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啊,就得這麼說,就得這麼想。
馮道宗坐在前面,代表的是組織,他的話風自然可以隨着他的想法而改變。
誰說工作組就一定支持楊鳳山了?
誰又說工作組就一定支持某個人了?
這是工作,不是搶山頭,得從實際出發,誰做的工作符合他的想法,他就支持誰。
楊元松代表的是軋鋼廠讜委,是堅守軋鋼廠集體利益的最後旗幟。
所以在馮道宗說這話的時候,他接過來說道:「既然馮主任都贊成的,那就依託現有的條件開展相關經營活動」。
「關於銷售處嘛」
說到這裏,楊元松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了楊鳳山,隨後說道:「我看可以多方面考慮一下」。
楊鳳山看懂了,也聽懂了書記的意思,故作猶豫着說道:「原本我是建議懷德同志接手工程處的,也是符合實際需要的」。
他現在倒是明着說了,也讓眾人把目光在他與李懷德之間逡巡了,看看這場爭議會以什麼樣的途徑解決掉。
「各自的擔子都不輕,我也是考慮能者多勞嘛」
楊鳳山的語速很慢,好像說出的每個字都是斟酌再三後確定下來的。
「現在看來,懷德同志在財務問題的解決上是有想法的,也是有辦法的,這是好事,我盼着大家獻言獻策,將軋鋼廠的根本問題解決掉,也不用麻煩馮主任了,對吧」。
「呵呵~」
馮道宗笑了笑,沒在意楊鳳山話里的意味深長,點了點頭,看向了李懷德。
「懷德同志啊,兩位班長都表了態,你有什麼想法大可以直說嘛」
「工程處嘛,這個工作還是太過於重要了,我這邊也是怕力有未逮,影響了整體工作」
李懷德抽着煙,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也是本着量力而為的原則,代為管理銷售處也是就着合作的方便否則我也是不敢多言的」。
「唉~看來咱們廠的同志對於分工問題還是有些顧慮啊」
馮道宗輕嘆一口氣,隨後講到:「這個方案是沒有問題的,後勤處聯合調度,聯合銷售處,同煉鋼廠、邊疆辦事處搞這個多地聯動也是個新思路,好想法」。
「但工作總得有人做嘛」
馮道宗沿着會議桌看了一圈,每個班子成員都看到了,把他們的表情也都收集到了。
「總不能都可着輕鬆的來,前怕狼、後怕虎,那工作還要不要做了?」
「馮主任,我同楊廠長的意見是一樣的,也是贊成懷德廠長主理工程處的業務」
就在會議即將陷入僵局的時候,景玉農開口了,很是認真地說道:「聯合企業造血能力一時半會提升不上來,現在懷德廠長提出的這個項目倒是個及時雨,我看兩件事可以放在一起談嘛」。
「還是太過於繁重了」
馮道宗沒等別人開口,主動替李懷德說了一句,倒是得了李懷德確認的眼神。
「擔子也是責任,不能都交給一個同志來承擔,也要合理分配嘛」。
他倒是當起了裁判員,給軋鋼廠的班子和稀泥了起來。
楊鳳山看了景玉農一眼,眼神沒有鼓勵,也沒有認同。
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除了能凸顯她的位置,表達她不想承擔的意思外,一點作用都沒有。
剛才示意她說話的時候才是最關鍵的時候,現在將工程處安排給李懷德的議程陷入泥潭了,再由着她說這麼一句,頂個屁用。
景玉農也掃到了廠長犀利的眼神,但她沒有在乎,她就是故意的。
楊鳳山是廠長,她是副廠長,有工作上下關係,可沒有從屬關係。
以前她初來乍到,相關的工作還是需要廠長的支持和幫助。
但是現在,問題都產生了,廠長的幫助也有限了,都交給她,推給她,還客氣什麼?
是時候發出自己的聲音,表達自己的意見了,也讓自己的話語權重新確立。
現在一正三副,班子裏的成員都說話了,銷售處爭了兩個來回,工程處被推了兩個來回,再定不下來就成笑話了。
楊鳳山看向李懷德說道:「懷德同志,還是依着現有的情況,你把工程處代管了,我同你一起分擔居民區項目的問題,如何?」
這是要在現場同李懷德打商量了,也是要直接面對問題,跟李懷德攤牌了。
李懷德卻是微皺眉頭,想了想,看向楊鳳山,看向馮道宗幾人說道:「關於工程處,關於居民區項目,我有個建議,倒是可以供給大家議一議」。
說着話,將手裏的煙頭懟滅在了煙灰缸里,抬頭示意讜委的方向,道:「既然是代理性質,也是暫時管理的分工程序,為什麼不能請讜委的同志參與進來呢?」
「嗡~~~」
李懷德的話一說完,眾人的表情瞬間都亮了起來。
各大門派圍攻光明頂,沒想到殺出一個程咬金啊。
嘶~~~
今天這場戲真是有意思啊!
誰能想到李懷德接二連三的閃過廠長和書記扣過來的帽子,現在面對所有班子成員的意見,還有後手啊。
「我是這麼想的,維潔書記在原單位也是業務口的負責人,有着相當豐富的管理經驗,又能準確把握當前的發展形勢,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李懷德很是正式地面對眾人驚訝的眼神,對着馮道宗說道:「我個人,我們廠辦,都是支持讜委同志在相關工作上的努力和工作的,那麼也請讜委同志幫扶一下業務嘛」。
「這個意見倒是可以考慮一下的嘛」
馮道宗看向楊元松,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懷德同志的意見讜委這邊是怎麼考慮的?不要有什麼顧慮,當前階段是解決困難的時候,是需要大家齊伸手,出把力的時候」。
說這話的時候馮道宗還看了谷維潔的方向一眼,好像是在鼓勵谷維潔勇於承擔責任一般。
谷維潔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好像說的這個事情不是關於她的。
楊元松明顯的看出馮道宗是同意這個意見的,進而也是同意李懷德先前所說的方案的。
馮道宗他們下來,就是為了調查問題、處理問題來的。
軋鋼廠問題的根本還是資金和人事的矛盾,李懷德能解決一部分資金問題,那他就是要幫李懷德說話的。
反正馮道宗也不會在軋鋼廠長時間駐留,解決了問題,帶着成績回去不是很好嘛。
至於軋鋼廠內部的矛盾問題,這個是長期的、慣性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
還是要在大學習、大討論中尋求解決的辦法和答案。
可這是站在馮道宗的立場上來考慮的,楊元松考慮的更多。
看見廠長楊鳳山的神情,楊元松就知道,真要是同意了馮道宗的意見,由着谷維潔接手工程處,接手居民區項目,那他同楊鳳山剛剛建立起來針對李懷德的手段就全都白費了,共同的方向沒了,相關的默契也是散了。
而當前的形勢是,廠班子那邊沒有一個統一的意見,推到他這邊也是沒有按着牛喝水的道理。
「維潔書記,你看呢?」
楊元松自己沒法決定,不想破壞掉與楊鳳山之間的暫時關係,只能問向谷維潔。
谷維潔便在眾人矚目的情況下第一次開了口:「關於廠里的嚴峻形勢,我是有着深入了解的,剛才也聽了工人代表的意見,結合廠辦這邊的討論內容,我是有些建議的」。
她的話說的很委宛,給馮道宗的回答也是虛着,意味表達的不是很明確。
「讜委幫扶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我們都是一家人,互相幫助,互相支持都是應該的,但分擔工作也是要慎重的,想做和能不能做還是要考慮到的」。
「維潔書記,我還是那句話,不要有什麼顧慮,有什麼意見和建議都可以說出來,大家議一議」
馮道宗看出了一些苗頭,微眯着眼睛對谷維潔說道:「由你來主理這個項目,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直接跟元松書記,跟鳳山同志提,大家來集思廣益嘛」。
在座的都聽出谷維潔話里的意思了,也都聽出馮道宗話里的含義了,知道這場會議就要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谷維潔微微點了點頭,看了書記和廠長一眼,最後對着馮道宗的方向說道:「我就事論事啊,單說居民區項目所涉及到的問題」。
「資金、後勤、分配、人事以及工程這些方面,真遇到了,誰來協調開,誰來解決?」
谷維潔直言不諱的發言直接讓在場的眾人聽出了談判要權的意味。
想要做事,就得給權利,要廠辦給出充足解決問題的態度。
馮道宗聽了谷維潔的話看向了楊鳳山,說道:「讜委的同志還是有魄力,有想法的,你們廠辦這邊是什麼個意見?」
這話讓楊鳳山怎麼回答?
剛才不還是討論由誰來代管工程處的嘛,怎麼就成了谷維潔接手,他們到底能給出什麼條件了。
這可真是被動了,由着李懷德的一個建議,現在問題複雜了,把讜委和谷維潔牽扯了進來。
馮道宗不知道,他還不知道谷維潔跟李懷德的關係嘛?
李懷德主動提出由谷維潔來管理居民區,他就不信這是推卸的行為,反倒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更讓他被動的是,本是批評李懷德的會議主方向,現在變成了李懷德方面的主攻,他來防守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李學武覺得剛才有好些人掃了自己這邊一眼,包括楊鳳山在內。
他也是順水推舟,既然李懷德不願意,也不想接這個麻煩,而谷維潔又積極的想要介入到廠辦業務來,那就協調一下嘛。
李懷德借力打力,谷維潔求仁得仁。
同李懷德談了兩次,同谷維潔談了一次,這個方案便在李學武的腦中形成了。
包括現在谷維潔跟楊鳳山叫板,要與承擔責任所匹配的權利。
如果資金、後勤、分配、人事以及工程這些權利谷維潔都能掌握,那居民區項目李學武就可以解鎖保險櫃裏的方案了,幫助谷維潔拿下這個老大難。
如果是谷維潔把這個項目做成了,不僅僅能達到他所期待的目的,還能送谷維潔一程,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穫。
「我代表廠辦歡迎讜委的同志,也歡迎維潔同志來幫扶,代為管理工程處,管理居民區項目」
楊鳳山知道,馮道宗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只能咬着牙同意了。
「關於維潔同志所提出的疑問,我這裏也是做個保證,廠辦一定全力保證問題的協調,保證維潔同志的工作需要,畢竟咱們都是一條心,一個信念」。
馮道宗見楊鳳山表態,又看了看其他的態度,以及谷維潔的態度。
但見谷維潔沒開口說話,微眯着眼睛問道:「維潔同志是分管黨組部的吧,我看可以在人事權上面對這個項目加重權限」。
他的話並沒有說滿,只說了在這個項目上的人事權話語權。
因為人事處是景玉農的分管工作,現在就等於從景玉農那切了一塊蛋糕給谷維潔。
景玉農能說什麼,現在是馮道宗主持分配,本着解決問題的大義,她剛才還說支持的,只能是啞巴吃黃連唄。
「工程項目問題因為你是代管工程處,我看可以全權負責」
馮道宗看向下面掃了一眼問道:「工程處的同志在不在?」
「馮主任」
工程處處長蕭子洪站了起來,看向谷維潔保證道:「工程處全員服從組織意見,堅決執行組織的決定,執行組織的要求」。
「好,好,工程處的意見我聽到了」
馮道宗對着蕭子洪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又看向李懷德問道:「後勤有沒有問題,包括居民區住房分配的工作,你說說意見」。
「我沒有意見,後勤處一定全力支持維潔書記的工作,不僅僅是住房分配的權利,我說的」。
李懷德的發言很乾脆,也很有力度,有股子江湖氣,但在這個時候這麼說是真的提氣,也真的很給谷維潔撐面子。
「好!」
馮道宗滿臉笑容的點了點頭,看向谷維潔說道:「現在工程、人事、分配、後勤的問題解決了,就差一個資金了」。
「我先帶個頭」
馮道宗看向眾人說道:「我們工作組是帶着任務來的,帶着精神來的,帶着領導的囑託來的,就是沒有帶着資金來」。
「呵呵呵~」
眾人見着會議進行到這裏,馮主任的心情也好了,都能開玩笑了,便也都放鬆了神情。
馮道宗卻是在玩笑過後,同工作組的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繼續說道:「會議結束後,我代表工作組同相關領導溝通,一定再給咱們居民區項目出出力,舔磚加瓦」。
「呵呵,馮主任,可要慎重啊」
工作組一起來的處長彭永紅這個時候又捧了馮道宗一下,笑着說道:「您要是要不來錢,那咱們的工作可就被動了」。
這話在私下裏說就是諷刺,就是駁馮道宗的面子了。
但現在是在會議上,各中層幹部和工人代表在,是馮道宗有信心的時候說的,這就是給領導捧哏呢。
「哈哈哈~」
馮道宗大笑着說道:「永紅同志這是在提醒我,不要說大話啊!哈哈哈~」
「呵呵呵~」
眾人見着彭永紅捧哏捧得好,自然也是要給面子的,一起輕笑了起來。
「我今天就是要說說大話了」
馮道宗看向眾人說道:「先前許立友同志問了,什麼叫自力更生啊,懷德同志給了解答,現在我要給另一種解答」。
舊話重提,關於許立友今天為難他的事已經提了兩遍了,像是鞭屍一樣。
「人貴自救,就像玉農同志所說的,當前問題是實際的,是現實的,是不能等靠要的」
馮道宗看向許立友的方向說道:「產生問題的原因不是你我、大家能決定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卻是大家一起想辦法的,總不能只靠你我,對吧?」
許立友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這個時候被馮主任點名,自然是要點頭同意的。
「你自己不想辦法解決問題,只想着廠里出面幫忙,想着組織來幫忙,那大家都有問題,組織能有幾隻手?」
馮道宗看向會議室眾人說道:「我是贊成並鼓勵大家勇於承擔責任,積極奉獻和提供問題解決方案,像是成林同志、懷德同志、維潔同志這樣的幹部,我們是要支持的」。
「支持總不好用嘴說,那就說說實際的」
馮道宗繞了一個圈子,用幾句話圓了自己前面的表現,也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這會兒對着眾人說道:「上個月的工程款預算我看了,我也不吹牛,豁出去這張老臉,我也會給咱們廠,給咱們廠居民區項目,給咱們廠的受災工人再要三個月的工程款支持!」
「好!」
「馮主任好!」
會議室瞬間響起了掌聲,李學武他們這些中層幹部們鼓着掌,而那些工人代表則是更為直接,紛紛站起來鼓掌叫起好來。
這種直接的表達方式並沒有讓一貫守規矩,提倡嚴肅的馮道宗不高興,反而大笑了起來。
隨着掌聲的落下,李懷德也是笑着開口道:「見賢思齊焉,我也學着馮主任出一份力」。
說完,看向工人代表方向說道:「後勤處所提供的這個方案我是看好的,也是能快速產生盈利的,我在這裏保證,盈利的每一分錢都會用到居民區項目上來」。
「給咱們廠受災工人住房需要,給咱們廠的居民區項目提提速!」
「好!」
「好!」
嘩~~
許立友等人依舊是給主動奉獻的人叫着好,現場的氣氛很是熱烈,李學武他們互相交換着眼神,也跟着鼓掌。
徐斯年給李學武點了點頭,同時也撇了撇嘴,對於李學武的安排他只能嫉妒的表達:你真牛嗶。
「呵呵,懷德同志都表達了支持,我也沒辦法不說話了」
楊鳳山在掌聲落下後苦笑着說道:「廠里的財政預算實在是緊張,關於居民區項目,廠里的財政支持是有限的」。
說到這裏,楊鳳山還看了景玉農一眼,道:「但廠里對工人,對相關項目的支持是無限的,後續聯合企業發展起來,也是要給廠里的財政,給居民區項目做貢獻的」。
他在這個時候提聯合企業,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也讓熱烈的氣氛瞬間冷卻了下來。
「在這裏,我希望工人同志們理解和支持廠辦的工作,儘快恢復聯合企業工地建設秩序,支持聯合企業,也就是支持居民區項目,也就是支持維潔書記的工作」。
楊鳳山見着工人代表那邊還有人要說話,擺了擺手,制止了他們站起來,繼續道:「聯合企業項目的用工和人事問題我們會協調解決的,總是要給我們工作的時間對吧」。
說完又看向景玉農說道:「這件事下來咱們會同其他企業和相關部門再談一下,充分考慮一下廠里工人的意見」。
景玉農見廠長這麼說,知道是把壓力推到了自己身上。
可這話是沒有辦法反駁的,現在反駁,怕不是要引起工人代表的直接針對。
她也明白,這是楊鳳山對她不配合的警告與懲罰,再不聽話就是打板子了。
「剛才我也說到了,廠里對於項目的支持是無限的,包括但不限於捐款、義務勞動、集體幫扶等等」
楊鳳山看向徐斯年的方向道:「這個接下來徐主任做個方案出來,一定是要做出咱們的貢獻的」。
徐斯年沒應聲,但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他沒法出聲應答,這工作太得罪人了,捐款都好說了,義務勞動和集體幫扶就是安排機關人員下去幹活嘛,讓誰去?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楊鳳山這種作秀意味頗多的安排,他不做楊元松也會做的,這就是領導表達支持的態度。
他們表態,讓下面的人去執行,把矛盾放下去,很基礎的操作,沒必要喊六。
「我們也能看到,在收到五月份指示後,廠里內部各部門都有了動作,小工廠、農副業等等」。
說到這裏,楊鳳山看向了李學武的方向示意道:「這裏着重表揚一下保衛處的同志,小工廠搞的好,農副業搞的也是風生水起,這就很好嘛」。
李學武不知道楊鳳山突然DISS自己是怎麼個意思,但他沒有說話,這裏也沒有他說話的位置,只能聽着。
被動挨打是不可能的,有李懷德和谷維潔在呢。
李學武的佈局慢慢就要形成了,今年年中會議過後,隨着董文學履職半年,響應上面的政策要求,煉鋼廠就要升級了。
到時候擔任書記和廠長一職的董文學勢必會依託整頓煉鋼廠環境,攜變革和轉型的成績重回軋鋼廠,進入讜組。
李學武也會進一步加強自身的優勢,鞏固已有的態勢。
這個團體最終形成以李懷德、谷維潔為主,董文學、李學武、張國祁等人為輔的有利局面。
楊鳳山自然能看出這一點,但他不知道這種主張和安排到底是出於誰的目的。
無論是誰主張的,誰謀劃的,都不妨礙他打擊這種小團體的行為,包括李學武這種「養兵自重」的。
「我看到生產管理處和設計處也同保衛處聯動,合作共贏,這給咱們廠其他單位和部門做了啟發和表率啊」
楊鳳山看向谷維潔說道:「廠里允許和鼓勵各部門響應政策和號召,尊重馮主任的意見,走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道路」。
「當然也支持居民區項目想辦法,學思路,搞一搞盈利的項目,支持居民區的建設」。
他這話說了一大堆,實際的內容只有表面文章,包括後面所說的這些話,大家知道,廠長就是在表達不滿而已。
可他再不滿,這種形勢已經形成了,不是他說了算的。
至少在馮道宗那裏,是支持李懷德一方的,是支持軋鋼廠當前的問題有解決的辦法的。
在具體表現上,景玉農脫離了楊鳳山的節奏就是一種危險的信號,說明他正在背離軋鋼廠的主流思想,將要面對的是一種選擇。
馮道宗聽了楊鳳山的沒有說什麼評價,只是總結了一下會議的議程,肯定了今天會議的成績,也對接下來的工作表達了願望和要求。
李學武同徐斯年走出會議室的時候,看見谷維潔給他使眼色了,但並沒有直接去辦公室找她,因為會議超時,現在都到飯點兒了。
其實會議開到現在,基本上也得結束了,總不能一屋子人餓着肚子開會吧。
徐斯年也沒回辦公室,將筆記本交給了秘書,自己跟着李學武下了樓。
「我說,不會真的要在邊疆搞大了吧?」
徐斯年一邊下樓一邊對着李學武問了一句,滿眼狐疑地看着李學武。
李學武卻是沒太在意,同徐斯年一起邁着步子,嘴裏含糊地回道:「這得看領導的安排吧,我是不大清楚的」。
「那領導是怎麼安排的?」
徐斯年就知道李學武的嘴裏沒個準話,他對這個倒是比較關心,跟工作沒關係,主要還是人事上面。
邊疆辦事處當初成立的時候就是借的聯合企業的風,暫時定的級別是正科,跟金耀輝當時的級別一樣。
現在重啟邊疆辦事處職能,先前景玉農追究金耀輝亂簽協作協議,耗費資金購置羊毛等商品的事情還沒有了結,現在是個什麼程序?
李學武不知道程序是怎麼樣的,他就知道李懷德不會讓人把邊疆辦事處的釘子給拔了。
「這你得問領導啊,問我有啥用」
李學武笑了一下,等出了樓門,他想閃人,先回保衛樓一趟,卻是被徐斯年拉着往招待所走。
「一個筆記本能有多沉,你要是不願意拿我給你拿着」
徐斯年拉着李學武往前走,嘴裏輕聲說道:「你跟我說實話,煉鋼廠和邊疆辦事處參與的力度能有多大?」
「怎麼?你想動一動?」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不着痕跡地甩了徐斯年的手,用懷疑的目光看了徐斯年一眼。
徐斯年卻是皺着眉頭歪了歪腦袋,道:「我都這樣了,還動個屁了我,我就是心裏有點兒底兒不是」。
「那就等着看唄」
李學武將筆記本在胳膊下面夾了,掏出煙遞給徐斯年,卻是被徐斯年拒絕了。
「不抽了,你還沒抽夠啊」
說完還瞥了李學武一眼,道:「你可真夠損的,我都瞧見景副廠長瞪你了」。
「她管的倒是寬敞」
李學武見徐斯年不抽,自己也沒抽,重新裝了煙,輕聲說道:「要我看啊,個人和單位一樣,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錢啥也幹不成」。
徐斯年聽着李學武的話扯了扯嘴角,跟着走了幾步,接話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口子開了,各部門都奔着小工廠去了,軋鋼廠會不會亂?資源會不會浪費?」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李學武看向徐斯年問道:「我是廠長嘛?還是副廠長?這個口子是我開的還是我讓開的?」
「話是這麼說,可問題就是問題,躲不開,閃不掉的」
徐斯年微微皺眉,看了一眼鬱鬱蔥蔥的樹木,又說道:「今天廠長點了你的名,你自己小心着點吧」。
「我倒是想不小心了,可也得給我這個機會啊」
李學武看了徐斯年一眼,道:「不管你是替誰問的,告訴他,邊疆辦事處沒戲,肉太肥,擱誰誰也不會鬆口的」。
「是那台空調機車?」
徐斯年顯然已經了解了一些情況,皺眉問道:「盈利的可能有多大?」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邁步進了招待所的大院,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現在談盈利都是扯淡,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沒必要。
火車不開起來,東西不運回來,不賣出去,不收到錢,誰敢說就一定盈利。
李學武敢說也不會說,公家的事,打什麼包票,不是扯淡是什麼。
既然他敢讓李懷德操作,敢讓谷維潔接盤,就有一定的把握促使這件事能辦成。
關鍵是他還有些別的目的需要通過這幾條線來實現。
美人賣笑千金易,壯士窮途一飯難。
就像李學武說的那樣,個人和單位一樣需要錢,沒有錢啥也不是。
「廚房自製的小菜,請諸位領導品嘗品嘗」
張松英笑着帶了服務員端了小菜過來放在了幾張桌子上。
李學武這桌是她親自端來的,趁着眾人說笑的時候輕聲對着李學武匯報道:「谷副書記說飯後在茶廳等您」。
跟李學武說完,張松英也沒停留,跟着其他幾位領導說了一下便出去了。
都看出張松英跟李學武說了悄悄話,但沒人在意這個,都知道李學武對招待所的掌控力度。
招待所做的越好,這些人越是懂李學武管理能力強。
平時李學武也不怎麼來,不怎麼關注,但就放這麼兩個人在這,招待所就是鐵板一塊。
包括現在招待所的變化,眾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跟之前的管理團隊相比,這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區別了。
先前的管理不說啥了,根本沒人願意來這邊用餐,更沒人願意來這邊住宿。
實在是沒地方了,才來這邊對付着。
可看着這邊的環境,來了一次,就沒人願意再來了。
哪有現在的花園、泳池和健身器材啊,更沒有現在的會議室和室內訓練室。
包括現在的餐廳,更是將餐食做到了讓人滿意的程度。
如果晚上在這邊,還能享受到夜宵烤魚的樂趣,很多家長晚上下班了,都會帶着孩子來這邊游泳。
有條件的游完泳再吃一條魚,吃完了溜溜達達回家,相當舒坦的休閒項目。
住宿附帶游泳票,不住宿就得買票,倒也是讓游泳池有了用武之地,還能產生盈利。
楊鳳山說,各個部門都在想辦法搞大學校,搞小工廠,搞農副產品,而招待所搞的就是服務。
那些抱怨自己單位沒有優勢的,現在看看招待所都得跟秦淮茹和張松英贊一聲牛人。
能把招待所玩出新花樣,也得是有點兒想法和耐心、毅力的。
沒有生產能力,那就從服務着手,創造服務價值。
處級幹部來這邊吃飯,其實是享受了特殊待遇的,包括在飯食上面,基本上就是餐票本身的價值,並不會產生多少盈利。
但看現在招待所,就連好些普通的服務員都穿了皮鞋,身上擦了香香,他們也能猜的到招待所做的怎麼樣了。
李學武也聽得出大家的旁敲側擊,包括前幾天一起喝中午茶的那些人,都想讓李學武出出主意。
可李學武哪裏會輕易給別人出招兒,不利己的事少干,損人的事也少干點。
「各位慢慢吃,我吃完了」
李學武吃飯快,吃完飯放下碗筷同一桌的人客氣了一聲便起身往外走去。
也許是見着李學武沒有出門,看見的人心領神會,各自對了一下眼神,知道這是有領導找他了。
李學武的能力他們不會懷疑,尤其是進讜委的事基本上敲定,說不定以後這一桌得有人跟他客氣了呢。
雖然廠讜委委員不算是正經的廠領導,但正經的廠領導也沒有他手裏有權啊。
剛才結束的會議上,大家都清楚,實際上是李懷德反敗為勝,敲碎了書記和廠長的佈局,改變了馮主任對他的意見和看法。
這種形勢的變化也在影響李懷德一系人員的情緒和心情,且看略顯低沉的王敬章,與笑呵呵言談不斷的張國祁相比,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嘛。
王敬章也不是不努力上進,也不是沒有犧牲,可就是老踩不到點子上。
跟着李懷德的時候正是廠長打壓李懷德厲害的時候。
跟了景玉農以後,還沒熱鬧兩天呢,李懷德起來了,瘋狂鉗制景玉農,同時楊鳳山的勢力也漸漸消退。
現在工作組來了,他本想巴結一下,可特麼李懷德竟然能跟工作組打個平手。
至少現在是不落下風的,雖然工作組正在調查前幾次的事情,但有張國祁捨命背鍋,誰又能奈他何。
現在又有了賺錢的項目,又代管了銷售處,兵強馬壯的,眼瞅着就要起來了,他卻是一次次的失去了機遇。
這特麼叫怎麼回事嘛!
四五年投了鬼子,四九年投了果軍?
王敬章是王二小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張國祁雖然笑着,但也是強顏歡笑。
這一次後勤處又露臉了,李懷德把貿易方案按在了他的頭上,讓他領了功。
可這功他領的也是索然無味,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任是誰都知道方案是李學武做的,現在只是讓他頂個名而已,是後勤處的功勞,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這樣的功勞扣在腦袋上反而有些寒磣。
再有一個,他領了這份功勞,也就被李懷德推到了台前。
本身就在某些事情上幫李懷德頂着鍋呢,現在又扛雷,他只覺得心裏不塌實,蹦蹦直跳。
他也不是貓,只有一條命,不夠這麼折騰的,面對其他人或是恭維,或是曲意逢迎,他都能看得出人家目光背後的嘲諷和鄙夷。
所以他在笑,笑的也是滿臉苦澀。
招了招手,跟服務員說了一聲,要這邊的酒,請眾人喝一杯。
服務員卻是問了,要服務部的酒,還是李處長在這邊存的酒。
張國祁聽見李學武的名字臉上的神色就是一僵,更是因為服務員這麼問,覺得面子都丟盡了。
「小金,這還用問?」
張松英從服務台走過來訓了小金一句,隨後說道:「張處長跟李處長是鐵磁,你不知道啊?要是讓李處長知道張處長在這喝了服務部的酒,還不得發火啊!」
「快去,拿李處長的酒,拿好酒!」
「好好酒?」
小金卻是有些遲疑,依着張所這麼說,那張處長跟李處長還真是「鐵磁」啊,因為這些「好酒」都是給李副廠長準備的呢。
「猶豫什麼,快去!」
張松英催促了她一句,隨後轉身對着張國祁笑着解釋道:「小金您也知道,耿直的性格,一點都不帶拐彎的,您別在意啊,是我沒管理好」。
「這說啥話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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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拿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