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拜訪過章炎之後,駱永勝又陸續拜訪了來前陳禮交代的其他三人,不過這一次倒全然都是純粹的拜訪,替陳禮轉達一下謝意,當然駱永勝也沒少花錢。
他的職責就是來送錢的。
正事全部忙完之後,駱永勝自然沒有道理繼續留在東京逗留,陪着溫珺遊逛一天,買上半大車的特產,就攜妻帶子,一行人開始折道返回。
滿載而歸,真正的滿載而歸。
不僅僅是物質上那看得見的一車特產,心靈上駱永勝也算是滿載了喜悅之情。
就連隊伍的人數都多了一位。
不是溫珺生產,而是實打實多了位漢子。
一個街頭賣藝雜耍的彪形大漢。
「賣藝能有什麼前途,好漢一身武藝,不如給駱某當個護院、家丁教頭,每月無多有少也是數十貫的月錢,總好過每日裏風餐露宿,受着寒風苦雨之欺。」
漢子姓周,單名一個柏字,山東密州人,承繼了山東漢子特有的淳樸簡單,面對駱永勝的邀請或者說言語蠱惑,連一丁點猶豫都沒有就應了下來。
他倒是不怕駱永勝沒錢給他。
滿載而歸的可不僅僅只是駱永勝一大家子,還有那兩個被陳禮派出來的兩位衙門口差吏呢,這倆人打到了東京之後,駱永勝就一人賞給了一錠銀子,可算是讓兩人玩了個痛快,回去的路上跟駱永勝說話閒聊,可謂是極盡客氣。
吃人嘴短嘛。
在東京城外的都亭取回來時的馬車,順便又租賃下幾匹驛馬,駱永勝乾脆也騎在馬上,把個溫珺自己留車裏,開始享受起自駕游來。
看看風景,順道與身旁的幾人暢聊閒天。
他現在的心情太好了。
即使七月份的太陽又毒又辣,也不影響。
「兩位哥哥,你們每日在衙門裏都忙些什麼啊。」
這話是駱永勝問的兩名差吏,按照章炎的話說,他很快也就供職衙前司衙事了,當然得提前探知一二。
兩人也沒想到駱永勝會打聽這種事,不過既然後者問到了,自是知無不言,上趕着的給駱永勝介紹。
「員外有所不知,這衙門口的差事也是分級的,像我們這種就只是替衙門跑個腿,說白了就是個腿夫,便是拿人抓賊都輪不到我倆。
洪州刺史衙門裏的衙差大多都是富家子弟充任,乾的差事都跟我兄弟兩人一般無二,替着衙門幹些跑腿打雜的事情,那種拿人抓賊有專門的捕班。
級別最高的得是里正衙前,一般由洪州當地說的着、有頭有臉的員外充任,管的就是我們這些個跑腿的衙差,順道呢也替衙門執掌官物的押運、糧稅輜重的輸送,不過面子是有的,但也不好干。」
「哦,緣何?」
「就說這押運的差事吧,如果路上出了事故,丟失或者損壞,那就都得由這麼位里正衙前來賠償了。」
這番解釋算是讓駱永勝明白過來,章炎也不全是好心肺啊。
讓自己做這裏正衙前,那陳禮絕對是同意的。
想吸自己的血!
糧稅輸運,洪州可是糧稅大戶,每逢兩稅開徵,輒動幾十上百萬貫,誰知道裏面有多少貓膩、空數,到時候駱永勝把錢糧一送進轉運使司,後者開箱兌票,愣說少了幾萬貫,那這窟窿就得他駱永勝來填。
呵呵,倒是心機頗深啊,拿自己當長期的搖錢樹了。
怪不得前面先給自己一份都水、營繕監功曹的差事,這是給自己一個撈錢、賺錢的渠道,然後再通過後面這份里正衙前的差事把自己賺的錢給偷摸弄走。
兩者一出一進,駱永勝通過官面身份賺來的錢就合理合法的全進了陳禮這些位洪州當地官員的口袋。
玩的溜哇。
那可能有人會不明白,難道這罰沒的錢不應該充公嗎,怎麼會進入到陳禮的私人口袋裏?
這太容易操作了。
比如說稅錢六十五萬貫,在押運前陳禮就先拿走四萬貫,甚至可以當着駱永勝的面去拿,後者能說什麼,除了裝瞎子。
等到錢糧進了轉運使司,後者專人度支來核數,自然會發現少了四萬貫,這個時候沒什麼好說的,駱永勝自掏腰包出唄。
你看,駱永勝的錢是充公了不錯,但國家的錢卻有一部分先進了陳禮的口袋啊,而且除了駱永勝沒人知道。
早前那份都水、營繕監功曹的差事就是一個補償,是讓駱永勝用來生財的,後面這份就是搶錢的。
總之在官場的這兩份差事上,駱永勝是一丁點錢都別想賺到,他只是陳禮和洪州系官員推出來的代言人,負責替洪州上下官員斂財的而已。
他獲得的,只是一個官面上的身份,一個可以讓他挺直了脊梁骨活着的身份。
起碼也是個官了,甭管有沒有官身,職務卻是對標八品官員。
這也勉強算的上是大宋官、職雙軌制的好處,給了駱永勝這種民間商人無官但有職的機會。
「員外打聽這作甚。」
兩個衙差都姓王,是兄弟倆,哥哥叫王岳、弟弟叫王川。
王川年小好奇心重,就問了駱永勝一句,被自家哥哥喝斥了一句『員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探究什麼。』
「無妨。」駱永勝呵呵一笑:「此番東京一行,咱們也算是結了兄弟友情,我駱某也不怕直言,之所以探究這個是因為,駱某可能很快就要與兩位哥哥同衙共事了。」
兄弟二人一愣,沒想到會得到這番的答覆。
「員外腰纏萬貫,是我洪州赫赫有名的大商賈,何必要來衙門裏做事呢,衙門雖大,但規矩不少,勒的人好快喘不過氣咯。」
「怎麼,你們覺得待在衙門裏不好?」
「不好。」
兄弟二人的回答讓駱永勝失笑:「這年月,一身官裝在身,怎麼也得比當個黔首要硬氣不少的,你二人說衙門裏的差事不好做,那想做什麼啊。」
還是老小回答的快:「我就想做員外您這樣的大人物。」
這大人物三字差點把駱永勝嗆住,他算的上哪門子大人物。
「是嗎?」駱永勝自嘲的搖頭:「我算哪門子的大人物啊。」
人前他是綾羅綢緞、富貴逼人,人後不也是在章炎、陳禮這些官員前奴顏婢膝、低三下四嗎。
個中的滋味也只有他駱永勝最是清楚了。
沒成想,自己倒是在這兩人面前都算是大人物了。
「腰纏萬貫,富蓋全城,家丁隨從無數,整日可以一擲千金,揮金如土,這當然是大人物了。」
可能是因為兩人都是經商做賣的家庭出身,王岳王川兄弟倆就對駱永勝這種比較欽佩。
「說實話,要是員外您願意,我們兩人都想拜您當老師呢。」
一句拜師讓駱永勝心頭一動。
「哦?你們也想學習我這經商之道?」
「當然想。」
「那就等回洪州吧。」
駱永勝沖兄弟兩人笑笑:「只要你們不嫌棄我這半罐子的水平,那我就教你們如何才能像我這般的成功。」
二人大喜過望,馬上拱手:「謝過員外,不,謝過恩師。」
這倆貨,倒是明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