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上下恨駱永勝入骨,文輝良一樣恨駱永勝入骨。
今日,他終於有機會親眼看到駱永勝這個逆賊反酋了。
可惜的是,跟他想像中,自己高坐帥案之後,駱逆跪在面前的場景截然相反。
跪着的,卻是文輝良。
分寧一戰,火燒全城,能活着逃出來的宋軍連一萬都不到,便是逃出來大多數也都成了駱永勝的俘虜,包括這文輝良,但李希卻沒有逃出來,他死在了破陣騎的刀下,整個人被燒成了焦炭,幾乎無法認出。
一想到這,跪在地上的文輝良突然嚎啕大哭起來,腦袋發了瘋一般向着地上猛砸。
寧海軍、宣德軍整整八萬人啊,就這麼全軍覆沒了。
他有什麼臉面去陰曹地府見太祖趙大,又有什麼臉面去見他文家的列祖列宗。
「逆賊!」
發完了瘋,文輝良雙目眥裂,竟然滴出血來,整個人面容猙獰衝着帥案之後喝粥看報的駱永勝怒吼:「爾不得好死、爾必遭天譴,千刀萬剮再受黃泉萬鬼噬身之.....」
「啪!」
一聲脆響,周柏的大耳帖子一般人可受不得,文輝良被打翻在地,和着血吐出幾顆碎牙。
駱永勝連頭都懶得抬,繼續拿捏着手裏的報紙看得津津有味,能有一刻鐘才放下去看文輝良:「偽宋上下真是一群廢物,自古將熊熊一窩,皇帝廢則廢一國。
你和那個叫什麼來着,李希是吧,兩人生生將八萬將士的生命推進火坑之中,卻在這裏罵孤,真是貽笑大方,汝,有何臉面啊。」
「逆賊、逆賊!」
這老文實在是沒有什麼文化水平,嘴裏翻來覆去不是罵逆賊就是罵畜生,聽的駱永勝都搖頭:「敗軍之將還敢嘴臭,周柏,把他滿嘴的牙一個個都給孤拔下來。」
周柏領命,拿過一把虎鉗,捏住文輝良的嘴,生生將其滿嘴牙都拔了個乾淨,痛的後者滿地打滾,再也說不出話來。
「孤興王師討宋,乃合天道,爾等不知天時,卻妄動大軍螳臂當車,致有今日分寧慘敗。孤且留你性命,待孤平定江南路之後,必上稟天道,自有天雷將汝擊殺成渣。」
說罷駱永勝揮手,賬內親兵便上前將文輝良拖了出去,留下滿地血痕。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說過一句招降的話,甚至不屑招降這文輝良。
葬送三軍之敗將,有何顏面突出重圍,合該自刎於火場之中。
「吾王神威,分寧一把火,可比赤壁之周郎、夷陵之陸遜也。」
周振站出來衝着駱永勝心悅誠服的拱手,嘆道:「在下以粗鄙之才度量王上之智,且慚且愧,羞煞矣。」
同樣是殺俘,駱永勝卻用七千多宋軍俘虜做出了一個彌天謊局,把宣讀、寧海兩軍騙進了墳墓之中,而自身的損失甚至不足一千。
只是這一千人中,那一百破陣騎,全軍覆沒了。
這支破陣騎用生命堵住了城中宋軍逃亡的路線,生生陪着宋軍,陪着分寧城葬身火海。
到死,沒有一人退!
他們的死是有價值的,分寧的一把大火,使得寧海、宣德軍一戰喪盡,朝廷在江南的軍隊便只剩下昇州附近的淮陽軍、太平軍、高郵軍三支禁軍。
長江以南,荊湖南路還剩下一支由禁軍、廂兵、土司兵共同組成的武岡軍。
除此四支軍隊以外,整個長江往南半壁的江山,再也沒有一支能戰之兵!
駱永勝脖子上死死繫着的那根絞繩總算是解了兩個袢,可以松松筋骨,喘上一口氣了。
如今的大宋朝廷再想剿滅駱永勝的偽楚政權,必須要調動東京的三衙禁軍,這是大宋王朝的底牌,是趙家的命根子。
即使是去年的遼宋瀛洲大戰,前兩年平西北党項李繼遷之戰,這支中央禁軍都沒有大動,主力還是邊地的禁軍。
但日後,趙恆或者說寇凖還能坐的住不動嗎。
除非他們把守備北地的威虜軍調下來來打駱永勝。
那契丹人又可以長驅南下,蹂躪河北了。
趙恆不敢做這件事,做了,就真和司馬晉再無區別,引胡夷之兵入中原,天下頃刻皆反。
老趙家的祖墳能讓百姓刨翻天。
「班師,帶着宋軍的俘虜回南昌吧。」
駱永勝站起身,交代一句,此間戰罷,還有新的戰場等着他呢。
「把那李希的屍體送到九江,讓興**看看。」
駱永勝離開帥帳,眺望九江方向,冷笑:「讓他們知道,寧海、宣德兩軍已盡亡於孤手,若再不退過長江,那孤就要親領大軍去找他們談談。
另外再將此間軍情報與天下知道,報與那寇凖、趙恆知道,不是要與孤會獵於江南嗎,就說孤對這份獵物很滿意,想請寇相赴秦淮河一敘,吟詩作賦、共賞歌舞。」
看着指點江山、意氣風發的駱永勝,周柏等人不免眼冒金星,單膝跪地合頌。
「大王千秋無期。」
「大王千秋無期!」
全軍上下具皆歡呼,尤其是如顧有志這般君衛隊的成員,更是吼盡了全身的力氣,向着駱永勝展現着他們的忠誠。
無窮盡的吶喊聲下,被捆縛的宋軍俘虜瑟瑟發抖,卻也有一部分望着朝陽下神威煊赫的駱永勝而眼神迷離,甚至情不自禁的呢喃。
「大王千秋無期。」
分寧大勝,如一針腎上腺素打進了討逆軍的軍心之中,也讓駱永勝從內及外煥然一新。
火起的時候他就在城外,親眼看着一座城、近七萬條人命在眼前消失。
這是多麼慘絕人寰的一次同族胞親間的屠殺啊!
那一刻的駱永勝才恍然明白,哦,原來這才是造反。
造反不是喊一句口號,是要殺人,而且要殺的特別多、特別多。
一將功成尚且萬骨枯,況且一王乃至一帝之業成。
所需的人命可能是幾十萬甚至是幾百萬。
自己所謂的王業推到哪裏,哪裏就會是新的分寧、新的血海煉獄。
累及萬里的白骨將會成為他駱永勝的王座,王座下終日哀嚎的亡魂將會成為他登基之日的冠冕。
而那可比江河的血海將會化作他手裏的權杖。
他才是真正的死神,絕不是那隻敢躲藏在地底,不敢直視他帝王之威的閻君判官。
帝王面前,仙佛當退避納首!
此為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