流出來了，嘴裏一直發出一種很可愛的聲音。」
沈君行發來了語音通訊。
唐郁沉默片刻，默默掏出耳機戴上。
耳機里傳來了小貓的咀嚼音還有「麼嗚麼嗚」的叫聲。
「小郁，你這兩天都不在家，我從來沒有覺得我們住的地方那麼大過。」沈君行輕聲道:「我做了飯，一個人坐在桌上，也沒什麼食慾。」
唐郁皺起眉，聞言想要直接掛斷，但下一秒，他聽到沈君行說:「所以我想在家裏辦個生日宴，熱鬧一下。」
「生日宴？」唐郁下意識重複道。
「對，五天後就是我的生日。」沈君行柔聲道:「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好好辦過生日，今年我想正式過一場。」
五天後，也就是八月三十日，唐郁父母的忌日。
沈君行的生日和唐郁父母的忌日是同一天，從唐郁和沈君行認識到現在，沈君行從來沒有辦過生日。
沈君行說，他不注重這些儀式，覺得過生日麻煩，不如不過。
這是第一次，沈君行說他想要過生日。
還用了生日宴這么正式的詞彙。
「因為長這麼大，我才突然發現我的記憶里沒有任何一次生日宴，以前我總是在想，生日有什麼辦的？直到今天我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我突然找到了答案。」
「辦生日宴，重要的不是這頓飯，不是收到的禮物，而是來赴宴的人。」
「說明這個世界上，起碼還有人為我的存在感到高興。」
沈君行語氣溫和中透出了一點藏不住的落寞，「不過真的要辦了，卻發現我沒什麼親朋好友，想要請人來參加，都不知道要把邀請函發給誰。」
唐郁的嘴唇動了動。
沈君行和他一樣是孤兒，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麼多年他們說是朋友，更像是家人。
他知道沈君行沒有說假話，沈君行骨子裏是一個很冷漠的人，幾乎沒有人能和他交心。
沈君行的暗示幾乎等於明示，而唐郁卻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他不是傻子，他其實知道沈君行這些年不過生日的一個原因，就是那天和唐郁的父母忌日撞了。
「你準備在哪裏辦生日宴？」唐郁問。
「在家。」耳機里傳來了沈君行溫柔的嗓音:「小郁，你會來嗎？」
耳機外傳來了玩家期待的聲音:「什麼生日宴啊，我可以去嗎？」
唐郁瞪大眼睛，看着冷不丁出現在他面前的玩家。
偷聽這種不道德的事情放在玩家身上看不出任何慚愧，她露出八顆白牙，繼光明正大偷聽唐郁通話後，她光明正大翻了一下唐郁桌上的學習筆記，「這幾個打問號的你沒聽懂啊？那我給你講講唄。」
唐郁:「？」
唐郁茫然地看着這個玩家頭頂面板上的智力8，雖然有好幾個玩家都有一些亮眼的屬性值，但鑑於他們表現得太過瘋癲，唐郁時常無法把這群玩家和聰明人結合起來。
不、不是，你怎麼真的聽懂了這門課啊？你不是來打遊戲的嗎？
「小郁的這群同學如果想來，我很歡迎。」耳機里傳來了沈君行含笑的聲音，「比如這位幫小郁講課的同學。」
玩家並不能聽到沈君行的聲音，還在唐郁面前滔滔不絕給唐郁講題，講得甚至比這門專業課老師還要好。
唐郁看了眼她的id:精通人性的女講師
「這樣我就有機會當面感謝這些照顧過小郁的同學了。」沈君行柔聲道，「這樣吧，我到時候給小郁幾份邀請函，隨小郁的心意來邀請。」
沈君行式的感謝，玩家式的照顧。
唐郁眨了眨眼。
上了一天的課，到下午的時候，中介發來消息，問唐郁今天要不要繼續看房。
唐郁想了想，回復最近應該都不去看房了。
他決定等黎生把靈屋和紙人這些做出來再考慮跑路。
簡單吃了頓飯，唐郁打道回府。
從回絕中介消息後，手機里叮咚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就響個不停，唐郁並沒有第一時間理會，他安靜地走在人群中，看着每一個過路人頭頂的屬性面板，再根據他們的屬性，腦補出他們的一生。
這是他神遊時的樂趣。
走到寢室樓下時，消息提示音還在響，唐郁拿出手機，看了眼未讀消息，大部分都是沈君行發來的:
「我在學校附近幫小郁看了一間條件不錯的房子，一室一廳一衛，月租兩千，旁邊是商圈，周圍有地鐵，出現很方便。」
「小郁要不要抽時間來看看？住在學校總歸沒有在外租房舒服。」
「客廳（圖片）」
「臥室（圖片）」
「衛生間（圖片）」
「小區環境（圖片）」
唐郁隨意掃了一眼，發消息道：「不用了，我現在住校挺好的。」
沈君行的對話欄上方不斷顯示消息正在輸入中。
沈君行：「小郁真的覺得和黎生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好嗎？」
唐郁認真回覆：」是的。」
唐郁是真心的。
就算黎生有再多缺點，比起沈君行，黎生起碼是個正常人，而且黎生做的紙活很有意義。
沈君行：「好。很好。」
沈君行：「小狗高興.jpg」
沈君行：「如果我是黎生，能得到小郁這句評價，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唐郁看着沈君行發來的可愛表情包和語氣詞，似乎能看到沈君行那張笑吟吟的臉——笑得太過燦爛以至於扭曲。
沈君行：「小郁真的知道每天晚上黎生都會對你做什麼嗎？」
唐郁腳步一頓，他盯着沈君行發來的消息，直接問：「你監視我？」
沈君行：「小郁，你不要誤會我。」
唐郁板着一張臉：「那你又怎麼知道？」
沈君行那邊一時間沒有再發消息，唐郁也不再看手機，他現在根本不想再理會屢教不改的沈君行發來的消息，如果沈君行沒有裝監控，那麼沈君行就是在對黎生潑髒水，不管是哪種做法都讓唐郁無法苟同。
「叮咚！」
唐郁直接將手機塞到口袋裏，一路爬上了六樓，到了最後開始氣喘吁吁，說不清是累的還是氣的。
來到623門口後，唐郁拿出鑰匙，推開房門，一股愈發濃郁的冷香撲鼻而來，陽台上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點燭光在昏暗的寢室內亮起。
兩道人影在白色帷幕上出現。
不知道是不是唐郁的錯覺，那兩道人影看起來更加逼真了，就像是真的有人站在那裏。
昨晚噩夢中的畫面一瞬間襲來，讓唐郁莫名心慌，他下意識叫道：「學長。」
「什麼事？」黎生的聲音冷淡依舊。
「沒什麼，就是我們寢室好香。」唐郁吸了吸鼻子，他還沒碰到過這麼愛噴香水的室友，不過這個香味確實不難聞。
黎生沒有回應。
唐郁坐在椅子上，沈君行的未讀消息都不需要點開，直接跳在了手機屏幕上：「聽說，黎生在論壇有很多秘密。」
論壇，又是論壇。
唐郁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忍不住想起了早上洗衣房的那位同學。
那位同學可能會因為論壇沒營養的八卦大驚小怪，但沈君行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莫名的，一種無法形容的奇異恐慌像裊裊的煙霧籠罩住了唐郁，濃郁的冷香仿佛滲進了唐郁的衣物和肌膚。
唐郁打開論壇，按照關鍵詞搜索黎和623，跳出來的帖子有且僅有唐郁曾經看過的八卦戀愛帖。
唐郁再一次點了進去，看着似曾相識的內容，因為知道沈君行不會在這方面開玩笑，所以這一次唐郁耐心地往下拉，認認真真看着每一樓的口水話。
但好像真的沒有任何特別的，都是各種八卦。
這就是沈君行想說的秘密嗎？
唐郁皺眉點開了被摺疊的樓中樓，大概是寢室網不好，頁面出現了404。
唐郁點擊刷新，結果論壇像被卡住了一樣，突然重新抽到了論壇搜索欄。
下一秒，唐郁的呼吸屏住了。
這一次論壇搜索頁出來的不再是那條八卦的戀愛帖，而是無數密密麻麻從未見過的帖子，它們有着統一的標題——
#黎生死了#
帖子發表時間，是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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