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愛國嗎?這種問題就像問「屎殼郎吃屎嗎?」
路易至今記得,他在俄亥俄過的每一個獨立日,學校都要搞歌會,並且邀請家人和鎮上的朋友到場。
如果說國內的節日晚會都會安排唱各種主旋律的歌謠的話,那麼美國的這種歌會當然唱的就是各種「美歌」了,什麼《星條旗永不落》,什麼《上帝保佑美國》……
歌曲演奏時分,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起立,舉手到胸,齊聲高唱,至今回想起來,都能感受到他們有多愛國。
這就是布里斯托以愛國主義為由攻擊尼克斯的陰險之處。
如果處理不好,尼克斯將站在全美國的對立面。
尼克斯的新聞公關部門告知路易這一突發情況的時候,他的心就沉到底了。
「把這個情況轉告給其他人吧。」
球員必須提前了解這個消息,不然等會兒新聞發佈會若是被記者突擊採訪,一個回答不對就要倒大霉。
當球隊的公關說對手以愛國主義為由攻擊穆罕默德·拉烏夫以及支持拉烏夫的尼克斯的時候,不知道事情嚴重性的球員們笑了。
「這不是事實嗎?」羅德曼戲謔地說,「不會有人不知道mar不愛國吧?」
斯托克頓這個狂熱的愛國者更是說:「這不就是穆罕默德一直在表明的態度嗎?這下大家都知道了,不是正好嗎?」
「好什麼好?!」路易聽不下去了,「你們知不知道這件事一旦傳開,影響會有多惡劣?待會兒在記者面前,你們知道該怎麼說嗎?」
路易不能指望球員們支持拉烏夫。
這簡直天方夜譚。
畢竟他們中沒有誰認可拉烏夫的做法,可是,僅僅是不支持,對球迷來說是不夠的。
在球迷眼裏,是美國這個偉大的國家讓他們只靠打球就能晉升到富人階級,這群人有什麼理由不愛國?
「不支持」這種態度對球迷來說就是敷衍。
他們要看到更強硬的態度。
可是,如果公然反對拉烏夫的立場,尼克斯的內部肯定受到影響。
已然百孔千瘡的尼克斯更衣室,此時面臨着艱巨的考驗。
哪怕只有一個人反對拉烏夫,都會給更衣室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我們要假裝自己不了解情況?」
斯托克頓看向拉烏夫。
「穆罕默德,你應該知道我們不支持你的做法,但也不會阻止你這麼做,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難道你想讓我們去面對記者,回答那些我們並不了解內情的問題?」
「不,他不能接受採訪!」路易否決了斯托克頓試圖讓拉烏夫自己給自己擦屁股的計劃,「如果他在新聞發佈會上受到刺激,那會發生更可怕的事。」
然而,斯托克頓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退步。
「我是一個愛國者,我以身為美國人為榮,現在你們卻要讓我為一個可恥的恨國者逢場作戲,假意推諉,這難道不可怕嗎?這對我們來說公平嗎?」
斯托克頓質問其他人:「難道這個更衣室里只有我一個愛國者?」
讓路易憤怒的,不是斯托克斯公然和他唱反調,而是他在斯托克頓的眼中看不到對主教練的敬畏。
斯托克頓的訴求合情合理,誰惹的事,誰解決。
如果拉烏夫是一個正常人,路易當然會讓他獨自面對外界的滔天洪水。
但他不是正常人,他是一個隨時可能發瘋的神經病,一旦他發病,他會化身瘋狗,不可自控地噴出大量的髒話。
「穆罕默德,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麥克海爾認為拉烏夫自己的意見更重要。
拉烏夫並不想拉隊友下水。
「這件事與你們無關,我惹出來的麻煩,我自己解決。」
「如果你解決得了,我們用得着關上門來討論嗎?」路易沒有把話說明白,因為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指出來,「一旦你控制不住場面,一旦你無法承受記者的轟炸式提問,一切就全完了,你懂不懂?我不同意你出席!」
雷吉·威廉姆斯發表了意見:「說真的,我們都不知道這件事的具體情況,可是現在我們卻要為了這件事去接受記者的質詢,這對我和其他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拉烏夫和大部分的隊友都沒有建立起私人關係。
這是大家不肯為他出面的原因。
這種情況下,教練組的意見並不能左右球員的意志。
因為受到影響的主體是球員。
路易沒法強行要求他們去替拉烏夫抗壓。
球員中既有斯托克頓和威廉姆斯這樣的「誰惹禍,誰負責」的清醒派,也有羅德曼這種「一損俱損」的共榮派。
羅德曼和拉烏夫的交情淡如水。
「cj(羅德曼忘記了改名的事)不參加開場前的國歌儀式是最近才開始的嗎?你們他媽現在把自己撇乾淨了好意思麼?他當初難道沒有和我們打過招呼?難道我們沒有對他的想法表示理解?他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在我們的默許之下進行的?現在出了事,你們卻成了愛國者?我的天,真他媽冰清玉潔,我被你們的愛國主義感動到他媽想要吐了!」
威廉姆斯大怒:「我從沒有說過我同意他這麼做!」
羅德曼諷刺道:「請問你什麼時候反對了?如果你從來沒有反對過這件事,就不要他媽廢話了!你根本不在乎這件事,這件事在你心裏從來就不重要,只因為它現在鬧大了,你又變成了愛國者,想要脫開關係,你愛國的方式可真靈活啊。」
「丹尼斯,你從來都不懂什麼是愛國主義,你沒有榮譽感,你不能理解我們的感受,也沒有資格指責我們。」斯托克頓激烈地反駁。
「你他媽說什麼?」
羅德曼暴怒,上前準備動手。
坎普直接攔在他們中間:「我們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路易淡漠地看着他們爭吵。
他一邊觀察,一邊在心裏「標記」。
羅德曼是個混蛋,但他的反應正是路易想要看到的。
這也是綜合了各種情況,最應該有的反應。
如果他們是一個團結的團隊,就應該這樣。
但顯然,斯托克頓和威廉姆斯以及其他沉默的人並不這麼想。
此時,只有兩個人能給這件事定調。
一個是尤因,一個是威爾遜。
這是球員間的事,路易除了表明態度,其餘的,只能讓球員自己來決定。
斯蒂文斯認同羅德曼的說法,可是他人微言輕,在這種情況下,能夠代表所有球員給出態度的,是尤因和威爾遜。
因此,他先是喝止了眾人的爭吵,轉而看向始終無言的尤、威二人。
「帕特里克,benj,大家各有各的意見,不如你們兩人商量下,給個主意,我們照做就是了。」
尤因和威爾遜是球隊核心,雖然並不是更衣室里聲音最響亮的人,但現在的局面太僵了,必須有人站出來做主。
這個人不能是路易,因為這件事與比賽無關,涉及到了球隊和球員在場外的形象與輿論。路易反對拉烏夫出去直面記者,是因為如果拉烏夫沒處理好這件事,很有可能演變成一場不可挽回的公關災難。
對外遺禍無窮,對內的影響…現在看,或許沒那麼大,因為情況不能變得更糟了。
球被踢到了尤因和威爾遜的腳下。
平日裏總是稱尤因為球隊領袖的威爾遜,此刻也不打算承擔什麼責任,直接置身事外。
他名正言順地抽身,讓尤因自己來決定要把這顆球踢向哪裏。
儘管如此,威爾遜的表態同樣讓路易失望。
「這件事我聽你們的。」
威爾遜這樣說,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可以逃脫責任。
他既不用成為那個把拉烏夫推出去遊街的「愛國者」,也不用冒着得罪其他純種愛國者的風險提出羅德曼式的共榮共損的方法。
他只需要靜靜地站在一旁看尤因如何做。
路易失望的不是威爾遜把球踢給尤因,而是威爾遜沒有給出自己的態度。
他沒有公開表示支持拉烏夫或者不支持。
無論他支持與否,都是合理的。
不表態,可以解釋為明哲保身,但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滿不在乎的態度。
於是尤因需要靠自己來作出決定。
尤因看向拉烏夫,重重地說:「穆罕默德,我會和你一起去媒體訪問室,讓我們把這件事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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