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二年的中秋過的還算熱烈,沒到日子呢,駱成文這孩子就開始在南昌城中忙裏忙外的拾掇起來。
不僅搞得燈彩佳話,還每家每戶的送上月餅、甜糕等物。
雖然送的不多,每家每戶只送一兩塊,可還是讓全城的百姓都感到開心。
這年頭,像這種含糖的糕點甜品可是大戶人家才有資格消費起的,因為糖原料的匱乏,這種糕點的價格比肉還要貴上一籌,南昌雖富,百姓也是捨不得吃的。
如今籍着過節的好日子,百姓們算是享受了一次做大楚子民的美好生活。
舉『國』同慶嘛。
雖然這個國現在還很小,地不過才九江、南昌兩府加上剛剛拿下沒多久的筠、吉、贛、撫四州。
「大公子這是忙着呢?」
在南昌府府衙裏面,駱成文正帶頭領着一幫子衙役將一框框的月餅搬上板車,聽到身後有聲音響起,遂回頭看去,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放下手裏的活計,見禮。
「魏閣老來了。」
大楚政權里就兩位閣臣,姓魏的自然只有魏稟坤一人。
「下官來這沒打擾大公子吧。」
「沒有沒有。」駱成文擦擦額頭的汗,伸手一引道:「魏閣老請入內上座。」
「公子請。」
兩人客氣一番,聯袂進了正堂署衙,也沒有什麼下人衙役,駱成文便親自給魏稟坤斟茶倒水,又惹得一番客套。
「這個時候,閣老不在元帥府理政,怎麼有功夫來我這了。」
「仰賴王威,我大楚治下風調雨順,無事處理便索性出來逛逛,整好經過大公子這,便來叨擾一番。」
魏稟坤笑呵呵的往外一看,點頭道:「看得出來,公子對王上交代的差事辦的很用心啊。」
「父王有命,自不敢怠慢。」駱成文謙虛道:「我楚軍將士在前線捨生死戰,我們這些人在後方自當盡心王命,不敢怠慢政務才是。」
「大公子說的極是。」
兩人閒聊一陣,駱成文便坐不住了,起身告辭要接着去做事,聽到魏稟坤在其身後說道:「這次中秋節,王上諭示政務閣,等節後便把府庫里的錢財拿出,按照南昌銀行的存單如數退還給百姓,若是不夠的差數便取糧食折抵,到時候還需要大公子配合。」
剛剛打算邁步的駱成文身影頓住,愕然轉首,足足看了魏稟坤片刻時長才開口道:「父王要離開南昌?」
「朝廷已經開始調集大軍了。」魏稟坤帶來了的消息宛如重磅炸彈般,炸的駱成文心神不寧:「領軍的主帥就是寇凖本人,東京細作來信,除卻大軍之外,還有着數之不盡的器械、輜重。」
「所以父王覺得,南昌守不住?」駱成文重新坐回了位置,緊皺眉頭大惑不解的說道:「既然父王覺得守不住要離開南昌,那為何要盡散錢財和糧食,如此一來,兩手空空的離開南昌,大軍如何維繫?」
眼下的大楚政權,兵再少也已經有了兩萬之數,這可不是一個小數量。
而且靠着收攏兩府四州都亭驛館的馬匹,也湊出了近一千匹驛馬出來編入軍中充做哨騎。
如此一支部隊開拔,整整兩萬人人吃馬嚼,所需要的糧食是極巨的。
而且,維繫一支部隊還需要兵餉,當兵的吃糧拿錢天經地義,把錢都散給全南昌的百姓,誰還跟着你當兵,人家憑什麼還跟着你當兵。
「這些事自有王上來考慮,我們做臣子的只需要各自完成分內之事也就行了。」魏稟坤起身留下這句話:「之所以把這事說給公子聽,便是希望公子早做準備,不要到時亂了方寸。」
看着魏稟坤離開的背影,駱成文陷入了沉思當中。
父王要撤離南昌,魏稟坤提前告訴自己,這一點很好理解。
畢竟說起來,他駱成文也算是大楚中央政權的核心人物,提前知曉這種大事是應該的。
唯一讓駱成文搞不明白的地方就是,這種安排還怎麼撤?
這種疑惑一直扎在駱成文的心裏,便是到了中秋當天的盛宴上,駱成文都沒有等到答案。
盛宴當晚,南昌城的鄉紳也都被請了過來,烏泱泱足足有一百多號人。
在席上駱永勝表現的很輕鬆,甚至如此同大傢伙言道。
「朝廷的大軍已經從東京開拔,整整有十萬人。」駱永勝一手持酒杯,一手拎酒壺走在大堂之中:「十萬人?我軍草創基業之時便可破偽宋三路十三萬大軍,如今基業已固,精兵兩萬,破偽宋孤視為易如反掌。
諸位勿生憂慮之心,大膽行商作賣,不可囤積居奇影響民心,待此番再破偽宋,孤便揮師東進攻取升、杭二州,克成王業,彼時諸位皆為有功之臣。」
「大王神威!」
有富商諂媚言道:「小民願出錢一萬貫、糧三萬石資大王王師,還望大王不以小民卑鄙,賜幸納之。」
此言一出,堂內眾人都紛紛開口願意募捐,卻被駱永勝盡拒。
「諸位以為孤今日請爾等來是為了行勒索之事嗎,非也,諸位把孤想的太不堪了,錢糧之物孤一概不需。」
這些富商看着豪言壯語的駱永勝暗中撇嘴,心中難信。
你駱永勝什麼德行,早幾年間我們大傢伙可是沒少被你坑,現在說這種話誰信啊。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們真要是不出錢出糧,只怕朝廷大軍還沒到,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於你手。
當下間一群鄉紳富商又紛紛開口,表態願意為保衛南昌、保衛楚王盡上一份心力,最後盛情難卻之下,駱永勝只好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孤若是再拒而不受,反倒是傷了諸位心向大楚的拳拳愛國之心。也罷也罷,此間就當是孤向諸位借的,他日必當如數歸還。」
「不用不用,王上太客氣了。」
「來人,取紙筆來。」
不理這些人的謙讓,駱永勝執意取來紙筆,當頭就坐到其中一個商人面前,舔墨鋪卷,以目視此商賈:「汝說個數,孤當記下。」
這名商人慾哭無淚,剛才大傢伙都喊着要捐錢捐糧的時候,他可是壓根就沒張口啊。
但是現在被駱永勝盯着,哪裏還敢說一句不『借』,只好硬着頭皮小心翼翼道:「錢三千貫、糧五千石。」
「好!」
駱永勝揮筆就寫,一蹴而就便寫出兩份借據,並且在上面簽下自己名字又加蓋了大楚正統璽印。
「汝也簽下名諱。」
商人哪敢怠慢,忙雙手接筆,簽名畫押。
兩份借據一成,駱永勝便將其中一份交到這名商人手裏,將另一份收入懷中道:「日後你便可持此借據來找孤,孤定如數償還無有缺數。」
有了這開頭之人後,駱永勝如法炮製,給在場的每一名鄉紳商賈都簽下了借據,最後匯總起來,竟然接到了足足十七萬貫大錢、六十五萬石糧食。
這可比當初陳禮向他們出借支持朝廷平西南叛亂時還多。
看來,這些人顯然是打心裏尊敬他駱永勝啊。
「看到大家如此心繫大楚,孤心甚慰,孤心甚慰啊。」
駱永勝將一疊借據交到耿百順手裏言道:「耿卿替孤收好,不可有誤。」
「臣領命。」
「有了這筆錢糧,孤又可以募練一支強軍了,為破偽宋再添把握。」
眾皆陪笑附和。
「好了,諸位安坐飲酒吧,孤要出府去與民同樂。」
駱永勝搖搖晃晃:「中秋佳節,孤安排了大型的歌舞表演,孤要與全城百姓一起觀看,魏卿、成文,你們代表孤要陪好大家。」
兩人起身應了下來。
元帥府外,絲竹樂器之聲漸響,駱永勝為南昌百姓安排的大型歌舞表演即將開始。
當初那批胡顯用來贖城的三百名歌妓丫鬟是這次便是歌舞的主要表演者。
如此盛況,南昌城百姓還是頭一次得瞧,不知道多少老爺們在家匆匆吃完飯就跑了出來準備一睹芳容。
這麼大的活動,駱永勝當然得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