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稿紙上,畫了一個長長的箭頭,旁邊是各種標註。
那個世界的時間線逐漸被陸安整理出來。
雖然按阿夏最開始說的,末世過去了十餘年,已經到了尾聲,但是按筆記本上的信息來看,災難在大概2200年左右就開始出現苗頭了。
也就是阿夏所在的一百多年前。
那個世界和夏茴所在的時間差不多,模樣卻大相徑庭,2200年只是禍起之端,禍根還要追溯到更久遠,大概2100年左右,甚至更早。
這是一場醞釀了三百年的大禍,所以人類才在短短十多年裏一敗塗地,不得已放棄陸地,只留下一群自認為是人的「人」,殘喘苟活。
陸安停下筆歸納思緒,阿夏父親的嚴謹讓他整理起來輕鬆不少,不愧是教授。
「大概2163年,海鮮從人類食譜上划去,為此還頒佈了相關條例,但是多此一舉,在那之前也幾乎沒人吃海鮮了。」
他用筆在紙上畫一個圈,側頭用狐疑的目光瞅着夏茴。
「看我幹什麼?」夏茴摸不着頭腦。
「你害怕魚。」
「難道你以為我是在和你吹牛?其實我活在到處都是核輻射的世界?」
夏茴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陸安指定有什麼毛病。
「我可沒這麼說。」
陸安搖搖頭,繼續在紙上標記。
「2168年左右,某專家的論文表示,因為各种放射性元素影響,人類平均壽命逐年減少,同時,畸形兒逐年增加,不過很快被刪了,大概十餘年後才重新被放出來。」
筆記本上這一段後面,還被阿夏父親專門用蠅頭小字罵了一大段。
「2185年,發現第一例智商正常,卻長了魚鱗的人,被父母藏到七歲,才不慎暴露在公眾目光下。此後,又發現各類畸形兒童,無一不是被藏起來,一直生活在家裏。」
「一般醫院檢查出來都會被打掉,他們的誕生源自所謂母愛,同時,還有更多被偷偷生下來,但是又遭遺棄的畸變種。」
「同年,國外地區動物異變已成災害,有人稱在河邊見到魚人,人身魚頭,奔跑迅速。」
「2193年,陸地個別地區發現放射性元素,污染悄然蔓延,首先遭重的是沿海附近,尤其是颱風和多降雨地帶。」
「2194年,官方發佈空間站消息,稱計劃已實行十二年。」
「2219年,霓虹出現巨型蜥蜴,在抵抗一周後,他們使用了小型核彈,此次事件以蜥蜴掉進海里結束。」
「……」
陸安皺了皺眉,尼瑪的這大蜥蜴不會就是空間站砸的那一隻吧?
「這就是平行世界,那邊你爸……呃,阿夏的父親做的記錄總結。」中間還摻雜了許多個人想法。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到陽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放空一下思維。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外面吵鬧的街道,總是調整心態最好的良藥,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活在一個怎樣穩定而繁華的世界。
至於阿夏……可憐的,種個地還被空間站掉下來給毀了。
夏茴這死性子,能和阿夏平衡一下就好了,天天背着個手,和小貓成精一樣,什麼都能鄙視。
陸安斂了斂思緒,把阿夏的影像從頭腦中甩開。
根據阿夏父親的筆記可以看得出來,災難不是突然發生的,而是循序漸進,在某一時期,甚至有人與美人魚共存的奇景,直到最後爆發。
爆發的引子他還沒找到,可能是動物進化太過猛烈、人類壽命和死胎率導致人口大幅減少,也可能是空間站的成功引發了矛盾,也或許是幾者都有,摻雜在一起,總之,混亂爆發,秩序不存。
客廳夏茴放下手裏的杯子,拿起陸安放在桌上的紙,靜靜看他整理出來的時間線。
「你父親是做什麼的?」陸安回頭問。
「教授。」
「……」
「……」
面對陸安詭異的眼神,夏茴咬了咬牙。
陸安道:「別誤會,就是……三百年後還有教授這個職稱?」
「廢話,教授源於『傳教授業』四個字,比你還早千八百年的古代就在用了,為什麼三百年後不能有?」
「呃……好吧,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陸安嘆口氣,沒再多言,摸出手機預約了一個全身體檢。
如果核污染能帶過來的話,他可以準備後事了。
他心裏傾向於不會,何清清說他沒有味道,而且藥……
對了,藥!
陸安才想起來自己嘴裏的藥,一點感覺都沒有,思索一會兒,他覺得應該是熟睡的時候咽下去了。
——幸好沒落氣管里,睡覺含東西有風險。
?
下午。
蓉城第二人民醫院,醫生又見到了這個熟悉的小伙子。
「還是做夢?」
「沒,醫生,我來體檢,看看有沒有什麼毛病,醫生你仔細看看。」陸安現在已經不強求醫生能讓他睡個安穩覺了,這事真不怪醫生。
「仔細看也沒毛病啊,怎麼的,檢查不出病覺得自己虧了?」醫生推推眼鏡道。
「……沒病最好。」
陸安把心放下一半。
陸大人:「愚蠢的古代人正在醫院體檢,聰明的未來人要一起來嗎?我很擔心你帶過來進化三百年的病毒」
夏豬肉:「微笑/」
陸大人:「建議你不要經常發這個笑臉表情,你可能不知道,在現代它有很多別的意思,容易被人誤會」
夏豬肉:「我知道.微笑/」
陸大人:「?」
夏豬肉:「所以你體檢完,是不是要被醫生抓起來電了?」
陸大人:「你見過紅色感嘆號嗎?」
威脅了一下,陸安收起手機沒有讓她見識紅色感嘆號的模樣。
刪掉還要重新加,再重新搞備註,很麻煩,現在這個備註就不錯。
拿着體檢報告,他放心了,從醫院走出來,面對下午炙烈的陽光,不躲不避。
已經入夏,街上很多人撐出遮陽傘,也有許多人沒撐,但如他一般沐浴陽光的,找不出第二個。
「這小子……真該看看精神科。」醫生在辦公室里瞧見下面陸安的背影,神情複雜。
在街上逛了許久,沒急着回去,到蜜雪冰城喝杯奶茶,坐在熱鬧的店裏聽着喧鬧的聲音,還有洗腦的旋律,陸安覺得很好。
這才是生活。
安靜的和鬼一樣的城市,無人的街道,那種孤獨,很能影響人。
一直到日落時分,打包一杯珍珠奶茶回去,進門他才想起來夏茴這幾天不能喝冰的。
「你故意的!」
夏茴憤怒,這個人喝就喝了,還喝兩杯。
喝兩杯就算了,還要把第二杯帶回來在她面前喝。
「真的不是,我忘了你不能喝,回來才想到。」陸安解釋,然後又吸了一大口。
啊,舒服。
看夏茴忿忿的樣子很舒服。
「你要喝嗎?一口應該沒事。」他往那邊遞了遞。
「你是想和我間接接吻?」夏茴冷漠道。
「……我不配。」
陸安收回來了。
繼續拿着紙上列的時間線研究,一杯奶茶喝完,他發現夏茴久久沒有動靜。
側過頭,這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收起憤憤不平的模樣,正在一旁撐着下巴靜靜看他。
「你幹什麼?」
陸安被她的眼神盯得毛毛的,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夏茴沒有說話,輕輕抬起手,好像很困難的樣子,慢慢湊過來,想摸他的臉一下。
陸安直接驚了,往後一仰身,「夏茴!」
「幹嘛?」
夏茴眨了眨眼,一臉莫名地看着他,「這麼大聲嚇死人啊?」
「你,你……你在幹嘛?」
陸安這次心底真的毛了,你才是最有病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