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嘉靖的話，陸遠卻並不高興，反而心裏很不爽。
到底是嘉靖，都這個時候還沒忘給自己挖坑呢。
南北兩京是歷史遺留問題，也因為這事，後世沒少議論朱老四這個皇帝，但不管怎麼說，朱老四是皇帝，他基於政治上的考慮或者說妥協搞出了南北兩京還算能接受，但今天嘉靖要搞南北雙內閣，那就多少帶着點分裂國家的意味了。
當然，就算是分裂國家，如果嘉靖不在乎的話，那麼陸遠也可以不在乎。
真正的坑不在於是不是分裂國家，而是嘉靖的任命。
讓自己來做南京內閣的首揆出面組閣。
這是個大坑！
如果真在南京也搞出一個內閣來，那麼這個內閣的閣臣該怎麼選？選哪些人？
嘉靖不由皺眉。
「怎麼說。」
嘉靖手拍在起居註上：「這是個忠臣，是我大明朝的大忠臣，說出來的話哪一句不是忠君體國。」
果然要比楊廷和難對付數十倍不止。
「叫嚴嵩來。」
「新的楊廷和出現了。」
想要從說話里挑出像陸遠、嚴嵩這些人的毛病純純是想瞎了心。
黃錦啊的一聲抬起頭：「主子是說陸遠？」
黃錦估計此刻的嘉靖恐怕已經氣炸了肺。
事實也確實如此，嘉靖此刻確實已經怒極，但他沒有發作，生生忍了下來。
嘉靖想到了嚴嵩，他必須要將今晚發生的事情告訴嚴嵩，君臣兩人一起想辦法。
反而現在的嘉靖極其的冷靜。
「是，臣告退。」
「江南六省一直隸，幾乎處處都有那個叫做遠東商號的存在，各行各業全部涉獵，而在整個遠東商號內，只有最出色的人才有資格去南京，進陸府。」
而更讓黃錦驚恐的還是嘉靖之前打算讓陸遠出任南京首揆組閣的話。
「皇上，這個陸遠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了，要儘快除掉他。」
「這事不要提了。」
和自己這一生遇到的所有官僚一模一樣。
賺錢、擴軍、握兵權。
好在陸遠沒有同意。
黃錦立馬答話道：「回主子，雖然咱們的人還沒有完全摸清，但就目前眼裏看到的，便是一個極其恐怖的龐然大物。」
陸遠確實需要自治權，需要放開手腳在江南干一番事業，但這種事不能放到明面上，要的是嘉靖的默許或者說放縱，但你要拿出來說的話，那就是將陸遠架在火上去烤。
要權、要利、要名，什麼都要。
開海勢在必行，只是具體怎麼辦，要提前準備好。
「皇上對臣的恩德如天似海，臣此生已是粉身難報，但臣還是要請皇上收回成命，南京不可設內閣，否則國家法度不清、政令不通，反而會有大亂。」
「黃錦。」
既想要獨斷江南的權力又不願意背負分裂國家的罵名。
那不就是一個新國家嗎！
大明朝還是朱家的大明朝嗎。
這樣一來陸遠在江南頒行任何新政策都可以打着內閣的名義，打着嘉靖這個皇帝的名義，如此即便政策上和北京有所迥別之處也不算是分裂國家、改制國體，美其名曰因地制宜。
嘉靖揭過這個話頭：「朕急召閣老來，是商量後面的事，朕已經允給了陸遠想要的條件，後面他自會支持開海之事，朕要你來替朕想想，要怎麼做才能儘快賺到足夠多的銀子，朕要擴邊軍。」
他當然知道從起居注的談話記錄中找不出陸遠的毛病，但當着嘉靖的面只能這麼說，這才能顯示出他嚴嵩是和嘉靖一條心。
「除掉他？」嘉靖眉頭一皺，將問題扔給了嚴嵩：「嚴閣老打算用什麼罪名來除掉我大明朝的太子少傅、南京吏部尚書呢。」
「主子息怒。」
他竟然伸手向嘉靖要整個江南的自治權。
得到召見的嚴嵩匆匆趕來，他的面容同樣嚴肅，顯然在來的路上，黃錦已經告訴了他。
因此，陸遠只能回答道。
捧陸家的碗、吃陸家的糧、當陸家的差。
「今天這位陸卿家和朕之間所有的話，起居注都記下來了，嚴閣老可以看看，有哪句話體現了陸卿家的狼子野心？」
所以說這些人說出來的話不要當真，更不要計較，包括這裏嚴嵩說的這番話也是故意的。
所以說和嘉靖這種人打交道，一點都不能大意。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嘉靖自己的腦補，而非出自陸遠之口。
「東廠和錦衣衛這也都潛伏半年多了，這個陸遠家的情況摸清楚了嗎。」
皇帝也就這般吧。
「對。」嘉靖點頭：「他就是我大明朝新的楊廷和，但他比楊廷和更難對付，但朕現在卻離不開他，朕要用他，要重用，同時朕也必須要除掉他，不然祖宗的基業保不住。」
這次嘉靖的讓步也不算什麼意外的事情，那麼江南方面也需要拿出誠意和動作來。
比南京六部九卿的政治級別高半格，方便陸遠名正言順在江南施政。
見嘉靖對這個回答並不太滿意，黃錦便趕忙細說起這半年多來錦衣衛匯總的各種情報，聽着匯報的嘉靖臉色也越加冷峻。
嘉靖只好改口道：「既然如此，那朕收回之前的話，改加陸卿太子太傅銜，晉東閣大學士，以閣臣的身份留在南京，主持考成法之事，並替朕、替內閣，領政江南。」
這個陸遠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主子打算怎麼做，奴婢哪怕粉身碎骨也定要為主子辦成。」
「時間不早了，朕便不留陸卿了。」
之前他們雖然離開，但黃錦又哪裏會真敢離開，一直帶着十幾個太監躲在偏殿內候着，自然也聽到了嘉靖君臣二人之間的交流，嚇的是遍體生寒。
黃錦艱難的吞下一口口水。
「奴婢在。」
江南黨內部將會打出腦漿子來。
陸遠也不會繼續再逗留下去，他要儘快出宮將這件事和張治幾人通氣。
一個國家兩個內閣？
內閣和南京六部是兩回事啊，南京有了內閣，卻沒有皇帝，豈不是說從此之後江南六省一直隸，法律、政體、國策隨意制定。
嚴嵩張口結語，只是恨恨難平道：「奸臣逆子，人人得而誅之。」
也是嘉靖自己說的打算在南京設立內閣，讓陸遠任首揆組閣，和陸遠有什麼關係?
我陸遠身為天字第一號忠臣肯定不能同意啊。
陸遠這才滿意，跪地謝恩。
這陸遠，太滑了。
這樣就很好理解了吧。
那將來的歷史書上管南京朝廷叫什麼？
南明嗎。
陸遠一走，黃錦就匆匆現身，跪地顫抖。
人先入閣，但不在北京，相當於加一個內閣閣臣的頭銜仍在地方任職。
只有兵權在手，才能真正的實現君臨天下，也才能除掉已經尾大不掉的江南黨。
除掉陸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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