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用沙啞的嗓音下達命令。
他一直盯着三維地圖中被紅色區域覆蓋的劣城，而那複雜目光中表達的內容，似乎沒有人可以解讀。
除了靠在追蹤室牆壁旁，那個正在玩節奏音符遊戲的紅髮男人。
這個頂着一頭紅髮的男人依舊塗着黑色的指甲，手指、耳朵和脖子上都戴着誇張的金屬飾品，金屬邊框的大墨鏡下，濃重的煙熏妝和暗紅色嘴唇才是他本來模樣。
他嘴裏叼着銀色磁條，聽到舒伯特將軍的指示時噗地吐出磁條，泛着金屬光澤的遊戲作弊器就晃蕩在他胸前。
「你擔心劣城的廢鐵鎮小隊會發現沙林和他身上的秘密？」
安迪的手指快速操作遊戲按鍵，頭都沒抬地問他。
幼兒園風格的遊戲音樂和監控系統的滴滴聲混雜在一起，給這間冷漠的監控室增添了許多可愛氣息。
「我不該擔心嗎？」
舒伯特看了一眼仿佛什麼都沒聽到的監控員，大步邁出監控室大門。
「！！」
遊戲機里的game over，安迪撅着嘴巴，這才追着那個嚴肅的中年男人走出去。
「你的確應該擔心起來，廢鐵小隊裏都是些傲慢的傢伙，腦子裏被金粉灌滿了。」
「如果讓那些傢伙發現價值幾十億的實驗體就在他們管轄區範圍內，那我們就別想得到那個男人，他一定會被帕帕奇那傢伙用呼吸膠封住，再打包賣出去......」
安迪將遊戲機摺疊揣進褲兜，雙手抱着腦袋後面，漫不經心地向舒伯特吐槽。
幽暗的藍色排燈有規律地緩慢閃爍着，好像這條狹長的走廊正在呼吸，前後都沒有人經過，只有這兩個男人在這兒，舒伯特忽然停下腳步。
「安迪，真的不留下來繼續和我們一起做事了？」
清脆的皮鞋跟撞擊地面的聲音戛然而止，安迪也在舒伯特身後停下腳步，目光中露出一絲被隱藏的憂傷。
「還是算了吧。」
「將軍，你也知道的，輝城那邊開出的條件我實在沒辦法拒絕，況且adam都把我的調任書發下來了。」
「......什麼時候動身啟程？」
「明天。」
安迪閒聊一樣說出離開的日子，將軍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驚訝。
他沒想到安迪走的這麼急，但也沒有再勸安迪留下來，只是從那個紅頭髮的男人身邊走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老朋友一樣向他道別。
「安迪，祝你早日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但你總該學着放下執念。」
「我和卡米他們會想你的，祝你好運。」
舒伯特快速走出閃爍着幽光的長廊，沒有任何遲疑。
安迪望着舒伯特離開的背影，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調整了一下太陽鏡的位置，擋住大半張臉。
雖然這個世界沒有太陽......
而位於劣城中環一家防火牆下屬分公司，cigema生命科學及化學試劑劣城貿易公司，兩名年輕的衛生員正在打掃。
由於帝國和自由城邦的敵對關係，防火牆公司在自由城邦的都市中並沒有直接開設分公司，而是選擇由集團出資設立全新分公司的形式出現在自由城邦的領土勢力內。
而自由城邦會接納這些公司，自然也是為了稅收考慮。
劣城是最先接納防火牆公司在自己的都市開店的超級城市之一，因此在劣城，也有幾家防火牆的分公司。
這些公司主要經營生物及化學類產品，還有一些大型分析儀器和耗材。
迅速踏入深夜的黑色街道上，行人漸漸減少。
連綿不斷的陰雨落下，暴走族的摩托轟轟地從機動道駛過，以紅黑色城牆標誌作為logo的外設門店內外，衛生員們正擦拭玻璃門，打着哈欠聊天。
「弗里，你昨晚去哪兒玩了，今天中午一副腎虛的樣子，又見喬安娜去了？」
「嘖，你就別扯了，小喬那邊一晚上就要800金票，我這點工資還不夠她榨四次的，現在兜里就剩一百多塊了。」
「我說你啊，有機會還是找個正經女朋友吧，不然早晚有一天你要死在她床上。」
「羅里吧嗦的，跟我老媽一樣，普通女人哪有小喬那股勁兒，要是能死在她身上，我這輩子也算值了！」
弗裏帶着小紅帽的扶着腰，酸度值嚴重超標的雨水滴在他臉上，他卻露出一臉享受的表情。
和他一起擦拭玻璃門的店員叫做曼奎因，正一臉鄙視地看着弗里的臉，但奎因也沒有多勸他什麼，在劣城這種『高度自由』的巨型都市，有弗里這樣思想的人類不在少數。
和為了學費而外出打工的約納不同，弗里沒上過幾年學，體力上比不過機械人，也不願意去腐蝕性工廠工作。
總的來說，弗里就是既不肯吃苦，又沒有任何其他賺錢的技能，現在也就是到處打打零工，然後渾渾噩噩地死在某個女人床上，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當然，能不能繁育後代也完全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自己都養不起，哪有錢再養孩子？
反正生了孩子也會丟到孤兒院，那還不如不生。
既然不生孩子，那更沒必要努力工作，給下一代賺錢了。
一條合理的邏輯閉環就這樣產生，在機械人大量代替人力成為工廠的主力軍時，越來越多工人失去工作，流連於可以麻醉人生的夜色場所，過着得過且過的日子。
而在劣城，弗里還算過得好的。
畢竟他現在還有一間父母留下了的公寓房，如果有一天他把房子都賣了，也要去享受人生，那麼等待他的就只有劣城郊區外的平民窟了。
天色依舊灰濛濛一片，絲毫沒有放晴的跡象，自由城邦的居民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同時為了補充由於連年陰雨遮擋的陽光，劣城的室內燈幾乎都是仿太陽光燈，因此不用擔心會有人因為缺乏陽光照射而出現骨質疏鬆症等症狀。
當然，劣城的電費也是很昂貴的，這座巨型都市裏的一切都沒有辦法用平價來形容。
雖然難以想像，在一個科技高度發達的社會，竟然還會有人用不起電，但這種事情的確真是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