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既猖狂,那就給一個耳光
張大安面對殷銘展現出來的江湖義氣,知道他所言之事,多半屬實。
只是
張大安對此並沒有好的辦法。
此事探本窮源就是當今聖上對於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勛貴的打壓。
儘管此事源起於武家的報復,涉及的卻是關隴勛貴。
他張大安的父親是凌煙閣里的郯國公張公謹,也是關隴勛貴的一員,只是跟長孫無忌走的不近,這才成為此番被拉攏安撫的對象。
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出手救援因為「謀反」下獄的趙持滿,豈不等於拉着郯國公府跟清流一脈往火坑裏跳?
張大安沉吟了好半晌,想到了那日陳青兕的話。
陳青兕似乎對趙持滿也有好感,興許有辦法,
張大安讓殷銘莫要着急,回去治傷等消息。
他也無心公幹,忍到了快下值的時間,匆匆來到陳家宅邸。
陳青兕因為赤瑪洛的事情,耽誤了些時間,回來的比往日遲了一些。
張大安已經成為清流中的一員,姜辰將他請到了客廳等候。
陳青兕這一還家,立刻得到了張大安等候多時的消息。
陳青兕大步走進客廳。
張大安靜不下心來坐定,在客廳內來回走動。
「大安兄!可有什麼要緊之事?」
陳青兕見張大安如此,知事情不小,收起笑臉,肅然問詢。
張大安將殷銘帶來的消息告訴了陳青兕。
陳青兕初次聽此消息,也是一臉愕然,懷疑是不是消息來源有誤。
「消息屬實?」
陳青兕實在難以想像,這人怎能心狠狹隘到這般地步。
為了屁大一點的小事,刻意找人整趙持滿,這已經是他能所想的底線了。
陳青兕也為趙持滿的遭遇感到遺憾,遇到楊姥、武順這群武家人,屬實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只能說是時運不濟。
他怎麼也想不到武家的那幾個女人能夠為了這點小事取人性命。
張大安把殷銘以命相抵的事情說了出來,說道:「不良帥的人脈很廣,他敢用以命證明的消息,應該假不了。只是他為人重義,寧願以死證明,也不願透露給他詳細的人。」
陳青兕又呆了呆,多次在書上看見古之市井遊俠重諾輕生,卻不想就在自己身側發生:「好壯士」
他讚嘆了一句,下意識的用右拳擊打着左掌,說道:「此事大安兄就不要管了,你的情況特殊,牽扯進來,反而會適得其反,還會將自己搭進去。某這邊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將趙縣尉救出來」
張大安是關隴勛貴,陳青兕將他拉進清流,可不想見他一頭栽進去。
張大安這點政治覺悟還是有的,儘管他很羨慕器重趙持滿,趙持滿也給了他很多幫助,但遠不足以令他將自己的家族一併搭進去。
「在下明白,故而特來求助侍郎,又無好的辦法。真無力救助,那也只能如此了!」
張大安一臉憤恨,言語中透着幾分無奈。
他看的太明白了,此事武家、武皇后、今上是連在一起的,真要強行施救,那得罪的將是天子。
故而,最後張大安又強調一句:「趙縣尉有大才,折了確實可惜,乃國家之失。然事情複雜,盡力即可,侍郎斷然不可強求」
陳青兕笑道:「我明白的。」
陳青兕送張大安出門,轉身回到了書房,一張臉也透着幾分怒意。
武家人在此事上實在太過了。
陳青兕在事發當時,他就知道趙持滿、王方翼只要有機會,一定會為他們各自正義的行徑付出代價的。
沒辦法,得罪了武家的幾個女人,就跟被瘟神盯着一樣,早晚要倒一次霉。
所以趙持滿出事的時候,陳青兕一點都不奇怪。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武家人竟為了這點事情去要一個人的性命。
都說得志猖狂,這也狂的沒邊了吧。
這武皇后還沒有真正得勢呢?
只是露了一個苗頭,就這樣蔑視生命,真如歷史上那般,帝後同朝,那還得了?
陳青兕知道有些事情避免不了的,就如帝後同朝這一情況。
帝後同朝的根本原因就是李治身體不行,無法承擔皇帝繁重的公務,必須要找人分擔。
一般來說,面對這種情況只有兩個選擇,一宰相,二太子。
宰相本就是輔臣,分擔帝王事務,天經地義,而太子乃國之儲君,監國理事也合情合理。
可選擇宰相、太子就意味着要放權宰相或太子。
李治繼位初期,讓權相長孫無忌、褚遂良架空,最是不放心相權過重,換宰相比換小妾都勤快。
至於太子,且不說太子李弘年少,就算有能力監國,身為至高無上的君王,又有幾人真敢放權給太子的?
所以向來不按常規出牌的李治選擇讓有政治天賦的武皇后協助自己是必然的事情。
從李治的角度來分析,一切都合情合理。
只是他想不到自己這個皇后那麼能活,也那麼狠辣,更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直接篡位稱帝
陳青兕勸李治多多注意身體,只要李治身體康健,武皇后就不存在任何機會。
當他後來發現李治比他想像中的更加惜命怕死
李治自小就多病,在太極宮內常駐御醫。
藥王孫思邈在京畿內的太白山隱居,李治隔三差五的派人送禮,然後請人將他抬下山給自己檢查身體,多次以高官厚祿邀請他在長安當官。
孫思邈給逼得沒辦法,將自己最得力的開山大弟子劉神威留在了太醫署。
所以說不存在李治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導致無力獨自處理朝政,是他身體裏的頑疾,連藥王孫思邈都束手無策,不得不如此。
陳青兕不懂醫術,自然沒有回天之力。
陳青兕現在在凝聚清流之力,就是在為未來帝後同朝做準備,以避免武皇后越過那條界線。
事實證明,他的準備不無道理。
就楊姥、武順今日的氣焰,真到了那一天,那還得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陳青兕輕聲念着,低聲自語道:「既然猖狂,那就給你一個耳光!」
陳青兕拿定了主意,回到了後院。
「夫郎!」
蕭妙宸迎了上來,也不問他為何回來的如此晚,只是道:「餓了吧,已經讓人準備膳食了,妾為夫郎寬衣。」
陳青兕笑道:「讓淺言丫頭來就好了!」
蕭妙宸卻道:「妾可不依,先前鏡鏡離不開妾,現在乖巧了,能離了人,可不能再讓淺丫頭了。」
「好!」陳青兕牽着蕭妙宸的手,走進了屋子裏,張開了雙臂,他想了想,問道:「夫人與燕國夫人最近可有來往?」
蕭妙宸道:「自然有的,燕國夫人特別隨和,待妾若女兒一般,夫郎上值後,妾常與之往來。」
陳青兕又問:「那你可識得周國夫人?」
蕭妙宸道:「見過幾面,只是關係不熟,相較燕國夫人,周國夫人性子偏冷,不太好相處。」
陳青兕繼續問道:「那夫人可知周國夫人有什麼固定的行蹤?」
蕭妙宸說道:「周國夫人最信佛,她每月初一、十五,必會前往大慈恩寺禮佛。」
陳青兕點了點頭,已知應當如何行事了。
此次想要救趙持滿並不容易,因為生殺大權握在許敬宗的手裏。
陳青兕深知許敬宗此人最是勢利,要對付趙持滿的是武家,而武家背後是武皇后。
一國之後的分量是很重的,陳青兕知道許敬宗不可能為了自己而去得罪武皇后,他這條路是完全走不通的。
與他求情,反而會暴露自己要救趙持滿,引火上身。
要救趙持滿,唯有一法,一巴掌打在武家的臉上,讓她們知道猖狂的代價。
只要武家因為猖狂付出代價,許敬宗那隻老狐狸甚至不用說,自己都會減輕對趙持滿的嚴處,不「助紂為虐」。
要救趙持滿,只能從武家入手。
在長安能夠扇武家,武皇后臉的人不多,這周國夫人就是一個。
周國夫人全名叫姬揔持,她與燕國夫人盧從壁一樣,都是李治的保傅,也就是乳母。
她跟盧從壁有着相同的遭遇
姬揔持河南滎陽人,隋汾源良公姬威孫女,溫良柔婉,謙讓肅恭,名動洛陽,十四歲,嫁給義安王李孝常第六子、上大將軍李義余。
貞觀元年,李孝常發動叛亂後,坐罪處死,姬揔持的丈夫李義余自然受到牽連,她也沒入掖庭成為罪人婦。
姬揔持、盧從壁都是幸運的,在她們入掖庭不久,長孫皇后的第三子李治誕生。
長孫皇后為了給自己的兒子尋高素質的乳母、保傅,從掖庭宮選擇了出身世家、教養極佳的姬揔持與盧從壁。
兩人也就成為了李治的乳母
李治性格冷漠,有些薄情寡義,可對於自小照顧自己的兩個乳母,是出自內心的敬愛。
盧從壁憑乳母的身份,一度協助李治管理後宮,行皇后之權,成為後宮權勢最大的女人。
姬揔持也是一樣,李治也授予了她管理後宮的權力,貞觀十九年太宗征遼,姬揔持便率領後宮妃嬪前往定州見駕
若非李治這個監國太子做主,姬揔持哪有這個資格。
太極宮,承慶殿。
李治與宰相們討論了一些政務,自己獨自一人在殿內批閱奏章。
突然得到了周國夫人求見的消息。
李治瞬間大喜,撐着御案起身,直接跨過御案,說道:「快快有請」
姬揔持、盧從壁是李治心中僅次於長孫皇后的軟肋,兩人自小就陪伴在他左右,足足三十年。
這份情誼,活在這世間之人,沒有人比得上。
李治出了宮殿,遠遠就見與自己相伴多年的老人,高聲笑道:「保傅終於想起朕了」
李治很愛笑,但他的笑,大多藏有目的,但此刻他的笑卻少見的純粹自然。
他親自上去想要攙扶這位照顧了自己三十年的老人。
姬揔持卻退了一步行禮。
李治也不計較,道:「好了好了,保傅同朕入殿說話。」
見到姬揔持,李治很是高興,心情也特別舒暢,走路都顯得格外有力,若不是為了等待自己這位保傅,他覺得自己都能幾個箭步衝上台階。
李治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露着孩子一樣燦然的笑容:「保傅快坐,來,與朕好好說說話。令堂現在如何了?」
他知道自己不找話題,自己這位保傅是不會輕易開口的。
姬揔持有一位七旬過半的母親,五年前,李治邀請姬揔持隨駕去東都洛陽暫住。恰逢其母李氏病重,李治見自己保傅憂心忡忡,當即下令讓姬揔持坐着自己的車駕回長安探望,並且命御醫救治。
此後李治常命御醫登門探望李氏
姬揔持道:「謝陛下恩典,得陛下愛護,家母現在頗為康健。」
「那就好!」李治見姬揔持高興,自己也跟着高興。
姬揔持猶豫了片刻,起身道:「陛下,老身今日有一事相求!」
李治立刻道:「保傅直說!」
姬揔持道:「老身請辭周國夫人封號,改為魯國夫人。」
李治神色微變,笑容漸漸消失,說道:「保傅這是為何?」
姬揔持再拜道:「如此封賞,老身覺得有些不妥。」
確實有些不妥。
此事說起來還是李治自己的一次小失誤。
李治登基之後,對於自己最尊敬的兩位保傅姬揔持、盧從壁大加封賞,兩人一個封為周國夫人,一個封為燕國夫人,都是正一品最好的封賞。
後來李治廢王立武,武家一人升天,雞犬得道。
哪怕是已死多年的武皇后的父親武士彠也得到了封賞,當時李治也沒想那麼多,就追封了武士彠為周國公。
這樣一來,那就尷尬了。
武士彠為周國公,那麼武士彠的妻子,武皇后的母親楊姥應該才是周國夫人。
可周國夫人這個稱號李治已經封賞給了自己的保傅姬揔持。
發現問題之後,李治不願意委屈自己的保傅,選擇了委屈楊姥,就將她封為應國夫人。
也就形成了夫妻封號不同的情況,周國公是武士彠,周國夫人卻不是武士彠的妻子
李治也覺得有些對不住楊姥,又將楊姥的應國夫人,改為更為尊貴的榮國夫人。
但有一點:不管怎麼改,李治從未想過動姬揔持的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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