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些「做賊心虛」,李凌還是迅速下車,上前見禮:「呂大人當真是消息靈通啊,我這還沒到家呢,你就已在此等候了。」
「哈哈,咱們皇城司做的就是這個,眼線遍佈京師各地,早些收到李大人歸來的消息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呂振笑呵呵地說道,態度上倒是頗見親近,看不出想要拿他問罪的意思。
李凌這才稍稍放心,把人引進家門,本打算先回後院換身衣裳再出來見客,卻被對方給勸住了:「李大人不必如此麻煩,下官此來也只是有要事相告,這才冒昧等在門外,說完就要告辭的。」
「哦?不知有何指教?」李凌神色一肅,直接與他進了前廳落座,自有下人把茶水端送上來。
「指教可不敢當,就是來給你提個醒,須得早作準備,以防被人告了刁狀去。」呂振微微一頓後,又壓低了些聲音道,「李大人有所不知,就在你離京的這段時日裏,朝中時有御史言官彈劾你此行有悖規則,之後又有你戶部一些同僚多有表示不滿。當然,這些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重要的,是就在前日,我皇城司坐探得到消息,戶部已有人在糾集眾人,聯名彈劾你玩忽職守,行事不端了。而這為首之人,正是侍郎邊學道。」
李凌的臉色頓時一沉,心情變得有些糟糕。想不到自己出京避禍,那些傢伙還是不肯放過。而且,他們明明知道自己都是走正常流程告過假的,又是去西南公幹,怎麼就非要挑出錯處來呢,如此不依不饒,實在可惡!
呂振看着他又道:「此事已然發動,就在這幾天裏,說不定就會有聯名彈章送入銀台司,若是你再遲來兩日,只怕一到京師就要被御史台先拿去訊問了。所以,你可得早作打算,以為應對啊。」
李凌神色略作變幻,這才又看着他道:「不知除了那邊學道外,其他要聯名彈劾我的還有什麼人?」這時也沒什麼好客氣了,對上司那也是直呼其名。想着自己之前的退讓隱忍,想着這一年為了不被對方挑錯自己在西南的種種經歷風險,他對邊學道自然恨得牙根發癢,都不想留什麼餘地了。
「這個嘛,你所在的清吏司諸多官吏都在那名單上,只有少數幾人不在其列。對了,有兩個人你應該會感興趣,一個是你的上司陸佑,他現在還沒在那聯名奏疏中簽字,但據我所查,那首告之位是要留給他的。還有一人便是項大幸了,他也未曾簽字,並因此被停了職。」
李凌聞得此話臉上怒意不覺一緩,口中慢慢念叨了兩人的名字:「陸佑,項大幸……」心中更是一陣暖烘烘的,自己終究還是交到了兩個好朋友啊。
片刻後,他才鄭重起身,沖對方一抱拳道:「多謝呂大人示警於我,這份人情我記下了。」
「哈哈,我也是最看不慣這些讀書人的卑劣手段,所以才會想着給你提醒的。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畢竟這次你在西南可是立了大功的,別人不知,我皇城司卻是一早就知道了,陛下和政事堂中那些位大人也是早早知道你為朝廷立有大功,所以即便有人想要冤枉你,當也傷不了你分毫。」
「是啊,他們確實不可能以這等莫須有的罪名讓我被朝廷懲治,但是此等做法實在卑鄙,我李凌可不想總與他們玩這些低劣的遊戲了。」李凌的眼中又有光芒閃爍,直讓呂振看得都有些心驚了:「怎麼,李大人這是打算另尋出路,不與之同流合污嗎?要真如此,我皇城司的大門可永遠為你敞開啊。」
「這個……去皇城司任公開官職還是留待將來吧。」李凌忙推辭道,他倒不是對這些密探衙門有什麼成見,實在是不覺着入皇城司能比在戶部更有發展前途。畢竟在戶部,自己可以一步一個腳印地向上攀登,到時位列三公九卿也未必是夢,可進了皇城司,即便做到頭,也就是一個密探頭子罷了,身份自然差多了。而且,他可不想為此成了殘缺之人,成了李公公呢……
隨即,他又道:「不過在下倒是真有一事想請呂大人出手相助。」
「哦,卻是何事?」
在李凌把自己希望對方協助的事情說出來後,呂振的神色也變得有些怪異起來,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幾許畏懼了:「你真想讓我們做這些?」
「我想這對皇城司來說應該不算什麼難事吧?」李凌只是沖他一笑道,「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很公平嘛。」
「此事終究非同一般,我也不好現在就應你,你也該知道他背後是誰。」
「當然,你可以回去請示韋公公,不過我想,韋公公若忠於陛下,是定會答應此事的。」
呂振點點頭,不再多言,很快就起身告辭。不知怎的,他總有一種感覺,雖只是一年未見,這個李凌整個人的氣質卻與之前有了極大的變化,那種鋒芒與決然,就是他都會感到一絲畏懼,那是他只有在少數幾名高官身上才能感受到的強大氣場啊。
直到將呂振禮送出門,李凌才長長舒出一口氣,這個消息把他回家的心情都破壞了。不過為防妹妹她們擔心,他還是很快就調整了心態,笑呵呵地回到後院,那邊月兒她們已經準備好了酒菜,只等他一起享用,為他接風了。
久別重逢,他們幾人自然有着許多話要說,便在這豐盛的酒宴中,互相敬着酒,說着分別以來,自己所經歷的種種之事。
留在京城的二女其實日子過得挺豐富而又平淡的,無非就是今天去了龍門賞景,明日又去了白馬寺上香之類的遊玩瑣事,又或者是隨口提一些如今縱橫書局,縱橫月報——不,現在該稱其為縱橫半月報了,因為銷量實在太好,收到的稿件也多,在萬浪的運作下,便由一月一期變為一月兩期——的種種變化成功故事。
而在提到這半月刊時,月兒都因為稍稍飲了點酒而帶着醉意咯咯笑着道:「哥,我的小說也在報紙上刊登了,還有不少人喜歡呢……我都沒想到會有人喜歡我寫的那些小說,她們還特意寫了信送到書局裏來……」
「我早說過月兒你只要用心去寫,你的才華一定會被人賞識的。」李凌也為妹妹的成功感到歡喜,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把她的頭髮都給打亂了。
月兒卻沒有像以往般躲閃逃避,而是很享受地靠近李凌,用力點頭:「嗯嗯,我以後一定會寫出更多更好的小說來的。」
「是啊,我們的月兒可是一個小才女呢。」李凌又誇讚了她幾句,直讓小丫頭更為開懷,不覺把杯中酒都給喝了,然後就醉了過去。
如此一來,這房中就只剩下李凌和楊輕綃兩人還清醒着了,李凌端起酒杯,湊到她面前:「輕綃,這一年來多虧了你陪着月兒了,我就用這杯酒聊表謝意吧。」
楊輕綃微笑了下,雖然也舉杯與他輕碰了下,但口中卻道:「你不必如此說,我和月兒一見如故,照顧她自然是理所當然的。」
就在她湊杯小喝了一口時,就聽李凌笑了下道:「就只因為這個?」這話讓楊輕綃的手輕輕一顫,俏臉上升起了幾許紅暈來,就好像也有了醉意:「你什麼意思?」
「就沒覺着你們倆很有姐妹的情分嗎?」李凌又笑吟吟地問了句,楊輕綃的臉色又是一變:「你……」這顯然不是她想聽的話。
但隨即,李凌的後半句也來了,卻讓她的臉色又重新變紅:「畢竟月兒可是我的妹妹,說不定她也會成你的妹妹呢。」
「你……什麼你的妹妹,我的妹妹的……」楊輕綃有些羞了,口中卻是半嗔了一句。
李凌見她如此嬌羞,比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美,都有些看呆了。片刻後才又靠近了些:「我是想說,咱們能不能不只做朋友,而是,而是由我去江南跟楊幫主提個親?」
「你……誰說喜歡你,想要嫁你了,真不知羞……」楊輕綃愈發臉紅,只是口中雖然是這麼說着,但只看她眉梢眼角的那種喜意,就是瞎子也能瞧出她的心意來了。
李凌自然也看明白了,心中更是一陣歡喜,突然就伸手去摟她:「輕綃,我是說真的,你我相識也有兩年了,你對我,我對你的感情……」
就在他要把這最後一層窗戶紙都捅破的當口,李通卻在外頭拍響了房門:「公子,外間有人送來一張名刺,說是請你明晚過府一敘。」
這一打岔,終於是讓楊輕綃清醒過來,趕緊一把推開了都把自己摟住的李凌,俏臉已紅得比醉酒睡着的月兒更甚了。而李凌則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怎麼自己才剛一回來,就接連有人上門呢,這是又有人來送什麼壞消息了嗎?
只是當他開門,從李通手裏接過那張名刺,看到上頭的主人名字時,神色才變得鄭重起來——陸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