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信陽城後,李正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信陽知府方永宏匯報了他在南山鄉的所見所聞。
可把後者給氣炸了肺。
「混蛋!王八蛋!」
幾年前才從翰林院下放來到信陽做官的方永宏還是第一次這般不吝嗇自己的污言穢語。
他現在反而有些氣,氣自己的詞語儲備量太少,根本罵不儘自己心裏所有的怒和恨。
「立刻,你立刻帶人回去。」
方永宏負着手走了好幾圈,也罵了好幾圈,最後看向李正說道:「本府馬上給你調撥人生,帶着衣物和糧食去南山,帶着百姓來信陽,還有把那幾個和尚給本府就地處決!」
「不審了?」
「審什麼,殺!」
方永宏氣的怒罵,但發了一通脾氣後又無奈揮手:「帶回來過堂。」
再是恨不得殺人,方永宏到底是一個官,還是一個知府,知道自己不能意氣用事。
他下令殺人,就代表國家殺人。
國家殺人必須要經過法律的審判,要經過大理寺的核定,不然,就是非法殺人。
那法律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李正很快就帶着人回到南山鄉,給在這裏的鄉民帶去了幾十年未曾穿過的衣服。
很多小姑娘甚至不會穿,跑出來找李正來教。
看着眼前這一群裸着身子的女人,李正只覺得一陣窒息。
這是天宮嗎?
不,這是地獄!
一個愚昧落後的地獄。
而如南山這樣的地獄,在這個國家,還有很多個。
可能幾十、也可能幾百。
祖祖輩輩就這麼活着,只是為了活着。
從落生下來開始的那一刻,就單純的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着。
至於活着的意義是什麼,他們壓根不懂。
南山鄉說是鄉不比一個村子大,只有六十七戶,二百多人。
很快就收拾齊整,跟着李正踏上了遷徙的道路。
他們將會先到信陽城,而後到東京集合,那裏會有專員帶着整個河南所有需要移民的百姓以及必備的生活物資,同上草原。
對這些百姓的衣食溫飽,李正不再擔心,因為國家會保護好他們。
不會有一個人餓死,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凍死。
現在,他更關心的是這幾個該死的招搖撞騙的和尚該接受審判了!
判院的大堂內,信陽府判院的院丞高坐首位,都察處的都察員坐在了公訴席上。
而李正,則和信陽知府方永宏同坐在觀眾席上。
方永宏雖然是信陽的一把手,但他的審判權已經被剝奪了,取而代之的是判院。
至於那幾個和尚,則一個個站在被告的一處木柵內,俯首哆嗦着。
「開始吧。」
當院丞宣佈開始之後,都察處的都察員率先站了起來,怒不可遏的說道。
「據南山鄉鄉老王晴及多名南山鄉鄉民控訴,被告幾人自稱可以求神的和尚,以請神仙下凡保佑南山鄉為由,向南山鄉索取童女四名供其淫辱,事後更是將之殺害,其罪行,已嚴重的觸犯我大楚法典。
請院丞以殺人罪、輪姦罪、招搖撞騙罪並罪處罰,判決這四人一級死刑!」
大楚的死刑是分級的。
分一二三級。
為什麼要分級,因為駱永勝廢除了凌遲刑罰和連坐刑罰。
但是對一些極度令人髮指的罪行,僅僅殺頭又不足以平民憤,那便將死刑分級。
一級死刑就是五馬分屍,被行刑者死前會遭受劇烈的痛苦。
二級死刑便是殺頭,不過大楚的殺頭也很殘忍。
殺頭用兩把刀,第一把是帶齒的鐵刀,能砍進肉里,但砍不下頭,保證被執行死刑的罪犯特別疼,但死不了。
拔出來後會留下傷口,沿着這個傷口,行刑官換用第二把刀。
這就是上好的鋼刀了。
一刀砍下,保管人頭落地。
所以二級死刑依舊是帶有一定痛苦的。
只有三級死刑最輕,絞死。
被行刑者被吊死在絞刑架上,到死都能留下全屍。
判院的院丞沒有多麼衝動的就同意下來,而是看向這幾個和尚,問了一句。
「被告,對你們的指控罪行,你們需要辯解嗎。」
幾個和尚,不,準確來說,這幾個還不是真和尚。
他們哪裏走過堂,他們本身也是一群無知的人。
現在只顧着害怕,根本不懂得什麼是大楚的司法流程。
更不懂啥是一級死刑、二級死刑的。
只是一聽死刑兩個字,整個人就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癱軟倒地。
所以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事發之後,這四個假和尚甚至都沒有時間也不懂為自己請律師。
此刻只能沉默以對。
院丞等了一陣,見四人無話可說,便乾脆下達了判決。
「既然被告認罪,那現在本院宣佈,判決被告四人殺人罪、輪姦罪、招搖撞騙罪成立,三罪並罰,合併判處一級死刑,提交大理寺核定。」
「退堂!」
四名被告這才驚回一絲心神,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嗚哇亂叫着被差役拖走。
等待他們的,將是最嚴厲的法律的審判。
可是現場卻並沒有人因此而感到多麼痛快。
罪犯伏法了,可死去的人救不回來。
這個時候,李正突然站了起來。
「提請判院、都察處對南山鄉鄉老王晴提供童女的行為進行追責。」
實施犯罪的人已經被判死刑了,那為這四個假和尚提供童女的王晴呢?
他就沒有罪嗎。
都察處的都察員嘆了口氣。
「無論是王晴還是南山鄉的鄉民都是被欺騙的,有什麼罪。」
這是因為愚昧無知才受到矇騙,而向幾個假和尚提供了童女。
「愚昧無知就可以犯罪了?」
李正聽得新鮮,他年輕、熱血,所以毫不隱瞞自己的心中所想:「如果愚昧無知就是開罪的藉口,那這四個和尚要是蠱惑他殺人可以永生,那是不是殺人也無罪了。
四個女童的死,這王晴完全在其中起到了幫凶的作用,是他說服四個女童的家庭把這四個女童交給於這四個和尚。
所以,他也一樣有罪。」
大堂內,陷入了安靜之中。
片刻,院丞說了這麼一番話。
「如果愚昧無知的王晴有罪的話,那麼,沒有起到教育和宣傳反迷信責任義務的信陽府、河南省當局有沒有罪?」
李正,頓時啞口。
如果這麼追下去,大概就用上了那句話。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