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五月。
天氣已經開始轉熱,龍驤軍正在做最後的北伐準備。
另一邊,位於京口鎮的北府軍,也在大量調撥前往荊州。
上午,幕府會議結束之後,邢沅芷便找到了程晉陽。
「常州鎮有些不對勁。」她附耳說道。
「常州鎮?」程晉陽眉頭一皺,「那裏不是抵禦松江廢墟的前線嗎,神武軍出什麼事了?」
「地網的情報人員,注意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邢沅芷低聲說道,「懷疑是宗室軍官作亂。」
「嗯。」程晉陽點了點頭,表示知曉。
他略微沉思片刻,便去找王大小姐……不,這事無需勞煩婉柔,我和公主姐姐商量着來便好。
於是他又找到公主姐姐,跟她細說了這些事。
公主姐姐也嘆起氣來。她最近還想着如何保下司馬家族呢,結果家族的老傢伙們,就給了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這件事我會處理。」她抱着丈夫,溫言細語安撫幾句,隨後便匆匆啟程,沿長江而下趕赴常州。
將常州鎮之事交給公主姐姐,程晉陽自然也不會因此而放慢北伐腳步,便帶領初步集結的軍隊,沿漢江北上前往襄陽。
龍驤水軍多是大船,在江上宛如移動堡壘,擁有各種各樣的大口徑巨炮,以及各種大規模殺傷性彈藥,這也是為了適應傀倀的人海戰術,在最近幾十年裏改造出來的。
嗯,兇猛陽剛的巨艦大炮看着就是安心,比什么娘里娘氣的無人機母艦,什麼猥瑣的魚雷導彈艦要霸氣得多。
以後要多多發展巨艦大炮!
「記下來。」楊望舒低聲念叨着,敲打隨身鍵盤,「5月12日指示,大就是好,要多造巨艦大炮。」
「喂,我開玩笑呢!」程晉陽便給她一個腦瓜碰,打得小望舒抱住了頭,瞪着無辜的水汪汪大眼睛,哀求般地看着他。
這表情倒是有點兒可愛啊,想揉她的小腦袋……
勉強忍住了在親衛隊面前,揉親衛隊長腦袋的想法,程晉陽繼續檢閱軍事情況。
目前的情況是,龍驤軍除了部分留守川蜀、荊州,北府軍除了部分留守京口以外,剩餘力量已經全部投入了北伐,差不多佔了帝國有生力量將近二分之一的樣子。
但是要論軍備水平和戰鬥力,目前手頭的北伐力量,比帝國剩餘的驍騎、神武、羽林等軍要強大得多。
原因無它,北府軍得到了世家大族們的慷慨投入,要科技有科技,要異能有異能,比龍驤軍要富裕太多了。
由此帶來的,便是程晉陽對世家大族的重新認知。
他近日以來讀史,發現整個晉朝的歷史,便是各方面的國力從皇室獨佔,慢慢轉移到士族這邊的歷史。
晉高祖宣皇帝司馬仲達,是一個獨裁到了極致的強人皇帝。他將那些佔據了教育資源的世家大族全部瓦解,掃入了歷史的故紙堆里,然後強行將神州文明拔擢到了工業時代。
因此在他死後大概兩百多年裏,整個晉朝的國力是蒸蒸日上的,而且皇室的權力也得到了空前的集中。
在司馬仲達「重視科教」的訓誡下,大量的科研項目在司馬家族的手裏興起,其中也包括了異能的開發和利用——要知道異能在司馬仲達晚年出現的時候,可是根本就沒有「算法」這玩意兒,如今各大家族的異能先祖,當時也只是卑微的實驗對象而已。
再之後兩百年,便是異能世家的發展歷史。
隨着異能算法的出現,司馬家族開始將異能投入社會生產,於是異能者便開始掌握社會資源。
由於異能可以「隨血脈傳承」的特點,導致「異能家族」自然而然便誕生出來。這些家族裏的成員,不僅僅是基於血緣紐帶上的聯合,也是基於政治和利益上的天然同盟。
再後面三百年,皇室便和各大世家開展了長期的、頻繁的對抗。起初是皇室佔優,但世家們慢慢便扳回局勢,甚至為了聯合對抗高高在上的皇權,還誕生了「士族」這個階級概念。
科技可以通過學習來進行傳承,但異能……只能通過血脈進行延續。因此世家可以從司馬家族的科研成果中獲益,但司馬家族卻無法從世家的異能研發里獲得任何好處。
司馬仲達留下的「重視科教」的祖訓,保證了大晉前四百年的強盛與輝煌,也為後三百年的皇室衰落埋下了伏筆。
最後,某個企圖逆轉翻盤的皇帝,為了打破異能世家的血脈藩籬,卻不小心開啟了潘多拉的魔盒,也就為皇室的最終毀滅打下了最後一根釘子。
衣冠南渡以後,司馬氏其實已經無力回天了。
作為繼任者,程晉陽也不得不面臨這樣的問題:
如何對待這些異能世家?
要知道,這些家族並不僅僅是家族而已。
通過這幾百年的發展,這些世家大族不僅保持了高度的族內凝聚力,還維持着對社會各行各業的深度滲透。
而且他們都帶有政治屬性和訴求,彼此的人脈關係盤根錯節,還將女兒送入了自己的後宮……
想想都頭疼。
將思緒從遙遠的未來收回到現在,程晉陽便暗暗說服自己,現在想那麼多都是空的。
只要能收復洛陽!
擊敗母親這個一品天帝,收回洛陽,便可以宣佈北伐勝利,從而在帝國內部獲得幾乎巨量的政治聲望。
恐怖的實力,巨大的聲望,便足以保證自己在登基以後獨斷專行,不受這些世家大族的掣肘。
至於自己去世以後……唉,等登基以後再說!
實在不行,就只能相信子孫後代的智慧了!
「你在想什麼東西?」楊望舒見他凝望舷窗外面,久久不語,便好奇問道。
「我在想……」程晉陽下意識便要說出口,然後又想起這大小姐也是世家一脈的,連忙止住,毫無破綻地轉移話題,「我在想我們以後要生幾個孩子。」
「啊,這。」小望舒被他的突然襲擊搞得臉紅,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囁嚅說道:
「就一個叭……不能再多了……」
「為什麼不能再多了?」程晉陽笑着將她抱入懷裏,讓她坐在腿上。
「孩子多了,你就不寵愛你的小娘子了。」小望舒聲如蚊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