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理理是幻覺嗎?
程晉陽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但他可以肯定地說,即便蘇理理是自己心中的幻覺……
……自己也做不出利用她的事情來。
有句話叫做「男人至死是少年」,雖然顯得偏激了點,但也並非一無是處。
男孩在進入社會之前,往往都是中二而幼稚的,對世界充滿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進入社會後,被冰冷的現實痛打一頓,又容易猛然轉變到另一個極端,變得無比市儈、功利乃至冷酷。
駁斥後者,說「男人至死是少年」,太過愚蠢且理想化;否認前者,又是拒絕認識現實的表現。
將堅硬的外表坦露在外界,將柔軟的內心留給珍視的人,這是程晉陽所選擇的更加中庸的、也更加符合他性格的道路。
蘇理理,就是他內心最柔軟的一處淨土。與原主殘留的記憶和情感無關,他是根據穿越後對夢境裏這個蘇理理的認知,才將她放在這個位置上的。
當然,如果拋去上面他那些夾雜私貨的自我辯護,批評他其實是「三觀跟着五官走」,「下議院統治上議院」,其實也沒什麼問題。
畢竟我家小理溫柔又可愛,哪怕是讓她因為自己的私心而掉一滴眼淚,程晉陽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吃葡萄,啊!」蘇理理示意他張開嘴巴。
「啊。」咀嚼咀嚼。
他吐出葡萄籽,蘇理理乖巧地將手伸到他的嘴巴下面,接住吐籽:「甜嗎?」
「甜。」
「那你再吃點……」蘇理理剝着葡萄,有些猶豫,「晉陽,我不跟你們出去,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程晉陽便安撫她道,「我現在已經是異能者了。異能者和妖魔的戰鬥,哪有把平民牽扯進來的道理呢?」
「可是我……」蘇理理欲言又止,「好吧。」
「等下我跟她們出去,過段時間後再回來看你哈。」程晉陽溫柔地抱了抱她,「你在家裏等我回來。」
「嗯。」蘇理理臉色緋紅。
房間外面,邢沅芷從衛生間裏洗浴完畢,用毛巾綁好頭髮出來,對躺在沙發上的王婉柔說道:
「你的計劃失敗了,所以怎麼辦?」
「誰說我的計劃失敗了?」王婉柔淡淡說道,「蘇理理可以出去,蘇理理願意卻無法離開,蘇理理本身拒絕出去,以及程晉陽拒絕讓她出去等等,這些可能都在我的計算之中。最終是哪個結果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導向這個特定結果的過程,其背後所代表着的意義。」
「嗯。」邢沅芷用了一段時間,咀嚼她這句話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蘇理理……」
「……對。」王婉柔冷笑起來,「和你們原先猜測得不同,她並不是植根於程晉陽內心深處的幻想,而是一個擁有獨立意志的,不打算讓我們觀測到的客觀人格。當然,是從程晉陽的本體人格里分裂出來的,還是一個外來的精神存在,這個並不好就此確定。」
邢沅芷:???
等等,我可沒推斷出這些啊!我只是想說「蘇理理有能力出去而已」,話說你是怎麼推斷出這麼多東西來的啊!
「等我升到八品巔峰以後,有一門思想鋼印算法,可以通過催眠來設置接口,從而檢查目標的深層思想。」王婉柔繼續說道,「屆時只要讓我檢查一下,就能知道蘇理理的本質了。」
「催眠嗎?」邢沅芷嘆了口氣,「之前晉陽在接受精神治療時,用吳郡吳氏的『感知操縱』,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你不了解心靈類異能。」王婉柔打斷她道,「感知操縱的特點在於操縱,對思想本身無法做到精細的分析檢查,而思想鋼印可以。這是太原王氏作為古老三品世家的底蘊所在,我們族內歷朝歷代積累的算法,可以實現很多你絕對聞所未聞的效果。」
邢沅芷不說話了。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你會借着檢查的名義,對晉陽的內心做什麼手腳啊!
「你在擔心我對他的思想動手腳,對不對?」王婉柔冷笑起來,「信不過我?」
「倒也不是信不過你。」邢沅芷否認說道,「只是人的思想……畢竟是不能隨便修改的東西。」
「這你不用擔憂。」王婉柔搖了搖頭,「我可不是要直接修改他的思想。」
她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隨手敲了敲牆壁:「你知道嗎?」
「……夢境,也是思想的一種,呵。」
「你們在說些什麼?」程晉陽剛好從書房裏出來,好奇問道。
「我們在談論給你洗腦的事情。」王婉柔冷冷地道。
「哇,我好怕。」程晉陽佯裝驚恐。
「少貧嘴了。」邢沅芷沒好氣地打斷他道,這個傢伙自己對蘇理理一點防備都沒有,為什麼要我來替他操心這個那個的?
「蘇理理那邊怎麼說?」
「讓她先待在安全屋裏吧。」程晉陽說,「咱們還是和往常一樣,繼續出去殺妖魔。」
「那你可得清楚,如果找不到對付鬼級妖魔的方法,我們也就每晚10馬的加值了。」邢沅芷提醒他道,「按照這個速度,你只有三成概率能升到五品哦。」
「沒事。」程晉陽信心滿滿,「畢竟我們都還不滿二十歲,未來……總會找到更好方法的嘛。」
「或許吧。」王婉柔不置可否,「只要你將來不後悔,也沒問題。」
「嗯?」程晉陽立刻有些心虛。
以王大小姐近乎「預測未來」般的能力,他還真沒那個自信說自己將來「絕對不會後悔」,連忙虛心問道:
「婉柔,這個『後悔』作何解釋啊?」
「不好說。」王大小姐出乎意料地,沒有用那種傲慢而確鑿的口氣,只是懷疑地盯着他道,「我只是有種預感。」
「什麼預感?」
「預感你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傢伙。」王婉柔毫不客氣地說道,「即使是你那樣薄瘠的智商,也該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越是想要改變些什麼,就越是需要與之相配的偉力吧。」
「如果只是想要隨波逐流,安安穩穩地活下去,那麼就這樣按部就班地增長實力,也沒有什麼問題;可是……」
她緊緊盯着程晉陽的雙眼,仿佛在拷問他的內心似的,冷冷問道:
「你真的是那種甘於平庸的傢伙嗎?」
又來了!毫無根據的劉邦學說!邢沅芷忍不住在心裏嘆息起來。
這個王大小姐,明明自戀又自視甚高,根本看不起身邊的任何人,卻又為何在這方面如此看重我家晉陽呢?
想到這裏,她也忍不住看向程晉陽,試圖從他臉上尋找到任何「雄才大略」的君主特徵。
「我不是嗎?」程晉陽聞言大驚失色,納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邢沅芷:………………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