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還跟我來人格侮辱了!」談豐華橫了我一眼,曲起食、中二指關節叩着我胸脯說道,「你昏迷的時候,我給你做人工呼吸啦,你這根本就是胸肌!誒~~你可千萬別跟我說沒錢去做隆胸啊!還有!」
談豐華又伸手探進我的胯間,蠻橫地一把握住了那活兒,斜着眼睛咬牙切齒道,「有幾個人妖的玩意能長成這麼大啊?啊?!人妖的唧吧起來能有十八公分長、三四公分粗?啊?!你當我這幾年白研究啦?鳥人!你分明就是個男人!我辛辛苦苦撰寫了兩年的學術論文就差點被你給糟蹋了!」
「談醫生,你別再說了!」此事非常嚴重,我可不能就此承認了,只能擺出一副欲哭無淚的悽慘表情哀聲道,「你越說我就越感覺到無地自容和自卑!本來姐妹們就已經開始笑話我的身體了,嘲笑我跟莫玲一樣男人味太重……」
「哎呀你就拉倒吧!雞皮疙瘩都出來了,」談豐華一臉鄙夷道,「還跟我裝!告訴你吧,我斷定你是男人並不僅僅是基於生理上的因素,最關鍵的是你的心理!」
心理?我心理怎麼了?難道跟你一樣也是變態?我呆呆地望着談豐華,等待其下文。
談豐華一臉得色道:「假如你跟其他囚犯一樣也是正宗的人妖,剛才就不會說那句話了!」
我眨巴了兩下眼睛:「哪句話呀?」
「辦了我呀!」談豐華一臉得勝者姿態、伸出食指托着我的下巴玩味道,「林幽!你知不知道,就是這麼不經意的一句話,暴露出了你的內心本質和性取向!我研究人妖可不是僅僅局限於他們的身體,而是重點研究他們的心理!哼哼哼哼,99的人妖在其內心潛意識裏都只會認為自己是女人!你想,女人怎麼會想着去辦了女人呢?」
「哼,自以為是!」我冷笑反嘲道,「搞得自己跟神探一樣!你剛才也說了,只有99的人妖會認為自己是女人!我就是那剩下的1,懂不懂?我那寶貝確實大了點,但茉莉跟我也差不多大嘛,你咋不說他是男人啊?怕林韻整你啊?」
「咦?」談豐華眼睛一亮,隨即謹慎回頭看了下、湊過身子來小聲道,「你知道他倆的事啦?」
「切!」我一臉奚落道,「整個監獄還有誰不知道啊?就你把它當成稀世絕密情報!」
……
漫漫長夜裏,談豐華向我講起了這幾天的事情。
原來我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半,天亮就是年初七了!
談豐華說我差點沒活過來!當天我被獄警送到醫務室後她就對我進行了急救,當時我的心跳已經很微弱了!在進行電擊除顫和腎上腺素注射搶救後,才終於僥倖活了下來,在傷勢趨於穩定後,於昨天上午被安置在這間病房裏面
。
在昏迷期間,監獄長、書記、監獄長助理和兩個監艙的主管都來看過我。
茉莉和藏綾在事發當天就因鬥毆被刑罰執行科嚴管隊關進了禁閉室,不過據說現在茉莉已經回牢房了,而藏綾還在禁閉期!
在避開是不是人妖這個話題後,談豐華再未在我的性別問題上糾纏不清,只是又神探了一次:經過縝密分析,她認為茉莉殺我的動機只有一個——擔心林韻知道我胯間有神器、冷落他轉而寵幸更為年輕貌美的我,便索性下死手除去我這個「潛在情敵」!
我對她這個分析不大苟同,首先茉莉並沒有看到我的二弟,因為洗澡前我是有意背轉了身脫褲子的!其次,我記得很清楚,茉莉一開始並未對我起殺心!後來那股殺氣是突然湧出來的!就像心血來潮、一念之差那樣,他突然就想殺我了!
那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要置我於死地呢?
真是想不到,進監獄沒幾天自己就昏死過去了兩次,而且都稀奇古怪,甚至於我都沒有找到巨無霸他們的線索,就好像是有人特意將我騙到了這裏,然後折磨我,仿佛這一切都是騙局。
茉莉,他究竟是什麼來路?怎麼會如此強悍?就算自己渾身無傷無痛,估計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藏綾,那天是他在生死關頭救了我!記得莫玲曾經跟我說過,真要動起手來的話茉莉不見得是藏綾的對手!那藏綾豈不是更加強悍?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小小的黑林鋪監獄裏竟然臥虎藏龍!
我現在是真的後悔了!自己真的不應該感情用事、鹵莽行事,替常小狗頂這個該死的包!現在10年刑期在身,服刑艱難,減刑無望,出獄渺茫,該如何是好呢?
「想什麼呢?」
我搖搖頭,隨意地朝外面的禁閉室方向努了努嘴:「那個藏綾,你見過他的身體沒有?」
談豐華看着我眨巴了兩下眼睛:「見過啊,怎麼了?」
「呵呵,你不會也拿他做過試驗吧?」我不懷好意地笑道,「有沒有量過他的那個東西啊?」
談豐華斜起眼角瞄着我,過了半晌才淡淡道:「藏綾沒你那東西的!」
「咳、」我差點被一口氣嗆咳了,食道里的一顆飯粒都噴了出來,「你說什麼?你說藏綾他、她是女人?」
「哎呀你幹什麼呀?」談豐華皺着眉頭站起身來拉了張抽紙將床單上的飯粒擦掉,「不能說她是女人,也不能說她是男人,反正更加不是人妖!」
我聽得瞠目結舌,半晌才不解問道:「那、那她到底是什麼?」
「唔——只能這麼講,」談豐華抿起大嘴斟酌一番說道,「從生理上來說呢,她是女人!因為她的身體構造跟尋常女人是一樣的——不過就是沒有卵巢、也不能生育。而從原理上來說呢,她應該是男人!」
「原理?」我大惑不解道,「什麼原理?」
「染色體呀!」談豐華解釋道,「藏綾的染色體是xy
!這是男性基因,屬於基因突變!」
「呃……」我傻傻地看着談豐華,過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她……生理上是女人,原理上是男人,那心理上呢……」
談豐華不耐煩道:「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她屎堆里的蛔蟲!」
「……」又來了。
再旁敲側擊地問及檔案室的情況,談豐華告知了喜憂參半的消息:
好消息是檔案室也在監獄圍牆以內,就在對面那棟倉庫樓里——由於只涉及到物資領用與登記,因此倉庫大樓內的工作人員僅有兩名,而且是長日班工作制,晚上處於無人狀態。
而壞消息是,她也說不出檔案室究竟在哪一層哪個房間,因為醫療備件都在醫務室,她們平時沒機會進倉庫大樓。
……
圍牆外的天從深藍慢慢變為淺藍,又逐漸泛白、泛橙,終於,一縷刺眼的晨光越過高牆、穿過玻璃撲到了病床上,在潔白的床單上緩慢移動。
我閉上眼睛暗運周身勁氣,發現勉強可以凝勢蓄力,但嘗試着發力吐勁時,全身經脈骨骸就會像錯亂脫節般迸發出椎刺鑽心裂痛,幾乎讓人暈厥昏死!
「呃~~~」我顫聲倒吸着冷氣睜開眼來,發現病房門前站了一個人——倪海琳!
「什麼時候醒的?」倪海雲手裏拎了支黑黝黝的橡膠警棍,慢悠悠地踱着一字步走到病床前似笑非笑道,「抗擊打能力蠻不錯的嘛!」
我緩了口氣淡淡問道:「倪警官,你是準備來收屍的吧?」
「不用這麼刻薄!我可是好心來提醒你的,」倪海琳在病床邊坐了下來,隨意把玩着警棍說道,「兩件事:第一,茉莉是不會就這麼放過你的,你以後可要當心了,這娘兒們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我心裏一震,沉聲問道:「他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倪海琳一臉訝然:「我怎麼知道?這得問你自己呀!」
可能看我一臉的茫然表情了,她又嘖嘖搖頭道,「哇,真有你的,他都對你下這麼狠毒的死手了,你居然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沒那麼容易死的!」我咬牙陰聲道,「茉莉,嘿嘿,這一掌我遲早會還他的!」
「有骨氣!」倪海琳讚許地沖我翹了翹大拇指,又漫不經心地抖着小腿說道,「要對付茉莉呢,其實是很簡單的……」
我聽得心裏一動扭頭望去,只見她的眼睛裏似乎大有深意,腦子裏飛速思考了下隱隱明白了她的意圖——倪海琳這趟來是跟我統一陣營的:她想將來接替林韻、穩坐監獄長之位,就必須把競爭勁敵周敏潔給壓下去!周敏潔的跳板就是茉莉,而我跟茉莉之間又有着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因此她肯定是想慫恿我結盟、一起對付茉莉!
但茉莉是林韻的姘頭,靠山如此強硬,身手又如此了得,跟他斗能佔上風嗎?再說了,我拿什麼跟他斗?
最重要的一點是,倪海琳既然是想通過對付茉莉來達到打擊周敏潔的目的,那她為什麼不找藏綾結盟,而非要來拉攏我呢?
「怎麼,怕啦?」倪海琳彎着嘴角冷笑道,「林幽,你可要搞清楚,不把茉莉擺平了你以後走路吃飯都要提心弔膽的
!嘿嘿,你能保證下一次還能醒過來?」
我背心頓時升起了一股涼氣!不錯,上次要不是藏綾出手相救我現在應該已經躺在棺材裏了!但藏綾不是我的貼身保鏢,不可能每次都救得了我,而且我這時候如果亮出自己的底牌,恐怕我就無法在這裏帶下去了,不管怎麼樣,四大屍王一被我釋放出來,這裏將成為一片屍山血海!
「倪警官,你說吧,咱們該怎麼對付茉莉?」
倪海琳聽到「咱們」兩字,應該已經意識到她的私心被我識破了,臉上微微紅了一下,嗔怪地白了我一眼:「中國有句老話:打狗得看主人面!現在這條狗有主人寵着,咱們當然打不得!」
狗就是茉莉,主人當然就是林韻了,但她想說什麼我還是不明白。
「哼,」倪海琳冷笑一聲接着說道,「如果主人一腳踹掉了那條狗,你說……呵呵!」
我大惑不解道:「那怎樣才能讓主人踹掉那條狗呢?」
倪海琳盯着我笑而不語,過了良久估計看我實在是腦子愚鈍沒法明白過來,才俯過身子來輕輕拍着我的肩膀悄聲說道:「很簡單,只要給那主人送一條更加優秀的狗就行了!」
我腦子裏頓時嗡的一聲,轉頭驚駭地盯着倪海琳那狡黠雙眼,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你是說我……」
「恩——」倪海琳緩慢地點着頭,「林幽,任何一個女人都是喜新厭舊的!茉莉已經老啦,林韻早就玩膩他了!你如此年輕貌美,資本又這麼雄厚……」
我心下一驚:「你是怎麼知道的?」在印象中,知道我胯間之物尺寸的,除了二監艙的姐妹們就只有柴少妍和談豐華了!
「呵呵呵呵,」倪海琳得意輕笑道,「你第一次躺這病房時,我湊巧不小心看到那丫頭給你量尺寸了!」
我頓時冒出了一頭冷汗!
「怎麼樣?要委屈你一下了,你不會介意伺候那老妖婆吧?」
不介意!我當然不會介意!能取代茉莉成為林韻的姘頭,對我來說簡直是有百利而無一弊之事——首先我的減刑難題肯定能迎刃而解了,而且還能事半功倍了!說不定今年就能當上標兵勞模了!
其次,茉莉失勢、而我得勢後,他肯定不敢再對我囂張放肆了!老子一個不爽,吹吹枕邊風就能將他吹進禁閉室去!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跟倪海琳聯手形成了戰略同盟,將來只要她登上監獄長的寶座,對我肯定會照顧有加,屆時我提些願望和要求相信她是不會拒絕的!那提前個五、六年出獄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內心滿是歡欣鼓舞,但表面上卻是為難來為難去,皺着眉頭嘀咕道:「那老妖婆能看中我不?再說了,她又不知道我的寶貝尺寸,咋辦呀?」
倪海琳胸有成竹道:「有句口號怎麼說來着?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過幾天她應該還會來探病房,到時你想辦法露給她看不就是了!」
「啊?
!這餿主意也虧你能想得出來!」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那第二件事呢?」
倪海琳似乎差點忘了,露出醒覺的樣子來拍了拍額頭說道:「哦,要提醒你的第二件事是,等你傷愈後嚴管隊準備關你禁閉了!」
「什麼?!」我聽得怒火四起,「關我禁閉?我差點被人殺了還要關我禁閉?姓柴的吃屎的嗎?」
「你說什麼?!」我話音剛落,病房外竟然傳來一聲怒喝,駭然望去,卻正是柴少妍冷着臉走了進來,兩道犀利目光緊盯着我冷聲喝道,「9101!夠膽你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
「……」真夠倒霉的,難得發個牢騷就被她逮了個正着!我求助般望向倪海琳,卻見她若無其事、事不關己地站起身來朝柴少妍點頭致意下,拍拍屁股走人了!
尼瑪的!老子剛剛答應犧牲色相跟你結盟你他媽的就見死不救!真是沒義氣的臭娘兒們!
我心裏把倪海琳罵了個狗血淋頭,鬱悶地抬眼看了看一臉冰霜的柴少妍,悶聲悶氣道:「又是準備來收屍的吧?不好意思,又讓你失望了!」
「不,這次你沒讓我失望!」柴少妍冷着嘴角奚落道,「你死了怎麼去蹲禁閉吶?」
看來是準備對我動真格的了!我憤恨地扭轉了頭望着窗外,不再搭理她。
「9101,現在回答我幾個問題!」柴少妍抱着手臂走到床前,語氣寒冷地像呂梁山上的夜風,「第一,你為什麼要動手打茉莉?」
呵!變成老子動手打人了!幸虧老子沒死,要是死了的話肯定不知道自己原來是「找死」的!
我依然扭頭看着窗外,淡淡說道:「柴警官,在我回答問題之前,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我輕輕點了點頭,咬緊了牙根深深吸了口氣,隨即轉過眼睛死死地盯着柴少妍厲聲喝道:「茉莉蓄意殺人,藏綾見義勇為,為什麼藏綾到現在還被關在禁閉室而茉莉那個人渣卻已經放出來了?!」
「哼!」柴少妍一聲冷哼,「囚犯居然對獄警的工作指手畫腳起來了!」
我冷着面孔強忍怒氣道:「你是欺軟怕硬、不敢得罪監獄長大人吧?」
柴少妍聽了頓時霜面失色,快速扭頭警覺地看了眼病房門外,轉過頭來戳着食指低聲喝罵道:「9101!你真是膽大包天吶!我警告你,禍從口出,這樣下去你可別活不過正月十五!」
我翻起眼皮望着天花板陰陽怪氣道:「無所謂,反正已經死過一次了,再多死幾次又何妨?」
「呵!」柴少妍發出一聲強忍怒氣的冷笑,「9101,你以為擺出這副自暴自棄的樣子來就能博取到別人的同情了嗎?我告訴你,這裏是監獄!沒人會同情你的!哪怕你把禁閉室坐穿了都不會有人同情你的!」
「我哪敢博取你們這幫冷血動物的同情呀?不過,哼哼!老天是不會瞎眼的!有些為虎作倀的人,她遲早會遭報應的!報應啊!哈哈哈哈!」我索性強忍着胸悶沉痛放聲大笑起來,先前對她這個寡婦的同情與好感蕩然無存!
「你說什麼
!」柴少妍明顯已經聽出我的弦外之音了,頓時上前一把揪住了我的頭髮提高了分貝厲叫道,「你說什麼!有種你個死全家的混蛋再說一遍!」
我心內已是怒火噴涌,熱着腦血吼道:「我說老天有眼,活該你當寡婦!」
「林幽——你找死!!!!!」柴少妍幾乎要發瘋了,抓住我的頭髮拼了命地往床背鐵杆上哐當哐當撞!
「柴監!柴監!」談豐華聽到了聲響趕緊急跑進來,扳着柴少妍的胳膊阻止道,「你冷靜點!冷靜點!」
「禁閉!關他禁閉!」柴少妍放開我的頭髮嘶吼道。
「這……」談豐華為難道,「犯人剛剛醒過來,身體條件不允許吶!」
「你去死吧混蛋!」柴少妍怒紅着雙眼不由分說又是一記飆悍的耳光甩了過來!
……
一輪漸近飽滿的明月映在窗戶玻璃上,默默地與病房內的白熾燈光爭着鋒芒。此時子夜剛過,談豐華早已回值班室休憩了——豎起耳朵仔細聽的話,依稀能在一片死寂中聽到她那微弱而舒緩的鼾聲。
吊瓶里的鹽水已快滴盡,我曲起左胳膊將左手牽引至右手活動範圍內,食拇二指捏住輸液針頭輕輕拔起,一股細流從針眼處噴涌而出,無聲地灑落床單。關閉輸液調節器,左手捏着針頭探進手銬鎖眼內,抵住齒卡一頂,小指甲挑住銬環「喀喀」作響,右手腕便從手銬內脫了出來。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走廊通道來到醫務室門後,小心地貼着牆探出半個頭來,發現監獄大門左右兩警衛室內都亮着通明燈火,但並無人影走動,值班獄警應該進入了打盹狀態。
醫務室對面的倉庫大樓孤獨地矗立在慘白路燈下,整棟樓內黑漆一片,像一座遺棄百年的古堡廢墟,感覺不到一絲生靈氣息。
我在門後窺視了足足有十分鐘之久,終於決定鋌而走險了!
倉庫大樓離我所在的監獄辦公樓只有四十餘米的距離,雖然兩排路燈將四周照得如同光天化日,但一來沒有獄警巡邏,二來看不到警犬值崗,因此我並不擔心自己的行蹤會被人發現——唯一有點棘手的就是紅外攝像探頭,總共有四隻,一隻在監區圍牆大門上方,一隻就在我的頭頂,位於監獄辦公大樓的樓頂邊緣,還有兩隻在監獄大門口,左右警衛室門外各一隻。
四隻攝像頭均是360度旋轉型,監控範圍可以互補覆蓋,但在旋轉掃視過程中會出現明顯的錯位空檔。拿捏了下四隻攝像頭的轉動頻率,我從醫務室門內閃身而出,急速奔跑至兩樓中間的空地盲區,在左警衛室攝像頭轉回之前迅速向北潛行貼至監區圍牆的牆根,這裏對於頭頂上的攝像頭來說是盲區,也不在警衛室兩探頭的監控範圍之內,只須避開監獄辦公大樓頂上那隻就可以了。
小心謹慎地迂迴了兩次,我終於有驚無險地竄到了倉庫大樓下,蹲在牆根處抹了一下冷汗長吁了一口氣。
倉庫大樓是南北朝向的,底樓南面是一排禁閉室,倉庫大門則位於北面,由於大樓阻擋了警衛室和監獄大樓那邊三隻攝像頭的「視線」,因此我在單挑監區大門攝像頭時顯得很輕鬆,但在抵達倉庫大門時卻突感大傷腦筋——大門推不開,是上鎖的!
眼看攝像頭已經迴轉,我趕緊後撤至牆根蹲下緊緊皺起了眉頭!難道一到晚上倉庫就會上鎖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怎麼可能有機會拿到手錶?鑰匙
!鑰匙在哪兒?倉庫由誰負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望着近在咫尺的倉庫大門一籌莫展,恨不得化身蚊子飛進門去。
一次絕佳的機會就此白白喪失,我大感沮喪,看來只能先回病房再說了。
想到藏綾就在禁閉室內,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沒有。我打消了此時跟他道謝的荒唐念頭,貓起腰來準備鎩羽而歸,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尖銳異常的警報聲撕破了夜空!
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好了!一定是談豐華不湊巧醒過來發現自己不在病房內了!
這下完了!我驚惶失措地站起身來,還沒想好是該立即逃回病房還是原地等待束手就擒,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從警衛室那邊快速衝來!
嘩啦、嘩啦!伴隨着槍栓拉起,一聲厲喝傳來:「9101!雙手抱頭,出來!」
無奈之下,我只好雙手抱頭從牆角里慢慢走出,迎面是三支黑洞洞的槍管……
灰溜溜地被獄警押回醫務室,我竟然發現談豐華才剛剛揉着睡眼走出來,一臉茫然地看着我們:「咦?你、你們……」
一獄警冷言呵斥道:「談醫生!9101企圖越獄!你們醫務室是怎麼搞的?!」
「啊?!越獄?!」談豐華一下子嚇得花容失色,顫手指着我語無倫次道,「你、你越獄?你是、怎麼跑出去的?」
「我沒想越獄……」
話未說完,後背遭了一記兇狠槍托:「滾進去!明天等着嚴管隊的處理吧!」
……
我闖下大禍了。
天剛放亮,柴少妍就帶領刑罰執行科、偵查科和監區大隊的主管趕到了醫務室對我和談豐華進行了隔離審訊,看其聲勢不亞於九堂會審。
我知道此事鬧不好會讓談豐華丟了飯碗,便再三強調手銬是自己用輸液針頭打開的,並當着她們的面現場演示了一遍,但沒有明說此事跟談豐華無關——過分為她開脫的話只會給她惹來麻煩。
「你說沒想越獄,那你想幹嘛?」弄清楚了我的作案手段,柴少妍還想了解我的作案動機。
「沒想幹嘛,」我表情輕鬆地答道,「我擔心藏綾一個人在禁閉室里捱不下去,就想過去陪她說說話。」
「呵!放心,我這就給機會成全你!」柴少妍冷笑着把手一揮,「給我關禁閉室去!」
兩名嚴管隊獄警撲上前來將我從病床上拽起,我偷偷看了眼倪海琳,發現她正咬緊了牙根怒視着我,而一旁的周敏潔則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9101,」倉庫大樓底層禁閉室外,柴少妍雙手抱胸玩味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確實是個不安分的主!喜歡玩是吧?行,我這禁閉室的門永遠都會為你敞開的!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能耐,可別進去了就哭着喊着要出來!」
我淡然一笑:「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是嗎?」柴少妍嘴角划過一道冷意,抬起腳來朝我肚子上猛地一踹,「滾進去
!」
我不敢貿然躲閃,硬承着她的腳踹向後退了兩步,眼睛餘光無意識地一瞥之下,心裏突的猛跳起來!
鑰匙!我看到了一把鑰匙!
就在柴少妍抬腳踹我的一瞬間,掛在她腰間的一大串鑰匙晃蕩着分散了開來,我的眼睛瞄到了其中一把鑰匙柄上用黑色記號筆寫的「倉庫」二字!
柴少妍有倉庫的鑰匙!一時之間我又喜又憂,喜的是意外得到了鑰匙的下落,憂的是不知如何才能從柴的手裏拿到鑰匙!
「哐啷!」鐵門被關上,禁閉室內一片黑暗,外面隱隱傳來倪海琳刻意壓低了聲音的一句人話:「柴監,9101重傷未愈,你看是不是……適當少關兩天?」
「恩,我有數。」
外面腳步聲漸行漸遠,我四下目光一掃,發現禁閉室內空間狹小呈四方,像是半隻集裝箱,除了頂上嵌有一隻紅外監視攝像頭外再無它物!
這禁閉室有什麼好可怕的?難道是不給水喝、不給飯吃?
哪知正狐疑猜測間,室內突然閃起了一道幽弱的藍光,稍稍抬起眼皮一看,心裏一樂!
居然是虛擬視頻!就在眼前半米處,開啟了一幕虛擬視頻來,看尺寸比牢房裏的要小上一號,不過它的聲音在狹小空間裏顯得異常洪亮!
難不成在禁閉室里也有新聞聯播看?那豈不是太逍遙了?
我安逸地坐靠在禁閉室牆壁上,抬頭望着視頻里閃過一道logo,接着開始播放起錄象來!
讓我有些失望的是,錄象不是新聞聯播,而是時長只有兩分鐘左右的思想教育短片:先是一個制服教員大頭像對着鏡頭背書般宣講國家和黨的博大胸懷和勞改方針,接着出場一個勞改犯典型,痛心疾首、內牛滿面地哼哼哭泣懺悔一番,再感恩戴德地頌揚監獄的人性管理和殷切關懷——接着,就沒了!
然後就是循環、重複;循環、重複!不厭其煩、苦口婆心的循環、重複……
一遍兩遍還好,我還能當它小電影看。
但三遍四遍下來,我有點坐不住了,心裏生出一股煩躁之氣來,在體內亂竄遊走!
七八遍下來,我都快要發瘋了!站起身來扑打虛擬視頻,卻只能抓到一把空氣!兩隻手拼命捂住耳朵,壓得耳根耳膜生生發疼,卻還是無法阻止那無孔不入的唐僧念叨騷擾!
「呵——」我閉着眼睛做起了長長的深呼吸,卻根本無法衝散胸中那股煩躁悶氣,耳朵里頻頻響着「感謝國家、感謝政府、感謝監獄」,我渾身細胞都快暴走發瘋了!
「給我他媽的關掉——」我終於控制不住了,衝着那紅外監視攝像頭髮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
但吼聲剛落,我耳朵里募然聽到一聲低沉的悶響——「蓬!」
我耳根一動,勉強壓抑住全身即將沸騰的暴躁,正要循聲傾聽,又是兩聲「蓬、蓬」傳來——聲音顯然是隔壁傳來的
!
「林幽!是我!」
細如蚊吟的話語穿透厚實的牆壁鑽入耳內,我頓時意識到了是隔壁關着的藏綾!
我暫時拋開視頻錄象造成的難耐煩躁,握起拳頭也在牆壁上用力砸了兩下,貼着牆大聲喊道:「藏綾姐!」
「林幽,」藏綾的聲音很小,像是從遙遠的國度飄來的,但在我聽來卻是清晰如耳語、清新如天籟,「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這錄象太噁心了!」我心裏涌着感激暖意喊道,「藏綾姐,謝謝你!」如果不是她出手相救,此刻我應該在陰曹地府了。
「你應該練過一些術法吧?試着靜心打坐吧!」
打坐?好辦法!
我趕緊坐直了身子,盤膝閉眼,依着意識本能默運經脈屍氣,中極通、氣海滿,神闕分、檀中寬,玉堂深、璇璣關,百會沖、神庭散……
屍氣氣在我體內緩慢遊走,所到之處,神清而氣爽,滅火又息怒,整個人慢慢進入了充耳不聞、凝心參禪的忘我境界……
突然,我後腦募地迸起一陣噬裂劇痛!
「嘶——」我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差點失聲大叫起來!
怎麼回事?
但我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時,腦中劇痛已經像怒海狂濤般一波接一波地洶湧了起來!
「啊——」我只覺得腦子裏似乎有一枚枚炸彈接連引爆了,炸得我**腦骨都要分裂開來一般,又像是無數把衝擊電鑽在我腦袋裏瘋狂鑽孔,要把我的天靈蓋鑿穿一般,只能徒勞地用雙手捧着腦袋蜷縮在地上一通打滾,終於再也經受不住如此恐怖的裂痛折磨,忍不住放聲慘叫了起來!
「林幽!林幽!你怎麼了?」耳朵里似乎傳來了藏綾的吃驚詢問。
「呀!!!!!」疼痛愈來愈強烈了,我在地上使勁地蹬着腿,胃液一口一口地從嘴裏泛出來,直嘔得渾身痙攣、淚眼模糊!
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我倒在地上捧着頭使勁地砸着水泥地,「咚咚咚!」腦袋幾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哐啷、昂——」
就在我對着水泥地拼命叩頭之際,一蓬耀眼亮光涌了進來,禁閉室的門打開了!
我也看不清門口站着的是誰,只知道披頭散髮、頂着一頭冷汗慘叫道:「快給我一槍!快啊!!!!!」現在我只想快點昏死過去,只有失去意識了才不用受這地獄煎熬般的駭人折磨!
「把他送醫務室!」
我聽出來是柴少妍的聲音了,趕緊破口大罵道:「臭寡婦!你快開槍啊!老子操尼全家!開槍啊!」
但事與願違,槍聲並沒有響起,兩條人影走進來抓住了我的頭髮,像拖死狗一樣拽着我出了禁閉室——此刻我真的希望她們能將我的腦袋從脖子上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