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家僕下人扔下了笤帚拿起了刀槍,脫下了青衣換上了甲冑,搖身一變就從民成了兵。
可民想成為兵,不是換身行頭拿起武器就可以的。
「想要成為戰士,首先先得有一顆戰士的心。」
駱永勝連着逛了半個月的軍營,聽到最多的,不是這群新兵再議論如何殺匪立功,而是個個深陷對未知未來的恐懼當中。
他們會不會死啊?
未戰先怯,還如何去操練。
侯秉忠確實是在盡心盡力的訓練他們,可是收到的成效卻是微乎其微,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竟然只不過是讓這群新兵有一絲一毫的皮表。
站在那裏拿着刀槍,勉強有了點當兵的樣子。
這效果,甚至都比不上駱永勝前世看到的大學軍訓效果明顯。
古人還能沒有後世的孩子願意吃苦嗎?
「他們不是不能吃苦,他們是怕。」
軍訓是什麼,軍訓是獵奇,一群半大孩子參加軍訓權當體驗生活了,如果參加軍訓前先告訴他們,練完就上戰場,去矢刃拼殺,那還會有多少願意參加軍訓的呢。
顯然眼下這群家丁就是如此,死亡的恐懼一直籠罩在他們的腦袋上,他們哪裏還能穩住心神去操練。
對於駱永勝這段時間天天來軍營的目的,侯秉忠心知肚明。
外界都當前者是在催促他趕快成軍發兵,但實際上卻是在考校他侯秉忠,想看看後者有幾分練兵的能耐罷了。
前段時間駱永勝說的那番話,用了上山下山的比喻,其實就是在隱晦的提醒他侯秉忠,要懂什麼叫上下。
人家駱永勝想做什麼、有什麼計劃,還輪不到他侯秉忠刨根問底的去探究。
記不住上下的人,就會從山上跌落粉身碎骨。
故而這段時間在軍營里,侯秉忠也是打起了精神,努力的在操訓,卻發現他練出來的兵,遠遠不如駱永勝帶出來的那群私軍。
莫名的,侯秉忠腦子裏就迴響起了,那日亂石嶺殺戮之後,駱永勝在溪谷集面向私軍講話時的情景。
「知道什麼是戰士嗎。」
幾百人的隊伍里,有農民、有混混、有普通家庭的、也有富庶人家,甚至還冒出了魏稟坤這種秀才公。
當時的回答五花八門,不過總結下來也就兩種。
保家衛國,開疆拓土。
「你們說的都是當了戰士之後的目標,或者說是從軍的原因亦或者使命,離自身有點太遙遠。」
「那老師,什麼離戰士最近。」
「死亡!」
駱永勝用非常平淡的口吻說着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從我們拿起武器選擇成為一個戰士的那一刻開始,死亡便來到了我們的身邊,與我們朝夕共處、與我們形影不離,情如夫妻。
他陪伴我們的時間甚至遠超我們的媳婦,因為我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帶着咱們遠走高飛,不過我想,大家都比較抗拒那一刻吧。」
「哈哈哈哈。」
「明日一支流矢會射穿我們的脖子,後日一把長刀會砍下我們的頭顱,甚至有可能在我們熟睡的時候,因為我們的睡姿比較可愛,死亡就蒙住了我們的口鼻,讓我們窒息於鐵蹄之下,喪命於水火之中,好讓他得以機會與我們廝守終身。」
笑聲越發的熱烈,所有人都神態輕鬆。
「死亡如風,常伴吾身,讓我們把死亡當成青樓里那些搔首弄姿、亟待發情的娘們,咱們就活蹦亂跳的讓她看着,弄得她心癢難耐,卻偏偏不讓她得到咱們。」
「哈哈哈哈。」
這一刻的駱永勝也在笑:「什麼時候我們累了,不想逗弄她了,那就讓我們勇敢的張開懷抱去擁抱她,告訴她,老子離開軀殼、脫光衣服,給你一個一親芳澤的機會,但是咱們是爺們,咱們得主動一點,她要是敢不聽話,咱們一次就能操翻她!」
歡呼聲中竟然還摻雜起了口哨聲,說好的練兵,卻成為了駱永勝的演講現場。
「我們從來不懼怕死亡,我們真正懼怕的,是待在深淵之中活着,像那折了翅膀的雄鷹,像那失去爪牙的猛獸。
當我們失去了捕獵的能力,也就失去了保護自己和家人的能力,當那一刻來臨的時候,活着是一件遠遠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
我已經記不清楚在我年幼的時候,有多少次因為無能為力而自怨自艾、痛斷肝腸,但那一次次的痛苦卻永遠的刻進我的骨子裏,使我傷痕累累銘記至今。
可打小受到的皮肉之傷如今卻再也無法看到,原來它只疼一時,傷疤只留一月。
所以當我們拿起武器時,不僅僅是當一名戰場上的戰士,也是當生活中的戰士、當與滿是荊棘艱難生命進行鬥爭的戰士,我們拿起武器,不是為了殺戮,殺戮只是我們為了爭取到更好的生活、為了更好的保護家人而進行的一種抗爭行為。
因此,我們無所畏懼,我們無路可退。」
話鋒至此,駱永勝陡然轉變了語調,手指着洪州的方向。
「告訴我,那裏是什麼地方。」
「洪州!」
「是的,那裏是洪州,洪州在我們的面前,激勵着我們向他走去。將來,洪州會在我們的腳下,承載着我們的夢想。
當我們踏上更加偉大的征程時,洪州會在我們的身後,看着我們勇往直前,最後當我們死去的時候,洪州會在我們的心中燃燒,帶着我們的意志飛向天空!
我們,永遠都不會獨行,故而我們將,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
數百人在歡呼,他們因駱永勝的話受到了激勵而感到亢奮。
「現在告訴我,什麼是戰士。」
「戰無不勝的鬥士!」
「那如果有一天,我們到了要直面死亡的時候,該當如何。」
「一次操翻這個娘們!」
沸滿盈天的笑聲中,駱永勝整肅了自己的神情和衣冠,目視眾人,緩緩開口。
「努力的訓練吧,你們將,創造歷史。」
說罷轉身便走。
而身背後的數百人卻是單膝跪地,昂首向着駱永勝的背影狂熱吶喊。
「付出忠誠、迎接新生!」
腦海中的畫面停止轉換,侯秉忠悵然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比不上駱永勝了。
因為他只是一個人,而駱永勝,卻是那群私軍眼中的。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