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暉一族之內,月無爭的院子之內,玄暉家主坐在庭院之中,眼神時不時瞧着周圍,族中長老站在他身邊,都沒敢開口詢問。
家主同夜家小子回來的場景,幾位長老歷歷在目。
他們從未見過家主有過那樣狼狽的模樣,數不清的傷口在身,甚至有幾塊肉被直接挖下,更別提那些洞穿、見骨的傷口。
夜家的夜鶴似乎更慘,昏着被送了進來,雖然身體外傷少了很多,但整個人的狀態卻很差。
幾位長老不敢想,在水域之內,兩個幻神這樣回來,這是遇見了什麼?
「家主,你動用了真龍之血嗎?」
幾位長老看着玄暉家主身上的傷口,忍不住暗自心驚。
真龍血脈強大神秘,一經使用將會得到強烈反噬。
凡人之軀,承載真龍血脈,使用必將會付出殘酷的代價。
玄暉一族之中,主脈掌控真龍血脈之力,可這血脈並非任由人類選擇、傳承。
是真龍血脈選擇主脈,真龍血脈寄身之人,便是玄暉一族的主脈選擇。
在這一點上,玄暉一族的真龍血脈之力同万俟一族的血脈之力近乎相同,皆是血脈之力自主的選擇,不為人類所控。
現如今的玄暉家主——玄暉無憂,他並非上一代家主的直系血脈,真龍血脈選擇了他。
夜鶴躺着的屋子之內,時不時會傳來万俟無歸低泣的聲音,還有她的輕柔低語。
坐在外面的玄暉無憂微微抬起黑眸,站起身。
「家主」
幾位長老紛紛開口,玄暉無憂擺擺手,「你們尋一些族中上好的藥品過來,夜鶴元氣大傷。」
玄暉無憂又囑咐了一些事情,幾位長老匆匆轉身走了。
院子裏,玄暉無憂俊秀斯文的臉上還帶着不少血跡,他走入了月無爭院落里的其他房間,看着他平日裏接觸的東西,感受着自己兒子在這裏留存的氣息。
玄暉無憂坐了下來,手指摩挲了幾下桌面,那上面有月無爭刻下的小字,玄暉無憂看着那一行小字,嘴唇輕輕顫了顫。
爹,你什麼時候回來。
白皙的手指輕撫着小字,來回反覆,不舍離開。
說到底,他是嫉妒夜鶴的。
他有妻有女,父親健在,雖然夜鶴也曾失去過,但他全都失而復得。
反觀自己呢,真龍血脈的選擇,讓他別無選擇的只能接受。
真龍血脈的選擇,伴隨着被鎮壓的邪物。
邪物並不會完全跟着真龍血脈轉移,它對真龍血脈選擇的人類,有着自己的選擇權。
玄暉無憂自己並沒有背負這個邪物,背負這個邪物的是上一任家主。
上一任家主被邪物折磨致死,他是親眼看着的。
可他沒有想到,邪物的選擇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後代。
自己的妻子懷孕之後,日漸消瘦,被急速抽離的靈氣就算是在族中靈氣場中都無法填補回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看着他的妻子一天天消瘦,靈氣損耗越來越多。
她從豐腴美麗的婦人,變成了臨產前的形如枯槁。
近乎只剩一層皮的身體,挺着巨大的肚子躺在床上,將死之人。
肚子裏的孩子落地之時,他的妻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身體內的靈種被直接抽空了靈氣,枯槁而亡。
那時候的玄暉無憂什麼都做不了,救不回她,只能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的兒子,真龍血脈的選擇者,也是邪物寄宿的軀體。
他已經失去了妻子,不想再失去這個妻子拼命所延續的生命,他不能再失去了。
玄暉無憂輕嘆一口氣走了出去,他推開房門的時候,万俟無歸一雙通紅無比的眼睛看着他。
狹長的桃花眼看着万俟無歸的一臉苦相,低低開口,「他還好麼?」
「沒死。」
万俟無歸抬手抹了下自己的眼淚,她的另一隻手被夜鶴緊緊握着,根本抽不開。
玄暉無憂低聲開口,將兩個人所遭遇的情況如實講述,語言精簡略去了很多驚心動魄的部分,也足以讓万俟無歸聽的再次落淚。
「能活着回來,都是靠他。」
玄暉無憂看着躺在床上的夜鶴,「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夜鶴是我們不能失去的強者。」
万俟無歸嘴唇顫抖了幾下,眼裏又驚又氣,躺在床上的男人有短暫的清醒,他憑藉着那短暫的清醒抓緊了自己,就再也不放了。
「他的靈種,有受傷嗎?」
「有,但不致命。」
玄暉無憂咳嗽了一聲,「他本身就是幻神,靈種受損可以自我修復,需要時間。」
「我走不開,歸嵐那裏麻煩玄暉家主去通知一下。」
万俟無歸抽了抽,夜鶴的手抓的太緊,她根本抽不出。
「小歸嵐那裏我已經讓御座靈去了。」
玄暉無憂又咳嗽了幾聲,「我先走了,他醒過來告訴我一聲。」
万俟無歸嗯了一聲,她轉動了一下輪椅想要回個頭,卻發現抓着她的男人手掌更為用力。
「葉鶴,葉鶴!」
万俟無歸以為他醒了,連忙喚了幾聲,躺在那的葉鶴緊閉雙眼,除了緊握的手沒有任何反應。
「葉鶴!」
万俟無歸的手,狠狠拍到了俊臉上,紅色的巴掌印立刻蓋了上去,還是沒反應。
聽到巴掌聲的玄暉無憂愣了一下,這個時候還能對葉鶴動手?
他早就知道万俟無歸是什麼性格,如火般的女人。
玄暉無憂輕笑了一聲,還好,小歸嵐的性格不像她。
這邊青蓮山脈深處,方懷瑾逗留了二十多天,每天頻繁的查閱書籍寫筆記,總算是尋得了一線機會。
葉歸嵐在自家師姐的指導之下,開始了一種全新藥品的製作,為的是改善遲池的靈種狀態。
方懷瑾的思路簡單明了,要麼是去掉殘缺不全的獸紋,要麼就是補全獸紋。
兩條道路,總要選擇一條走下去。
去掉獸紋的嘗試效果並不理想,葉歸嵐和方懷瑾嘗試了各種各樣的配方,甚至方懷瑾自創配方,用在遲池身上都沒有任何作用。
靈種上殘缺不全的獸紋,根本無法去除,甚至淡化都做不到。
「我原以為他和獸化人不同,卻想不到靈種上的獸紋也無法去掉。」
方懷瑾看着嘗試各種藥品痛苦萬分的遲池,心疼開口,「遲池,你還能再堅持嗎?」
「我能。」
遲池漲紅着小臉,他吃下了不知道多少藥品,身體的劇烈反應讓他這段時間消瘦了幾圈。
葉歸嵐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摸到了突出的骨骼忍不住皺眉,「師姐,這條路走不通我們就換另一個吧。」
「師妹,如果另一條也走不通呢?」
方懷瑾翻閱着書籍,葉歸嵐坐在旁邊笑了,「天下本無路,只要自己肯走,路就在腳下。」
另一條路一開始也不順利,獸紋刻印在人類靈種之上本就用了特殊手段,想要補全又豈是製藥師可以干預的。
可方懷瑾沒有放棄,她自創了配方,提出了讓葉歸嵐體內四隻幫忙的方案。
藥品輔助,保護住遲池的靈種,葉歸嵐主導,以她的力量來為遲池補全獸紋。
四隻都明白葉歸嵐的決心和意志,就算是無我這次也沒有廢話,她想做什麼,就幫她做什麼。
「小無賴,獸紋的補全並非朝夕功夫,他不過是聚靈級別,縱然有藥品護着,可他能承受得住一次又一次的幻神之力嗎?」
無我發聲,「我們可保不住這人類幼崽的靈種。」
「往後的日子,他也不會停留在聚靈級別了。」
葉歸嵐的聲音響在靈空間之內,「以師姐的藥品為輔,以你們的力量為引,在我靈氣的主導之下,遲池就可以吞食靈種吸取裏面的靈氣了。」
「葉歸嵐,你要一次次幫着那人類幼崽吸取靈氣,提升實力嗎?」
「對,遲池不像我,他沒有你們,可他身邊有我。」
「還真是固執,非要這麼證明。」
無我嘆息一聲,葉歸嵐沉默片刻,「就當我任性一回吧。」
這半是撒嬌半是祈求的語氣,讓靈空間內的四隻愣住了。
它們和葉歸嵐共處了這麼久,一路和她經歷了這麼多事,她什麼時候有過如此示弱的時候。
有求於它們的時候,她也不曾如此。
此刻的葉歸嵐,像是一個明知自己任性還想要它們包容的孩子,緊張、驚慌,滿是期盼。
這四隻活了這麼長久的歲月,什麼樣的人類沒見過。
獨獨這抹異世之魂,讓它們捉摸不透、心緒搖擺。
這一次的示弱,像是一根無形有力的箭矢,擊穿了四隻的心臟。
「幫崽。」
生滅開口,聲音擲地有聲。
朝明笑呵呵的附和,祭靈也是站在葉歸嵐這一邊,「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就算是別人,老子也出手了!」
無我這一次沒說任何反對的話,只是淡淡應了一個字,好。
當靈空間重回一片安靜的時候,無我的籠子之內,金眸微微睜開,鎖鏈傳來輕微扯動的聲音,一隻藏着尖銳爪子的獸爪自籠子內緩緩探出。
不似其他三隻夠不到葉歸嵐的靈種,那隻尖銳的爪子,輕鬆就到了葉歸嵐靈種附近。
鋒利的爪尖探出,輕輕的,碰了一下。
在爪尖想要撤離的時候,一隻紅色的小手自靈種內探出,抓住了爪尖。
像是襁褓中的嬰兒,抓住了逗弄自己的手指。
無我的金眸愣了一下,紅色小手抓緊了它的爪尖,靈種躍動了一下。
她的靈氣,喜歡它的靠近。
祭靈偷偷睜眼,忍不住輕聲嘀咕,「哼,這不是挺會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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