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郭大靖抽空去了趟村外。伏魔府 m.fumofu.com在某處無人的樹林取出不少明日成親要用的肉類,用戰馬馱着,送回了家裏。
已是夏初,島上百姓也種了不少蔬菜,加上有魚類等海產,酒席上的菜餚也算是比較豐盛了。
「郭大哥。」李秀姐和王嫂從屋內迎出來,開口問道:「你明天要穿的新衣服還沒做呢!布料都有,今天抓緊點,也能裁做出來。」
郭大靖不想講究這個,乾淨的常服就有,胸前戴個大紅綢子的花,也就有個新郎樣兒了。
但李秀姐卻不想聽郭大靖的,沒個象樣兒點的喜慶衣服,倒顯得她不會持家,不賢惠似的。
王嫂也笑着在旁勸道:「人靠衣妝,郭將軍穿上新衣服,定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進屋量一下,一會兒就好。」李秀姐笑着把郭大靖拉進屋,「你再去軍營通知同僚,也來得及。」
郭大靖稍顯無奈地進屋,由着王嫂給量了尺寸,李秀姐在旁記錄。
再走出屋的時候,孫六岩兩口子已經在灶房忙活起來。收拾煮肉,為明天的喜宴準備着。
郭大靖牽過戰馬,出了院子,翻身上馬,直奔軍營而去。
來到軍營,郭大靖直奔劉興祚的辦公所在。門口的親兵躬身施禮,郭大靖笑着擺手,心情很好。
「老劉,準備好禮錢沒有?」郭大靖邊進屋邊大聲笑道:「沒錢可不請你喝喜酒啦!」
屋內坐着好幾個人,郭大靖的笑聲戛然而止,愣怔之後馬上施禮,「末將見過陳副帥,見過鄭大人。」
陳繼盛哈哈笑着,伸手向下按了按,調侃道:「某來時匆匆,可未準備禮錢。看來,這喜酒是沒有某的份兒了。」
鄭鳳壽也調侃道:「鄭某倒有些散碎銀兩,就怕郭將軍嫌少啊!」
郭大靖嘿嘿笑了兩聲,說道:「玩笑,開個玩笑。不知陳副帥和鄭大人幾時到的?」
說着,他轉向劉興祚,「怎麼不派人通知一聲,讓某出醜?」
劉興祚攤開雙手,說道:「陳副帥和鄭大人剛到,某還未及派人通知。」
陳繼盛示意郭大靖坐下,說道:「某巡視各島,從長山島而來,聽劉將軍說你在忙婚事,便暫時沒有打擾。」
郭大靖坐了下來,問道:「陳副帥巡視各島,可是又有戰事?」
「錦州遭到圍攻,或許還會有寧遠。」陳繼盛緩緩說道:「毛帥有意牽制救援,又恐各部未曾恢復,便派陳某來了解一番。」
果然是為了寧錦,郭大靖和劉興祚交換了下目光,都有瞭然之色。
陳繼盛繼續說道:「若要牽製得力,迫使建虜回師,襲攻的目標便須是重鎮大城,毛帥認為遼陽可作目標。」
郭大靖知道歷史走向,就是東江軍不出動牽制,建虜此次進攻的準備也不充分,在酷暑到來之前,也將會無奈撤兵。
但這個理由是不太好確定的,不說也罷。
而毛文龍要徑襲遼陽,其實也有好處,那就是讓朝廷看看,東江軍的大氣,東江軍的牽制之功。
遼陽可是僅次於瀋陽的重鎮大城,能夠襲擊的話,影響很大。說白了,就是個噱頭,沒有斬獲多少的要求。
文字遊戲懂不,能襲擊遼陽,或者說在遼陽附近搞些動靜,就是勝利。
塘報上就有很大的發揮空間,讓朝廷知道東江軍冒了危險、出了大力,不是敷衍,不是紙上之兵。
可同樣是徑襲遼陽,郭大靖的想法卻與毛文龍不同。襲擊嘛,未必就要動用大軍,千八百人的小部隊也可以嘛!
基於歷史事件的提前預判,郭大靖認為襲遼陽並不是建虜撤兵的主要原因,自然也就不必興師動眾。
如果想趁虛襲擾獲利,倒不如襲擊鴨綠江邊的昌城、滿浦。如果九連城守衛空虛,襲擊攻打也是很方便。
「廣鹿島的部隊休整恢復得怎麼樣?」陳繼盛問道:「你們對襲擊遼陽,以為如何?」
郭大靖和劉興祚再次交會眼神,劉興祚挑了下眉毛,讓郭大靖來說,他繼續保持低調。
「島上部隊已補充齊全,只是訓練時間還不算長,戰力未恢復到援朝作戰之前的程度。」
郭大靖斟酌着字眼說道:「至於襲擊遼陽,末將以為甚好。但既是襲擊,出動的兵力就未必需要很多吧?」
哦?陳繼盛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微笑着說道:「郭將軍說得詳細些。」
郭大靖轉向劉興祚,劉興祚心領神會,剛才已經以眼神示意過了,他伸手取出一份草草擬定的作戰計劃,遞給了郭大靖。
儘管還粗疏,郭大靖接過來掃了兩眼,還是比較滿意,也沒忘了給劉興祚表功。
「這是劉將軍草擬的襲攻遼陽的作戰計劃。」郭大靖又遞給陳繼盛,說道:「也不用打到遼陽城下,那樣風險較大。就是襲擊遼陽附近的驛站堡寨,比如鞍山驛,也算是徑襲遼陽吧?」
陳繼盛接過來翻閱,郭大靖則繼續說着自己的設想。
「咱們東江鎮的物資糧餉,大軍發動一回,耗費頗多,恐怕支撐不了幾次。末將以為,如果每次襲攻能有所斬獲,才更利於持久作戰。」
「以少量部隊潛入,在遼陽周邊進行襲擾本部或調動附近島嶼人馬,攻打建虜的薄弱之處,比如昌城、滿浦,有很大的把握攻克。況且,建虜就算有騎兵機動的優勢,離得太遠,也救援不及,我軍可以從容圍攻。」
陳繼盛微微頜首,這其實與他的想法很相近。毛文龍提出襲遼陽時,他就有過進言。
而郭大靖和劉興祚既然有這樣的作戰計劃,肯定會有所準備。如果能承擔起徑襲遼陽的任務,可就解決了全部的問題。
既能襲遼陽,給東江軍在朝廷那裏漲面子、增功績還能批亢搗虛,打擊建虜獲得戰果。這還真是兩全其美。
「沒想到你們已經有了作戰計劃。」陳繼盛放下文件,感慨又讚賞地說道:「儘管只是草案,已是料敵機先,並為本部解決了大難題。」
他注目於郭大靖和劉興祚,問道:「如果襲攻遼陽的任務交給你們,需要多長時間準備完畢,又有哪些困難需要本部幫助解決?」
郭大靖又和劉興祚互視,交換眼色,卻又都不得其意,拿不準不敢亂說。
陳繼盛哈哈一笑,說道:「我吃過午飯便回皮島。當然,得你們給某准信兒。」
「明日喝完喜酒再走不遲。」郭大靖挽留道:「陳副帥這樣的貴客,能參加某的婚事,實在是榮幸之至。」
陳繼盛猶豫了一下,又搖了搖頭,說道:「軍情如火,既已有萬全計劃,還是加緊準備,趕快實施為好。」
說着,他從身上掏出個小金錠,遞給郭大靖,笑着說道:「走得倉促,未帶什麼財物,此權當賀禮吧!」
郭大靖嘿嘿笑着接過,躬身道:「多謝陳帥。」
停頓了一下,他又邀請道:「既是着急返島,中午便到舍下吃頓便飯,讓賤內當面謝過。」
陳繼盛沉吟了一下,微笑點頭,說道:「也好。不見見新婦,不當面致賀,卻也失禮。」
「末將這就派人回去,讓賤內準備飯菜。」郭大靖轉身欲離開,向劉興祚使了個眼色。
劉興祚找了個藉口,跟着走了出來。陳繼盛知道二人要商議一下,只是微笑頜着,和鄭鳳壽隨意閒聊。
「真的要襲擊遼陽?」劉興祚出來之後,劈頭就問,「計劃粗疏得很,風險不小。」
郭大靖說道:「不是還有時間完善嘛!再說,小股部隊潛入偷襲,我在行啊!不用千八百人,只帶二三百人搞出點動靜還不容易?」
劉興祚微皺眉頭,說道:「那不如我帶人去,山川地理、地形地勢,我比你熟。」
「有劉奇士引路,也是一樣的。」郭大靖說道:「你帶人在紅咀堡接應。」
劉興祚翻了翻眼睛,說道:「好吧,就依你的計劃。呆會兒向陳副帥匯報,我不吭聲。」
郭大靖呵呵一笑,拍了拍劉興祚的手臂,說道:「放心吧,這又是大功一件,我都想好了。嗯,禮錢不要了,明日去喝喜酒哈。」
「當我是窮光蛋,去白吃白喝呀!」劉興祚眼珠差點翻到後腦勺,「可多了也沒有,你嫌少也沒辦法,我明天定要不醉不歸。」
「我陪你,看誰先喝趴下。」郭大靖相當自信地撇了撇嘴,招呼着劉興祚一同進屋。
襲擊遼陽的時間很關鍵,早了晚了都效果不佳。郭大靖得算計着建虜快要撤兵的時候,這才能說明是牽制的作用。
而帶的人少,目標也翻山越嶺地潛入更加隱蔽方便。
也不打什麼大仗,襲擊象鞍山驛、甜水站堡這樣的小堡寨,搞個二三十顆人頭,抓幾個活的俘虜,也就滿夠了。
如果毛文龍在襲攻滿浦昌城時,能再弄個二百來顆首級,加起來的戰果就已經超過袁督師所上奏吹噓的寧錦大捷了。
沒錯,不到三百顆人頭,這就是「寧錦大捷」的戰績。儘管在防守錦州和寧遠時,殺傷的建虜估計有個兩三千,但斬獲卻少得可憐。
袁崇煥奏稱:關寧鐵騎和後金軍野戰大戰三場、小戰七十二場,仗仗皆勝!再加上錦州炮轟建虜近一個月,每天建虜傷亡上千
不過,因為建奴以把同伴屍體從戰場上搶回去為榮,所以明軍沒有多少首級的斬獲。
算了,要是看袁督師的吹噓,建虜把男女老少都算上,都不夠死的。
在郭大靖看來,什麼出城迎戰、短兵相接的激烈廝殺是不存在的,關寧軍就是縮在城內放箭開炮,守住了城池而已。
但損失呢,錦州三城和寧遠的屯田全被報廢,被擄走人口、牲畜不計其數,上百萬兩銀子修築城池,又打了水漂。
對於遼西,朝廷「不差錢」可對於東江鎮,卻吝嗇得如鐵公雞。
「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末將親率精銳,襲攻遼陽。」郭大靖和劉興祚進屋之後,便給了陳繼盛明確的保證。
陳繼盛沉吟了一下,說道:「千萬不要冒險,如果沒有機會,就暫且停止行動。」
「陳帥放心。」郭大靖說道:「末將等會伺機而動,絕不魯莽冒進。」
「我相信你和劉將軍。」陳繼盛臉上綻開笑容,終於確定了計劃,他可以輕鬆並放心了。
巡查諸島,讓陳繼盛心中有些沉重。大戰之後,各部恢復實力的速度並不令人滿意。
說到底,還是錢糧物資不夠充裕。
雖然朝廷在援朝作戰中,給東江軍拔付了很多,但東江軍連續作戰,不僅人員損失很大,物資消耗也不裝備損壞也很嚴重。
當然,這已經比歷史上「正月至六月,無日不戰弓矢盔甲器械,盡皆損壞,火藥耗用殆盡,士兵衣不蔽體,赤身跣足」強多了。
盔甲兵器需要修補,鐵料不夠充足士兵需要軍服軍鞋,布匹也不是很多。家底本就單薄,不是朝廷的一兩批物資,就在短時間內能夠解決的困難。
按照陳繼盛的統計和估算,東江軍能夠出動的可戰之兵在一萬上下。再多的話,也只是數量上的增加,不是戰力上的提升。
而郭大靖提出的建議,就很好地解決了問題。遼陽要襲,但不用調動太多的兵力,耗費太多的糧草物資昌城要打,安全系數高,水師可發揮作用。
看着還未到中午,幾人便坐下閒聊,郭大靖又問起了鄭鳳壽,如何會與陳繼盛同行?
鄭鳳壽連連苦笑,說起了事情的原委。
建虜從朝鮮簽盟後撤兵,東江軍和朝鮮義兵並沒有停戰,繼續不斷地襲擊建虜,使得侵略者在回師過程中也遭到了不小的損失。
阿敏急於返回遼東,也沒有再派兵再去龍骨山城找朝鮮義兵的麻煩,儘管鄭鳳壽也做好了棄城的準備。
戰事結束,象鄭鳳壽、崔孝一等英勇奮戰的朝鮮義士,本應該受到朝廷的獎賞,但事實卻令人大跌眼鏡。
「鄭鳳壽知有毛鎮,而不知有朝廷。厥罪非細。」這就是朝鮮國王李倧作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