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繼續向前,便看到走廊盡頭是一面鏡子。
一面巨大的、如落地窗般的鏡子。
鏡子裏頭,映出五張不同的臉。
溫陽是左右兩邊臉龐各異,左邊為男,右邊為女。左邊乾枯腐爛若干屍,右邊透明幽暗如鬼魅。
谷烈是蒼老佛陀臉,嗔目咧嘴,狀似瘋魔。然而目中流淚,嘴角流血,瘋魔中卻又有悲憫之色。
隴小七是古怪人臉,龍鬚長嘴,頭頂長角。雙瞳金色豎直,眼神呆滯,直勾勾地盯着鏡外自己。
姜離諳是一團皮囊,時凹時凸,時鼓時癟。七竅向外噴射大量黑色霧氣,仿佛泄漏的高壓氣球。
至於魏東流,則是一名詭異的無面人。無數臉孔在他臉上頻繁閃過,仿佛每一張都是他的臉,又仿佛沒有一張屬於他自己。
眾人盯着鏡子裏的自己,默然無言。
半晌,谷烈才喃喃說道:
「這他媽是個什麼狗屁玩意兒?」
「這裏面沒有幻術痕跡。」姜離諳認真說道,「似乎僅僅是將我們的形象進行了一定的扭曲。」
「我能砸了它嗎?」溫陽語氣陰森地問道,顯然對鏡子裏的形象非常不滿。
「最好不要。」魏東流取出金色小劍,托在掌心,仿佛飛鏢般將其朝前甩去。
小劍沒入鏡中,眾人倒影霎時消失。巨大鏡面如門扉般洞開,露出後面的通道來。
「所以那究竟是什麼?」谷烈的語氣還有些縹緲恍惚。
「管它是什麼,過了就行了。」溫陽不耐煩地說道。
魏東流在旁邊淡定看着,暗地裏問崑崙鏡道:
「剛才鏡子裏的是什麼?」
「模板映射。」崑崙鏡言簡意賅地道,「說了你也不懂。」
魏東流:?
喂,你不說我怎麼懂啊!謎語鏡給爺死!
眾人繼續朝前走去,便來到一處類似正殿的寬敞地方。
崑崙、蜀山都有這種大殿,祭祖等儀式便是在這裏舉行,因此往往佈置得莊嚴壯麗……否則不能體現出門派威儀。
然而,鏡湖神宮的正殿雖然同樣華麗大氣,但大概是之前撤離得太過匆忙,現場幾乎是一片狼藉。
被推倒的案台,滾落一地的杯盞,撕扯破碎的帷幔,將當時妖族幾乎走投無路的緊張氛圍,淋漓盡致地展現在眾人眼前。
「小心。」姜離諳忽然說道,「妖族撤離將近十萬年之久,神宮本身也就罷了,這些家具怎麼可能完好無損保存至今?」
眾人聞言立刻向中央聚攏,避免觸碰到地上的案台和杯盞。
「魏道友,你覺得如何?」溫陽忽然出聲問道,儼然是在尋求他的建議。
「幻術。」魏東流言簡意賅。
「居然是幻術?」谷烈驚疑說道,立刻咬破手指,以血抹額,掐了個古怪的法決,然後瞪起眼睛看去。
沒有變化。
無論是案台、杯盞,還是帷幔,甚至是柱子上的金漆,都沒有任何的老化痕跡。
仿佛撤離就發生在昨日。
他不由得再次狐疑地看向魏東流,卻只見對方打了個響指。
崑崙鏡配合發動破解幻術的秘法,只見周圍家具霎時全部消失……唯一遺留的,便是正殿前方的牆壁,上面同樣鑲嵌着巨大的鏡子。
有一人影從鏡面中浮現出來,起初模糊,但隨着他越走越近,相貌面容也越發清晰,直到站立在鏡子面前,眾人才看清那居然是谷烈。
確切地說,是先前鏡中那魔性佛陀模樣的谷烈。
只見魔佛陀行單掌禮,道了聲阿彌陀佛,便徑自跨出鏡面,走進了大堂之中。
「你是什麼鬼!」谷烈頓時便驚叫起來。
「阿彌陀佛。」魔佛陀眼睛圓瞪,咬牙切齒,表情憤怒猙獰。
但不知為何,眼裏卻露出悲憫之色,語氣也溫和慈悲:
「谷烈,我便是你心中的善念。」
「你以殺伐暴虐偽裝自己,卻是為了不讓心中的善念……」
「給老子閉嘴!」谷烈哪裏敢讓他說完,當即便抽出血色飛劍,咬牙發狠殺了過去。
魔佛陀面對血色飛劍,不閃不避,只是舉起左手的佛珠一甩,便在砍來的劍身上轉了幾圈,將其纏繞抵住,竟是無法下劈分毫。
姜離諳揮動袍袖,便有三個魔頭飛出,在空中便化為青面獠牙的巨漢,正是天魔道的三十六有相神魔,朝魔佛陀兇狠抓去。
魔佛陀反手打去,和有相神魔對了一掌,只見後者手臂從掌到肘,從肘到肩瞬間全部爆開,骨骼寸裂,血肉崩散。
「飲血忿怒尊!」姜離諳驚叫起來,「谷老魔,你修成了黑魯迦法身了?」
「那不是我!」谷烈抓狂般嚷嚷起來。
姜離諳道訣連掐,操縱兩個有相神魔和魔佛陀周旋,避免正面和他硬碰硬。
溫陽這邊並起兩指,發動了陰鬼道的攻擊咒術「冤怨咒縛殺」,便有無數灰白鬼影朝它殺去。
只見魔佛陀右手拉着佛珠,和操縱飛劍、滿頭大汗的谷烈角力,左手成掌與姜魔女的有相神魔周旋,忽然仿佛變魔術般,從袖裏掏出一個紫金缽盂來,正好將衝過來的灰白鬼影兜個正着。
溫陽這邊驟然發覺和陰魂的聯繫中斷,氣得差點兒沒吐出血來,驚懼喊道:
「金丹境!對方能輕易收走我的陰鬼,必是金丹境無疑!」
「能以飲血忿怒尊對敵,不是金丹境還能是什麼?!」谷烈驚恐狼狽喊道,此時他已經完全落入下風,手中飛劍被魔佛陀的佛珠拉來扯去,狼狽不堪。
「閃開!讓我來!」隴小七忽然前沖,手臂迅速膨脹為巨爪,朝魔佛陀的天靈蓋直接拍下。
她的巨爪力道,還要勝過姜魔女的有相神魔,拍擊間挾帶起沛然的風聲,那魔佛陀不敢硬接,巧妙退步閃過巨爪拍擊,反手一肘便將隴小七頂飛出去。
谷烈這邊想要趁機奪回飛劍,卻被對方佛珠一轉,血色飛劍便被甩到角落,動彈不得。
接着魔佛陀又是一掌,將谷烈也拍飛出去,然後朝溫陽等人大步走來。
溫陽咬緊牙關,手掐法決,儼然是要發動秘法拼命。
姜離諳也又喚出五個有相神魔,攔在身前,自己卻悄悄向後退去。
只見魔佛陀步伐不停,口中誦道:
「本是浮萍身,何求青松命?貧僧這就讓你們解脫,稍待。」
他將雙掌向前打出,掌面上泛起鐵青色的光華來,又有雷鳴聲音隨拳風轟然作響。
一掌崩散溫陽的陰鬼,又一掌擊退姜魔女的有相神魔,眼看就要將兩人打殺當場,突然從旁邊斜插來一柄飛劍,將他的鐵拳抵住。
只見魏東流單手持劍,鬚髮皆赤,重瞳如血,儼然已經是混沌魔體的狀態,冷笑着環視周圍,說道:
「就這麼一個草雞瓦狗,也能將你們打成這樣?」
話音剛落,只見那魔佛陀驟然退後,低吼道:
「哪裏來的外道邪魔?不對……這氣息,你是阿傍羅剎的後嗣?」
「憑你也配問本尊來歷?」魏東流反手揮劍,魔佛陀伸出雙手來擋,卻被萬鬼邪精劍貫穿肉掌,直刺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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