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驚訝的看向梁威：「梁哥，你怎麼做？你還要上班呢！」
不過從人脈圈子來說，梁威還真的是最合適的人選。
李雲海雖然沒有深入的接觸過梁家在北金的圈子，但可以想像絕對不會差。
北金的生意不比其他地方，到處都是深宅大院，沒有一點門路，連敲門磚都拿不到。
梁威正好有這方面的天然優勢。
「我想下海！」梁威語出驚人。
施文濤笑道：「你不會是聽到我做生意多麼賺錢，所以心動了吧？那我得勸勸你，做生意有賺就會有虧，而你們的工作，卻是旱澇保收，特別是退休以後有高額的退休金拿，這是自由人比不上的。」
李雲海也勸道：「是啊，梁哥，你得想好了。生意人是做一天事，賺一天錢，不做事就沒有收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天天都要做事，也沒有所謂的上班下班時間，隨時要準備跑業務和應酬。」
劉傑笑道：「我倒覺得上班沒什麼好玩的，被一個框架給定死了，你們看看我，我現在過得多蕭灑？梁哥，你要是下海，北金那邊的市場就給你做！」
梁威正色說道：「我說認真的，我考慮過很久了，今天和你們聚會，就是想和你們好好談談這個事情。去年以來，下海的人特別多，全國怕是有上千萬人下海！我早就動了這個心思。請你們站在朋友的立場上，給我一點真誠的建議。」
施文濤問道：「你現在工資多少？」
梁威苦笑道：「每個月360塊錢！還不夠來這裏包次場子的。」
李雲海心想，梁威估計也是受刺激了。
一個人心裏平不平衡，得看跟什麼人接觸。
圈子裏如果都是工資三百的，那幸福感就會爆棚，如果周邊都是月入過萬的，那肯定難受。
李雲海問道：「梁哥，這事你跟你父親商量過嗎？」
梁威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做主。我爸那個人，你是知道的，肯定不會讓我辭職下海。老一輩的人，都只求一個現世安穩。」
李雲海道：「安穩沒有什麼不好的。我說認真的，海里的水很深，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而且你的家庭有些特別，我建議你跟家裏人商量一下，如果他們也支持你下海，那我們之間就好說，你想要什麼資源，我肯定都會支持你。」
梁爽說道：「哥，雲海說得對，你別意氣用事。做生意的那麼多，也不是個個都發了財。往後還有幾十年的人生，誰知道會怎麼改變呢？」
梁威似乎鐵了心腸，說道：「妹子，我不僅自己要下海，還勸你跟我一起下海。一個月幾百塊錢，餓不死，吃不好，也比就討米的強一點。你看看他們，哪個不是腰纏萬貫？雲海是百億老總，我們就不比了，便是劉傑、施公子，他們也是百萬、千萬富翁。我們靠這點工資，幾輩子也別想。」
梁爽不由得默然。
李雲海道：「這樣吧，梁哥，你回去跟家裏人說一聲，只要你真的下海，那我就把北金的代理給你。」
梁威沉吟不語。
梁爽看出哥哥的心思，說道：「雲海，要不你跟我們去一趟家裏？我爸那個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哥肯定說不過他。」
李雲海想了想，說道：「也行，等下我們早點走，我送你們回去，順便和領導見個面。」
他對梁威道：「你也可以先辦停薪留職，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下海做得好了，那不必多說。萬一不如意，還可以回到原單位。」
梁威道：「依我之見，還不如破釜沉舟，讓自己沒有退路可走。現如今這世道，搞科研的，還不如賣茶葉蛋的呢！」
劉傑敬了李雲海一杯酒，問道：「兄弟，北金區域給了梁哥，那我呢？」
李雲海笑道：「劉傑，跑業務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你就在江南會當你的皇帝好了，你要是有多餘的精力，還不如多開幾家分店，不過我要警告你，做正當生意就行了，歪門邪路雖然來錢快，但也死得快。」
劉傑嘿嘿笑道：「行，那我就聽你的，在這個行業深耕下去。」
大家玩到九點，便都散了。
李雲海讓陳泓先回去，然後送梁威兄妹回家。
梁伯年還沒有休息，正在書房看書。
看到李雲海和一雙兒女都過來了，梁伯年很是高興，放下手裏的工作出來作陪。
大家很自然的談到了下海的事情。
梁威小心翼翼，但又十分堅定的提出來：「爸，我也想下海拼搏一番！」
梁伯年驚詫的看着兒子，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說道：「小威，這下海可不是鬧着玩的。固然有人賺到了錢，但也有很多人淹死了。你現在的工作不如意嗎？要不要給你換一個工作？」
「爸，不是工作的事，而是我真的想下海闖一闖。人生難得幾回搏，此時不搏待何時？」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我梁伯年的兒子下海？這說出去，別人都要笑話我的。」
「下海的人多了，你兒子為什麼就不能下海？」
「你明明知道我工作的性質。一個為官，一個為商，你這樣做，會讓我很為難。」
「就為了你的事業，所以必須犧牲我的事業？我又不在西州，我跑到北金去做生意，離你遠遠的，總行了吧？」
眼看父子倆要吵起來，梁爽嫣然笑道：「爸，哥也是一個想法，找你商量，你好好說話！要勸就好好勸，我哥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像以前那樣訓他了。」
梁伯年震驚的道：「你們是不是商量好了，來算計我呢？我不能同意！」
梁威道：「爸，你也快到了退休的年齡，你退了以後，我做什麼跟你也沒有關係和影響了！我不想一輩子生活在你的陰影之下！我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梁伯年沉聲道：「你要過什麼生活？你缺吃短穿了嗎？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趕緊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還有你，小爽，你也是一樣的！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年輕人腦子裏在想什麼？讀書、工作、找對象、生孩子，這就是人生的路！每個人都按照這條路在走，你們為什麼就不能按部就班的走好自己的人生路？」
梁威一個深呼吸，說道：「我的人生路？從來都是你設計好的！我在哪裏上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都是你們的意願！從小要我學什麼興趣班，也是你們安排，我有選擇權嗎？我的人生，為什麼不能我做主？現在我就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下海！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你、你放肆！你翅膀還沒有硬，你就敢跟我頂嘴了？」梁伯年怒目圓睜，兩個大大的眼袋，鼓起來就像青蛙的肚子。
李雲海輕咳一聲，說道：「領導，消消氣，我覺得梁哥想下海，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我們現在面臨的是一個急劇變革的大時代！我們身處其中可能沒有感覺，但二十年以後，當我們回首現在，就會發現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滿地機會的時代。」
梁伯年聽不進兒子的話，卻能聽得進李雲海的話。
因為李雲海是一個無比成功的人士，是天底下所有青年人學習的偶像！
但是李雲海只有一個啊！
那麼多創業人，又出了幾個李雲海？
這也是他不願意兒子下海的原因。
「李總啊，知之莫若父，我太了解小威的個性了，他就適合按部就班的工作和生活。創業難啊！我是知道的！我每年看到不知道多少創業者成為負債人！身心強大的，還能頂住壓力，東山再起。那脆弱一點的，想不開就直接跳樓了！」
梁伯年說的也是實情。
創業的盡頭是負債！
科技的盡頭是放貸。
這句話在二十年後，火遍了全網。
沒想到早在今年，就被梁伯年給總結出來了。
梁爽道：「爸，你先聽聽雲海給我哥的意見好不好？雲海說了，你要是同意我哥下海，他就把北金區域的代理交給我哥去做，這可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梁伯年問道：「穩賺不賠？李總，有這樣的好事？」
李雲海道：「現在正是手機和辦公設備熱銷的時候，我們今年的梅花手機，銷量十分喜人，如果做得好的話，北金地區的生意的確不會差。」
梁伯年問道：「一年能賺多少？」
李雲海道：「這個不一定，多則賺幾千萬，少則賺幾百萬吧！」
梁伯年聳然動容道：「依你這麼說，還真的是穩賺不賠？」
李雲海道：「那是肯定的，站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何況我們做的還是最好的風口。不過做生意、跑業務肯定比較累。如果真的要進入這個行業，就一定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梁伯年沉吟道：「這麼好的生意，你自己為什麼不做？」
李雲海道：「現在就是自己在做，但是我想找到更好的合作夥伴。」
他知道梁伯年是個人精，乾脆把話說開來：「北金那邊的市場，更為複雜，到處都是深宅大院，想拉大訂單，就得有一定的關係。我本人肯定沒有時間去管這些瑣事，而之前的經理開拓能力不夠，我已經把他換掉了。如果北金大區能有人當代理，那我會省心不少。當然了，想要做好，還得有真本事！」
梁伯年明白了李雲海的言外之意。
他抽完了一根煙，掐滅煙頭，說道：「那就讓他試試吧！如果不行，你就把代理收回來，仍然讓他回來上班！」
李雲海踢了一下發愣的梁威：「梁哥，領導答應了，你還不快點說謝謝。」
梁威這才反應過來，說道：「爸！我一定能做好！」
梁伯年道：「我知道你心氣高，但創業維艱，沒有你想像中這麼輕鬆好玩。你先辦一個停薪留職，有兩年時間。兩年裏面，你能做成氣候，那你就接着做。你要是實在吃不消，那就回來上班！」
「好，爸，我聽你的！」
「對你有利的，你就聽我的！不對你心意的，你就犟着來！哼！」
「嘿嘿！」
李雲海也不禁莞爾，覺得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還算不錯，最起碼比自己和父親的關係親近。
他和父親在一起，哪怕待上一整天，也沒幾句話好聊。
聊完天，李雲海起身告辭。
梁威兄妹送他出來。
「雲海，謝謝你。」梁威一身輕鬆的笑了笑。
李雲海道：「梁哥，既然做了決定，那就好好準備吧！具體的事情，你到我公司來談。」
梁威道：「行！」
梁爽道：「那我也下海？」
梁威道：「為什麼不能？工作不也是為了賺錢嗎？做生意，我們一年能賺到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李雲海上車離開。
他打電話給陳泓。
今天晚上，他本來是要陪陳泓的，結果在梁家待了半天。
陳泓嘻嘻笑道：「你快過來，我洗好了澡，乖乖的在等你。」
李雲海掛斷電話。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李雲海接聽電話。
「雲海！」林芝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在哪裏？」
「我在梁領導家，剛出來。」
「哎呀，不好了，你爸忽然暈倒。媽媽習慣打家裏的固定電話了，剛剛打給我的。」
「我爸暈倒？」李雲海猛的一震，說道，「這不可能啊！」
「媽媽親口說的，還能有假的？」林芝說道。
李雲海心如亂麻！
這是怎麼回事？
在他記憶中，父親並沒有暈眩症，也沒有大病，雖然不算長壽，但也活到了七十多歲。
這是怎麼回事？
蝴蝶效應嗎？
「雲海，我們要不要回家一趟？」林芝問道。
「情況嚴重嗎？」李雲海反問。
林芝道：「我沒問啊！都暈倒了，還不嚴重？」
李雲海道：「我先問問情況。」
他掛斷妻子的電話，想着父親，不由得眼眶一酸，趕緊打給家裏。
電話響着卻沒有人接聽。
李雲海心急如焚，卻沒有一點辦法。
現在農村地區基本上沒有移動信號，所以李雲海也沒有給家人配備手機。
他連着打了幾通電話，才被人接聽。
「媽！」李雲海一聽是母親的聲音，問道，「我爸怎麼了？」
「你爸忽然暈倒，我喊了村裏的醫生過來看了病，說是高血壓引起的，還有，你爸有三高，什麼高脂肪，高什麼來着！」
「高血糖、高血壓、高血脂。」李雲海說道。
張淑文道：「對，說是你爸生活過得太好了，缺乏運動，餐餐吃肉引起來的。這叫富貴病啊！」
「那我爸現在怎麼樣了？」
「醒過來了，沒有大礙，你們不用回來啊！太耽誤時間。」
李雲海讓母親把村醫喊過來接聽電話，他問明白情況，知道真的沒有事，這才放下心來。
他苦笑一聲，富貴病，這可是他害了父親。
前世的父親，到死的那天，也沒有餐餐吃肉吃到飽。
李德明特別愛吃肥肉，家裏條件差還好，平時買肉少，吃得也少。
現在家裏條件好了，又不用他們下田種地，有着花不完的錢，村頭的張屠夫又是他家的親戚，這香香的肥肉，還不是隨便吃個夠？
幾年下來，李德明居然三高了！
但三高跟生活好不好，又沒有絕對的關係，很多窮人也有高血壓。
三高對老年人的危害極為嚴重，很多老人都是因為高血壓去世的。
李雲海也沒有心思去見陳泓了，打了個電話給她，說家裏有事，改天再約。
他匆匆回到家裏。
林芝問道：「爸的情況怎麼樣？我們要不要回家？我東西都收拾好了，隨時可以走。」
李雲海沉吟道：「我打過電話了，爸爸已經醒來，是因為高血壓的原因。」
「那我們還是回去一趟吧？萬一有個意外，你會後悔的。」林芝說道。
「不至於這麼嚴重吧？」李雲海道，「最近公司挺忙的。」
「再忙，能有爸媽的身體重要？」林芝道，「人生可不能留下遺憾。」
李雲海看看時間，說道：「孩子們呢？也帶回去？」
林芝道：「帶回去吧！爸爸身體要是好，我們在家裏玩兩天就回來。要是不好呢，我們就在家裏多往幾天。孩子們現在讀的書沒那麼重要，請幾天假沒事的。也就小希可能會耽誤幾天功課，到時回來補一下課就行。」
「好吧！那就回！」李雲海下了決心。
他把彭癲子喊進來，吩咐了幾聲，讓他們看好家門。
然後他喊來丁強，開車回家。
李雲海和林芝各自抱了一個小的坐在後排，李言希則坐在他們中間。
勞斯萊斯的車子很寬敞，坐着也不擠。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凌晨一點才到石板村。
三個孩子都在車子上睡着了。
家裏人已經睡下，被喊醒過來。
「雲海，林芝，你怎麼回來了？都說了沒事了！」李德明和張淑文披衣起床，看到大兒子一家人都回來了，不由得又驚又喜，抱着孫子孫女親個不停。
李雲海道：「爸，媽，正好也想你們了，回來看看你們。」
李德明道：「沒事，我就是肥肉和雞蛋吃多了，以後得戒了才行！以前太窮苦了，沒吃過幾餐好菜，乍然富了起來，可不敞開來吃？嘿，這還吃出病來了呢？」
林芝笑道：「爸，明天我和雲海給你到城裏買些降壓藥，備在家裏，你每天按時吃上兩粒，就不用害怕這暈倒了。高血壓這個病可不能小瞧了啊！」
李德明唯唯喏喏的答應。
鬧騰了半宿才睡下。
李雲海抱着妻子，輕撫她的後背，說道：「林芝，你真好。這麼晚，還帶着兒女一起回來，我這個做兒子的，都沒有你這麼用心。你看我爸媽多開心？」
林芝道：「嗯，你爸媽也是我的爸媽，我希望他們長命百歲！」
李雲海摟緊了她，心裏生出一種難言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