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
既然是利益交換,就不應該奢求那個屑男。
算了,婚約就隨它去吧。王婉柔和褚青青……沒有婚約,不一樣和他過得好好的?
愛怎麼樣怎麼樣。
邢沅芷從浴缸里站起身來,在花灑下洗淨身子,然後在鏡子前用毛巾慢慢擦乾。
然後換上乾淨的衣服,離開浴室。
就看見程晉陽和褚青青正並排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裏的狗血情節嘻嘻哈哈。
「哦,沅芷,你出來啦?」程晉陽立刻站起身來,「剛才的事……」
「我沒事。」邢沅芷朝他露出一個溫暖和煦的微笑。
程晉陽:???
這些大小姐的內在心情,和外在表情一向都是反着來的。如果她對你清冷亦或傲慢,不假辭色,說明她其實還是很喜歡你的。反過來,如果她對你笑意盈盈,那心裏八成是對你有隔閡和陌生感。
比如旁邊這個整天笑嘻嘻的青青姑娘,就是最好的例證。
「咳,我看冰箱裏上次的梁山肥牛卷還剩了些,就拿平底鍋去煎了一下,權當夜宵。」程晉陽就拿出了殺手鐧,殷勤說道,「洗澡洗累了吧?咱們補充一點能量。」
邢沅芷無語。洗澡是什麼體力消耗很大的事情嗎?
不過她也知道未婚夫這是在試圖彌補裂痕,剛想下意識拒絕說「我不吃夜宵我要瘦」,轉念一想又答應下來,微笑說道:
「謝謝。」
程晉陽:……………………
阿芷你真的變了!你以前不會那麼見外的!
三人圍着盤子,很快將香煎牛肉卷吃了個精光,程晉陽才突然想起王大小姐還在書房裏沒出來。
糟糕,忘了叫她了。
於是他連忙拿着盤子去廚房毀屍滅跡。這邊邢沅芷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來,語氣隨意地問道:
「你喜歡他嗎?」
「喜歡啊。」褚青青說。
「可他是個屑人啊。」邢沅芷嘆氣說道。
「我不知道什麼屑不屑。」青青姑娘笑眯眯地說道,「我只知道他挺符合我的胃口的。」
「嘖。」邢沅芷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你那可不是愛情。」
「愛情?」青青姑娘咯咯笑了起來,「沅芷,我們這些出身世家的姑娘,婚事哪裏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能和家族安排的丈夫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就是最好的生活了,何苦還要奢求什麼愛情呢?」
邢沅芷無言以對。
沒錯,本來就是應該這樣子的。自己是被哪塊豬油蒙了心,不知不覺地居然希望未婚夫能真心喜歡自己了?
她長嘆一聲,起身去了書房。
書房裏,王婉柔正在寫什麼東西,紙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種晦澀術語。
邢沅芷從背後看着她,敲了敲房門。
王大小姐頭也不回,問道:
「什麼事?」
「關於楊望舒的事。」邢沅芷說,「我可以帶你去找她。」
「那麼走吧。」王婉柔站起身來。
「走?」邢沅芷詫異問道。
「現在才晚上8點。」王婉柔說,「見個面就回來,估計能剛在12點以前到家。」
「好吧。」
「你去叫上程晉陽。」
「弘農楊氏不會讓他進族地的。」邢沅芷搖了搖頭。
「但是我們可以把她騙出來。」王婉柔冷笑起來。
邢沅芷:???
兩個姑娘離開書房,和程晉陽說了此事。
「你們想幹嘛?」程晉陽狐疑問道。
「我想做個實驗。」王婉柔輕描淡寫地道。
「實驗?」
「能解決鬼魂的實驗。」王婉柔說。
「這麼好玩的事情,算我一個!」褚青青在旁邊聽得坐不住了,立刻跳了起來。她並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裏。
三人沒理她,自顧自地出門去了。
王婉柔是發起人,邢沅芷是人脈擁有者,程晉陽是必要核心,你褚青青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
青青姑娘也不氣餒,直接就迅速換好衣服,跟着三人出門去了。
弘農楊氏的族地,位於江寧區觀音山的山麓地區,離浦口區還是挺遠的,因此眾人打了個飛車(私人承運直升機),向着江對面的南方市區飛去。
夜色下的建康城市區,到處都是全息影像廣告和霓虹燈,大量的車輛和飛車川流不息,行人如織,顯得無比熱鬧且繁華。
然而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多了,程晉陽也知道如今的熱鬧繁華,其實並不屬於所有人。
按照正常的發展規律,隨着社會分工的多樣化和精細化,新崗位對勞動力的素質要求也在飛快上升。比如財務會計需要數學、工程師需要理科知識等等,於是在經濟利益的驅動下,執政者就會重視人才培養,全面鋪開教育啟發民智,從而創造出一大批中產階級來。
然而穿越者前輩帶來的科技飛升和生產力躍進,直接打斷了這種正常的發展規律。尤其是司馬懿晚年為了實現長生,所重點發展的賽博朋克計劃,誕生了人工智能和合成人這些產物,更是嚴重地阻礙了社會對於發展民智的需求。
絕大部分腦力活動,都可以由人工智能解決;絕大部分體力活動,都可以由自動化生產線和合成人來解決。原本還有價格成本的限制,但隨着這麼多年的產業集成自動化下來,合成人本身的造價也低廉到難以自信的地步,於是就更加不需要那麼多高素質勞動力了。
因此如今建康城裏的平民階級,教育水平兩極化非常嚴重。去年的朝政就業報告,據說只有3%的民眾受過高等教育,普遍擁有博士學位,在皇室和各大世家的研究所里工作。
至於另外97%的民眾,都是在小升初、中考以及高考三大階段,被極其殘酷的學力競爭給篩掉的。這裏面其中一部分人,在合成人和人工智能雙重擠壓的縫隙里,幸運地找到了一些崗位,成為了打工人。
剩下來的則是連打工人都沒得當,只能靠着朝廷公倉發放的福利物資來維持基本生活,淪為失業大軍中的一員。失業群眾本身就是不安定因素,再加上受到北方來的流民衝擊,近年來的社會動亂便更加頻繁了。
直升機飛過廠家,便看見下方在盧龍湖一帶,六扇門的捕快已經圍了一個大圈子,裏面有很多平民倒地不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到處都是血跡和焚燒車輛的殘骸。
「是幫派械鬥啊。」駕駛員往下面瞅了一眼,隨口說道。
「械鬥?」程晉陽好奇問道。
「馬來人和通古斯人的械鬥。」駕駛員開了個刻薄的玩笑。
北方流民南遷至建康城,毫無疑問衝擊了本地人的就業和生活。因此建康本地幫派就蔑稱這些流民為「傖子」、「侉子」,但近年來網上出現了一種時髦的稱呼,叫做「通古斯野豬皮」,污衊這些北方人是瀚海行省凍原上的未開化漁獵土著。
北方流民的回擊,則辱罵南方人是「馬來矮黑種」,污衊他們是「南海群島上的叢林土著」。
當然,這些都是極其不雅的蔑稱,其背後含義就是「不配當漢人」,據說這典故最早還是出自宣皇帝之口,因此三個姑娘聞言都皺起眉頭,對這些俚語穢言感到輕微不適。
程晉陽則是望着下方,漸漸便有些走神起來。
寒門和平民,其實並沒有嚴格的界限。所謂的寒門,也只是一部分擁有異能血脈的人,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已。只要不入世家,社會待遇上和平民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說,他其實本來也是下方群眾里的一員。
按照原本的生活軌跡,假使自己高考失利,沒有考上大學的話,就會成為那97%的底層民眾。要麼當光榮的打工人,要麼成為未來可期的失業人,蝸居在自己的房子裏,靠省吃儉用來維持生活。
幸運的是,公主姐姐幫自己完成了階層躍遷。
然而這些沒有遇到貴人扶持的平民,他們未來的出路又在哪裏呢?
兩相對比之下,程晉陽並沒有任何「成為了世家子弟」的優越感和滿足感。
他只是感到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