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天策上將軍府。
這裏是眼下寇凖的辦公地點,也是眼下大宋的權力核心。
當寇太師帶着皇帝符寶、天子劍駕蹕這裏開府辦公的時候,其本身就是全大宋實際權力最大的一個人,甚至超過了那皇宮中的皇帝趙恆。
凡屬宋臣,皆歸寇凖一人統轄,上至宰相、下至胥吏,寇凖都有先斬不奏之權!
就是想殺誰殺誰,都不用跟趙恆匯報。
世道實在是把趙恆逼得沒轍了,要麼不信寇凖幾年後亡國,要麼就信任寇凖不會當王莽、司馬昭篡國自立。
思來想後,趙恆選擇了用人不疑。
而寇凖還真沒有上來就弄權,本來王欽若都在家裏備好了鴆酒,只等寇凖一聲令下他就服毒自盡,誰想過寇凖壓根沒搭理他。
「此誠急社稷存亡之刻,你我臣工之間的嫌隙不值一提,一切等到平定天下再說吧。」
王欽若感動之餘也不免為自己的小人行徑而倍覺羞恥。
自己比起寇凖來,確實是差了太多太多,無論是能力還是個人的品德操守。
「後面的時間,寇某可能沒有精力去顧暇朝堂之事,還望王相和呂相二人能夠多多操心,盡忠職守。」
面對寇凖的請求,王欽若第一次心悅誠服的一揖到底:「請太師放心,下官一定和呂相勠力同心,殫精竭慮。」
「那就好、那就好啊。」寇凖點頭,疲憊道:「只要咱們精誠合作,一定可以共度時艱,天下亂不了、江山亂不了!」
看看寇凖的神情,王欽若真情實意的關切了一句:「有太師在,天下一定不會亂,下官現在只求太師保重貴體,不要太過於操勞了。」
何止是趙恆一人現在關心寇凖,文武百官、王公貴族誰不都盯着寇凖,心裏祈盼着寇凖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出意外。
最好平定天下之後再暴病而亡!
要是還沒平定就先病故了,那整個江山都得跟着殉葬。
寇凖之於大宋,就是諸葛亮之於蜀漢啊。
而諸葛亮的下場,可不就是在殫精竭慮、鞠躬盡瘁中死而後已了。
想想早前寇凖兩次被氣到吐血,大傢伙一想想三次吐血而亡的周公瑾就不免心裏直哆嗦。
老天保佑,可千萬別讓寇老西也短命夭亡啊。
慢說他們了,就連寇凖自己心裏也明白他現在的份量有多麼重,所以一口應下感謝了王欽若的好意。
等到王欽若離開,一旁陪坐的丁謂便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太師現在大權在握這王相就阿諛諂媚,實在不是什麼君子作風。」
「現在還分什麼君子小人啊。」寇凖謂然一嘆,搖頭道:「先想想如何平定這四方亂匪吧。」
嘆罷便喚過丁謂來到壁掛的巨大地圖前,指着西南夷對丁謂道:「西南夷地處川蜀之南、兩廣之西,雖然貧瘠,但卻也十分重要。謂之此番出使若是能說服西南夷不反,則川地和兩廣的亂黨就無法在地緣上連成一線,方便朝廷大軍一一擊破。」
丁謂面露難色,糾結道:「太師,此前下官首次出使之所以功成,是因為那王鈞叛亂被朝廷克平,大勢上到底是朝廷站着,現在四地反王驟起,下官擔心此番出使難成啊。」
看到丁謂為難的表情,寇凖只覺心頭一痛。
丁謂之怕死啊。
「謂之,滿朝文武只有你曾經與西南夷的蠻酋打過交道,有一份交情在,現在家國不寧、河山污濁,正是咱們該站出來的時候,這個節骨眼上明知事不可為也要強為之。」
丁謂心中破口大罵,狗屁的事不可為也當強為之,你寇老西說着容易,那群西南夷的蠻酋是那麼好打交道的嗎,朝廷厲害的時候,他們跪地上搖尾乞憐,現在朝廷勢弱這群蠻子恨不能食人肉、寢人皮,野蠻的很,到那個時候死的又不是你寇老西。
家中的妻妾嬌娥可還都等着自己寵幸呢。
雖然心中無比的抗拒,可眼下丁謂也不敢直接當面拒不受命,只好端肅神情拱手作揖:「請太師放心,下官定不辱命。」
說着應下,可心裏卻是打定主意,進了西南夷地界就呆着不動,那是說什麼也不能真硬着頭皮去當這個使者的。
眼看丁謂接下差事,寇凖總算是心情開心一些,繼續對着地圖蹙眉發起呆來。
「眼下四方反王群起,但說實話本相一點不懼,本相獨懼一人啊。」
「太師說的,可是偽楚駱永勝?」
「是啊。」寇凖握拳砸在桌子上:「這駱逆心性冰冷陰暗,演的悲天憫人做的卻是狠辣無情之舉,神與獸都是他,可謂一代梟雄。此人慣用盤外招、善使見不得光的骯髒行徑,論及把握人性操控人心的能耐本相亦不是其對手。
現在遍地群起而反,他駱永勝仍然藏於暗處不露面,一日不把他抓住斬首,本相心裏就一天不能踏實下來啊。」
丁謂看看寇凖,心頭也是一凜。
這駱永勝好大的本事,竟然能把寇凖給難為到這個份上,他跟着寇凖幾年交情,還是第一次看到寇凖如此重視和抬舉一個敵人。
兩人各有心思都沒說話,將軍府外寇仲快步走進:「義父,江南軍報,駱逆露頭了。」
「快快拿來。」
一聽到有了駱永勝的消息,寇凖當下動容,立刻奪過信報來看,卻越看越皺眉。
「太師?」
「雷有終奏報,說駱永勝出現在了吉贛群山之中,收攏反民募集青壯,看架勢確實是打算重新殺回南昌。」
「練軍哪裏是這麼容易的。」丁謂也覺得有些離奇:「甲冑、兵刃這些都需要打造,哪裏是倉促就可以憑空變出來的。」
「沒有甲、沒有刀,敵人給我們造。」
寇凖冷哼一聲將信報遞給丁謂:「謂之啊,還記得朝廷是怎麼在南昌城裏遭受如此大損失的嗎?」
當初南昌巷戰,百姓神出鬼沒襲擊宋軍,最後將宋軍的甲冑兵器拿走偽裝成宋軍再去襲擊宋軍,這才使得朝廷經制禁軍竟然在城中百姓手裏損失上萬。
冷兵器時代,一個強壯的農夫抄起一把鋤頭戰鬥力不比一個禁軍要差。
之所以百姓打不過軍隊就是因為不成體系、沒有協作。
但是打巷戰,誰還怕誰啊。
「這駱永勝現在就在群山之中神出鬼沒,帶着反民頻繁襲擊朝廷剿匪之軍,搶奪兵器甲冑、糧草輜重來募民擴軍,再這麼下去,可就真讓他拉出一支數萬人的部隊了。」
「既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寇凖皺眉:「不過現在本相更想知道的,是駱永勝真的回江南六州了嗎!」
目光留在贛州之上,寇凖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