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在廣州傳承足足有幾百年,關係盤根錯節,樹大根深。
作為陳氏一族的族長,陳雲海嫁閨女當的上一句全城轟動,凡是在廣州有頭有臉能夠上資格接喜帖的都開始絞盡腦汁的想着主意準備厚禮。
但也有不少心裏面犯嘀咕的。
前些日子駱永勝在陳家鬧了這麼大一齣子事,連清海軍都入了城,可是轉過頭沒幾天陳家竟然要嫁姑娘,串聯在一起一想,這些人可就不得不想多。
鬧事的人一定跟陳家達成了某種聯繫,所以才會有今天這堂子明顯具有聯姻性質的婚禮。
會是誰鬧事呢?
廣州的豪強士紳還在想,但陳雲海可沒有給他們機會,婚禮的前一天陳志雄、陳志超兩兄弟就開始帶着兵挨家挨戶上門去『請』了,這一下那是不去都不行。
趕等到駱永勝大婚當天,可以直接看到的,便是滿城富貴雲集,真心祝福的還是說被強迫而來的都齊聚陳家,向着陳雲海道喜祝賀。
「誒?怎麼沒見姑爺啊。」
馬伯逸是陳雲海的兒女親家,也是廣州市舶司的司丞,跟着陳雲海閒聊幾句後才猛然發現,作為此次婚禮的主角,新郎新娘子他到現在竟然一個都沒見過。
「馬兄有所不知,我那姑爺生性好靜,有些怕生。」陳雲海哈哈一笑,招呼道:「今日一早就拜過了堂,現在估計還在洞房裏呢。咱們該吃吃該喝喝,等下我差人去請姑爺出來給大傢伙敬酒。」
大傢伙對視一眼,心裏都咯噔一下。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禮數,親朋好友都還沒到呢,人家這邊就拜堂入了洞房。如此不合禮法沒有待客之道的行為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今日陳雲海請他們來,壓根就不是為了婚禮。
結婚只是陳雲海與那『姑爺』之間的一種聯繫,跟他們這群人沒有任何關係,陳雲海另有別的事要做。
「陳公啊,今日這麼大喜的日子沒見咱家閨女不說,連姑爺都不給見,未免也太沒拿我們這些老弟兄們當回事了吧。」
一個廣州的大豪商站出來不滿道:「既然這樣,酒我們就不喝了,禮已送到告辭。」
說完話甩袖就走,絲毫不做耽擱。
堂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陳雲海,發現後者還是笑眯眯的樣子,絲毫不以為忤,便有更多人站起身準備告辭,結果。
「蹬蹬蹬。」
靴甲踏在地磚上的聲音響起,眾人尋聲去看不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原來是一身甲冑的陳志超走了進來,手裏面還拎着方才那名商人的腦袋!
「陳兄,這是什麼意思!」
馬伯逸大驚,立刻看向陳雲海:「汝是想將我們盡數害於此處嗎。」
「非也。」陳雲海搖搖頭,笑眯眯的說道:「只是如今朝廷殘暴無道,老夫打算弔民伐罪,希望能夠得到諸位的幫助,所以想要離開的就是打算繼續為無道朝廷效忠,為朝廷效忠就是與天下受苦受難的百姓為敵,陳某不才也要為百姓伸張正義,將其格殺當場。」
「今日孤大喜之日,陳公還是不要口口聲聲打啊、殺啊的,不吉利。」
就在這當口,一身新郎官披紅的駱永勝端着酒杯走了進來,一指拎着腦袋的陳志超道:「給孤出去。」
陳志超打了個哆嗦看向陳雲海,忙轉身拎着腦袋離開。
本以為自己這一身將官甲冑、手拎猙獰能有幾分殺氣嚇住駱永勝呢,結果反被後者簡單一句喝斥嚇住。
趕走了陳志超,駱永勝哈哈笑着面向滿堂烏泱泱上百號人說道:「自我介紹一下,孤乃大楚正統,駱氏永勝。」
江南反王駱永勝?
堂內頓時譁然一片,所有人下意識的看向陳雲海,頓時明悟。
即使陳雲海沒有歸順駱楚,目前來看也是打算跟駱永勝一樣,做反賊了!
而今天這場所謂的婚宴,就是鴻門宴。
「今日孤大喜之日,不想打打殺殺害了喜氣,諸位只管吃好喝好,開開心心的來開開心心的走,孤保證諸位都能安全離開。」
駱永勝舉起酒杯笑道:「新郎官來了,諸位不該喝一個嗎。」
所有人都手忙腳亂的去尋杯子,斟滿酒水同舉:「賀楚王大喜。」
酒到杯乾,駱永勝這才轉身沖陳雲海打了聲招呼:「這裏是廣州,孤就不越俎代庖了,陳公自有安排,孤先去洞房了。」
陳雲海起身呵呵一笑:「楚王先去吧,這裏老夫會照料好的。」
目送着駱永勝離開,陳雲海笑呵呵的老臉頓時一冷,掃視眾人沉聲道:「不知諸位可有願助老夫一臂之力,推翻這無道的偽宋朝廷。」
現在還有的選嗎?
順者生,逆者亡啊。
一群人彼此看看,只得苦笑着沖陳雲海作揖行禮。
「願為陳公驅使。」
「好!」陳雲海大喜,喚過府中管家,交代道:「今日我等在此盟誓舉旗,弔民伐罪,你以楚王當初的伐宋檄文為綱,擬寫一篇告兩廣百姓書。自今日始,兩廣獨立吾自領粵王,號召兩廣青壯從軍入伍,共擊偽宋。
另外封鎖市舶司以及廣州通海夷道北出海港,所有發往江浙的海船一律不允許出港。」
管家手腕翻轉,不多時就將告示擬好,陳雲海觀看後點頭道:「那就請諸位署名吧。」
告示發下,所有人無奈嘆氣,提筆在其上籤下名諱。
雖然大傢伙不見得多心向朝廷,平素里也沒少和朝廷對着幹,但真到了撕破臉兵戎相對的地步,這些人心裏還是比較抗拒的。
最主要的一點就是他們不認為陳雲海或者說駱永勝能成事啊。
兵不到十萬,地不過兩廣貧瘠,就想着要北伐推翻趙宋,咋聽都像是頭天晚上喝多了沒醒酒啊。
瞎搞!
心裏同時也在盤算,只等今日全身而退,就立刻帶着家中老小逃離廣州。
等着一群人都簽下名字後,陳雲海大喜舉杯。
「今日有諸位鼎力相助,大業必成。日後咱們當同心同德,力往一處,各位府上都有不少的家丁護院,此番就一併徵集入軍,還望諸位各自寫下一封家書差遣府上將家丁護院送往城外軍營整軍。」
好一個陳雲海,這是不給人留活路了啊。
把家丁護院全給調走,廣州城裏可就只剩下他陳雲海一個人手上有刀,到時還不是由着其稱王做霸。
心中雖苦,卻也無人敢言,陳家下人送上紙筆,這群人便只好埋首動筆,寫就一封家書交給陳雲海,後者轉手又給了陳志雄,交代其離開去做。
正事到這一步便算是辦妥,陳雲海抖擻精神喜笑顏開。
「老夫......」
話頭一頓,陳雲海笑的更加燦爛。
「孤敬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