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扈正權從水桶里拎出一條三斤多的遞給那郵遞員,那郵遞員從帆布包里掏出一個網兜將魚裝了,又遞給扈正權幾張票子。
離得遠,李學武沒看清是多少錢,但也就是塊兒八毛錢的樣子,這個時候的魚的價格有些浮動,四毛多到一塊多都有, 但大多是幾毛錢一斤。
郵遞員與扈正權擺了擺手將網兜掛在車把上,推着車子往岸上去了,李學武像是伸懶腰似的,對着郵遞員的方向比劃了一下,就見岸上的劉兆倫騎着自行車就跟了上去。
不管是不是真來買魚的,只要跟扈正權正面接觸的,就得跟,那個鑿冰的一直在冰上給人鑿冰,所以李學武才沒有叫人跟他,不然也得跟着去查查。
三大爺見李學武伸懶腰,看着自己的浮漂沒有動靜,便說道「釣魚是一件考驗耐心的事兒,你得坐住了,這樣才能」
還沒等三大爺把話說完,李學武的浮漂又沉了下去,三大爺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這是咋了,一條接着一條的,沒完沒了了是吧,到底誰才是老釣手啊。
李學武試了試魚竿的力度,沒有剛才的力度大,試着慢慢往上提, 雖然有點兒費勁兒, 但還是給拽了出來。
三大爺祈禱了半天, 見李學武釣上來的真是一條巴掌多長的鯉魚, 便笑着對李學武陰陽怪氣地說道「嘿, 蚊子再小也是肉,可以燉個湯了」
李學武沒有搭理三大爺的嘲諷,將魚摘了下來順手扔回了冰窟窿,這一下可是給三大爺看呆了,這是生氣了?
李學武將魚餌掛上魚鈎又放了下去,嘴上解釋道「魚還沒長大呢,吃這么小的還不跟吃命似的啊」
三大爺這才知道李學武是學早先有心的釣手,不「一網打盡」,竭澤而漁呢,沒想到這損小子還有這麼懂事兒的一面。
「是魚就被吃,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吃多大的魚不是吃命啊」
李學武見三大爺跟自己抬槓,想着可能是他水桶里有幾條這麼大小的魚,被自己一說好像嘲諷他似的,李學武真沒那個意思。
「嗨,這個水世界還是有些規矩的,年輕的,歲數小的就該好好活着,好好長身體,那些上了歲數的, 在水裏沒啥用的才應該被吃掉,這歲數大的魚該有點兒自覺的」
這話把三大爺噎的一嗝嘍兒,心裏對着李學武直罵街,嘴上卻是不敢再跟李學武掰扯了,這小子嘴太損,說不過他。
李學武看着三大爺的樣子,心裏嘀咕道「這才是嘲諷呢」
把三大爺解決了,這魚也開始上鈎了,就在李學武監視扈正權的這個中午,大魚是一條接着一條的上。
為啥都是大魚呢,因為小魚都被李學武扔回去了,就連一斤的李學武都沒要,看得三大爺心裏直抽抽。
三大爺是下午一點多走的,走的很不「安詳」,是帶着不甘心走的。
本來說好的釣到中午就回去的,但是見到李學武一個勁兒地上魚,也賴着不想走,但是越着急越不上魚,最後實在拖不起了,這才泱泱地收拾了漁具拎着一桶小雜魚推着車子走了。
走的時候還在心裏記住了這個位置,顯然是準備下周還來的,就沖沒約李學武,那一定是不會帶着李學武一起來了。
李學武好笑地看着三大爺的一步三回頭,等到了2點多一點兒,扈正權也收拾了漁具推着車子走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自己仍自守在這個坑兒繼續釣着魚。
不是李學武貪戀這個坑位,別看四周那些紅眼的在等着,李學武不差這幾條魚,還在這兒堅持,是因為這一片兒視野寬闊,扈正權從這兒走出二里地還能看見自己的位置。
就怕這人在附近還有佈置,所以一直釣到了2點半,才起身收拾了漁具,見李學武收拾漁具,早等在一邊的幾個人迫不及待地將魚鈎扔進了李學武的坑。
李學武也沒跟這些人計較,將魚竿收拾好,又將腳邊的魚扔上車斗,在一群人羨慕的目光中套了馬車往園子門趕去。
好像真成了進貨的似的,早上跟三大爺的玩笑話竟然成了真,李學武看着車斗里的魚也是搖了搖頭,哭笑不得。
鯉魚、草魚超過三斤的就有11條,小的都扔回去了,剩下的都是大個的,最大的就是那條10斤重的。
鱸魚竟然也有三條,都是三斤、四斤多的,這可能是當年哪位好吃的「主子爺」安排養的。
鯽魚殼子有四條,都是三斤多的,這就算是大魚了,因為鯽魚長得不快,所以這個頭兒就算可以的了。
翹嘴兒和棒花也有三四條,這都是北方江河湖泊里常見的魚,不算稀奇,這昆明湖裏應該還有更稀奇的品種,只是李學武沒緣,今天沒見着。
李學武自己琢磨了琢磨,覺得能釣上來這麼多魚,運氣佔了五成,個人的釣魚技巧佔了五成,剩下的百分之九十那就是因為丁師傅的魚竿和魚餌是真的好了。
三大爺分析的那些話並不是扒瞎,那魚餌確實好,三大爺用了李學武的魚餌也上魚了,但是見李學武釣的多了就開始心浮氣躁了,嘴上一個勁兒地告訴李學武要坐的住,自己卻是坐不住了,屁股像是長了釘子似的,那還能釣上魚?
趕着馬車出了園子門兒,這會兒的頤和園真沒有什麼可看的,夏天還能來游泳,冬天就只能來釣魚了。
那些亭台樓閣還沒有翻修,一副破敗的樣子,可沒有後世那些盛景,現在一片片都是光禿禿的,大風能凍死人。
許寧坐在趙雅軍騎的車子的後座上,兩人趕上李學武的馬車,兩人的左腳都踩在了馬車的車幫上,由馬車帶着走。
許寧對着一車的魚咧咧嘴,笑着說道「科長,您這算是「假公濟私」了吧,讓你去抵近偵查,您怎麼還進上貨了」
李學武抻了抻韁繩,讓馬車慢一點兒,怕趙雅軍的車子不穩,再摔到兩人。
「你以為我想啊?那魚就差長兩條腿兒自己往我車上爬了,我這還都收着呢,要是不收着,你得回廠去開卡車來接我了」
見李學武說的邪乎,許寧兩人都是笑出了聲,見李學武的馬車慢了,許寧跳下自行車,緊跑兩步跳上李學武的馬車,順手拍了一下馬屁股。
這大青馬猛地一提速,便把車後的趙雅軍甩開了,趙雅軍晃了晃車把,緊蹬了兩下,這才跟了上來。
「許股長,您損冒煙兒了,等會兒您自己回去吧」
看着許寧跟趙雅軍玩的熟悉了,還開起了玩笑,李學武把腿放在了車轅上,讓大青馬自己走,自己則是靠在車幫上,對着另一邊的許寧問道「那個郵遞員有結果了嗎?」
許寧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哪兒有這麼快,您是懷疑他來接頭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一定有個人在跟他接頭兒,有交集的就那個郵遞員了,如果不是,那麼就是他給咱們布了迷魂陣」
許寧對着李學武問道「那群小年輕的呢?我看他們也跟扈正權有說話來着」
李學武不知道怎麼回答許寧的問題,但還是說道「他們說話很大聲,我能聽得清,就是被撞了,道歉幾句話,並沒有說別的,也沒有什麼交集」
許寧歪着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既然沒問題那就再跟跟看,早上說好了,韓股長下午已經在書店等着了,您不用去了,周一」
見許寧說到後面變得遲疑起來,李學武對着大青馬甩了一
下鞭哨,鞭子「啪」地一聲在大青馬的上空炸響,許寧明顯感覺到車速加快了起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以後說不定我還要跟着你許股長去混呢,你可得照顧我啊」
許寧正過身子道「那咱可得先說好了到時候聽誰的,到了我的一畝三分地兒,您可得聽我的安排了,哈哈哈哈」
見李學武跟自己開玩笑,許寧的心踏實了,在保衛科,要說了解李學武脾氣的,許寧說自己排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排第一,就是這麼硬氣。
只要是科長認真起來,那麼這件事兒便是要緊事兒,必須認真對待,但是要說科長跟自己開玩笑着交代,且輕鬆着做,那麼這件事兒他一定是三指捉田螺,十拿九穩了。
在德勝門把許寧放下,看他上了趙雅軍的自行車往東去了,自己趕着馬車進了德勝門,沿着海子邊兒往家走
走到海子邊兒別院的時候,李學武把車停在胡同口兒,拎着兩條魚進了院子,大門沒鎖着,婁曉娥正在院子裏晾衣服。
「呵,您串門兒還化妝出行啊,還行,還知道帶着禮物來」
聽着婁姐的酸話兒李學武就當自己耳朵聾了,拎着兩條三四斤沉的鱸魚繞過婁姐進了廚房,把魚放在屋裏的案台上,揉了揉婁姐的頭髮。
「要留長髮?嗯,長發好看」
用手拍掉李學武的大手,婁曉娥嗔道「滿手的腥氣味兒,別摸我」
李學武「嘿嘿」笑道「今天還有點兒事兒,得晚點兒才能過來」
婁曉娥見李學武往出走,從後面跟着出了屋,問道「去釣魚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有點兒工作,順便釣了魚」
婁曉娥點了點頭,也沒管李學武話里的毛病,給李學武摘了臉上的眼鏡塞進李學武的挎包里,問道「晚上來這兒吃?」
看着婁曉娥期盼的眼神兒,李學武點了點頭,強調道「就吃清蒸鱸魚,你如果不會就去問咱媽啊」
婁曉娥推着李學武出了大門,說道「哪兒那麼多說道啊,愛吃不吃」
李學武沒再跟婁姐鬥嘴,今天時間有點兒緊,擺了擺手出了胡同趕着馬車往回走。
路過街道派處所的時候,李學武在門口兒停下馬車,在門衛憋笑的目光中,拎着兩條大鯉魚大搖大擺地進了大廳,一路上見到這個裝扮的李所,警員們都是憋笑着打招呼。
李學武這幅洋不洋,土不土的裝扮,實在是讓人對於李所有了反差兒萌的笑果。
李學武敲了敲沈放的辦公室門,然後猛地推開門,學着方言道「餓,舍兒所長在不在,餓是來求恁撥事兒來地」
沈放從窗子就見着耍怪進來的李學武了,這會兒見他跟自己玩笑也是笑着說道「我沈放可是大公無私,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
李學武把兩條大鯉魚放在了沈放的辦公桌上,笑着說道「那是,一針一線能值幾個錢兒啊,您沈所長要吃還不得吃個胖子啊」
沈放對着李學武橫了橫眼睛,道「少扯犢子,這身裝扮是去盯梢了?盯梢還能整到魚?」
李學武拿起沈放寫的文件看了看,又放了回去,道「沒辦法,天賦異稟,博學多才,怎麼?寫不下去了?要不要拜我作大哥,我教你幾招兒,咱的文章可是上了報的」
沈放用鋼筆點了點李學武說道「看你這身兒打扮,我拜你為大爺都行了,哎,羈押室那幾個怎麼着啊?」
李學武拿出煙抖出一根兒叼在了嘴上,用沈放的火柴點燃了,道「晾着!咋?有人求情了?要不我還是把人提走吧」
沈放將鋼筆帽扣上,眉毛豎起,霸氣地說道「這次我是勢在必得,這塊兒蛋糕我沈放吃定了,天王老子來求情都不行」
李學武在沈放面前的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道「大乘佛教經典《華嚴經》裏有句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初心易得,始終難守」。
「行了,魚是我釣的,放心吃,怎麼吃你自己決定,我走了」
李學武說完了這句一語雙關的話,帶上手套就出了門,留下沈放跟那兩條大鯉魚大眼對小眼。
沈放已經聽明白了李學武的話的含義,「魚是我釣的」,那就是責任由李學武主動承擔;「放心吃」,那就是願意將這個功勞分給沈放;「怎麼吃你自己決定」,那就是功勞送到伱手裏了,怎麼辦、吃不吃,願不願意跟李學武一條心,就看你自己的了。
沈放也是混跡「仕途」好幾年的人了,當然能聽明白李學武的話,但是有時候也有點兒摸不清李學武話的套路,感覺李學武的話高深莫測,就像個老機關一樣,想了想李學武的年齡,直感覺李學武真是個妖孽。
李學武趕上馬車,便回了家,等進西院兒的時候,今早停在院裏的大卡車已經開走了,李學武把車卸在了牆邊,在大姥的幫助下把魚拎着進了倒座房。
這時候聞三兒他們還沒回來呢,李學武着急有事兒,拎着兩個大白桶裝了9條魚就往院裏走。
先去了自己家,一進屋就見姬毓秀坐在桌邊在跟李學才和李雪聊天兒。
「毓秀來了?」
見李學武進來,姬毓秀幾人都很高興,劉茵看着臉色還好,可能是來客人了,沒有說什麼,接了李學武的魚放在了大盆里。
李學武指着盆里的三條魚說道「來的早不如來得巧,見者有份兒,一會兒回家的時候帶上那兩條3斤多的,吃個新鮮,」
姬毓秀看着大盆里的三條魚驚訝道「你去釣魚了啊,怎麼不早說啊,我們也跟你去好了,今天我們就在東安舊書市場轉了一圈兒,沒什麼意思」
李學武可不敢帶這個好奇寶寶出去,嘴上敷衍着說道「下次,下次一定啊,你們先玩兒着,我還有事兒,一會兒還得出去一趟呢」
李學武跟老娘打了招呼便往後院走,自己大哥那屋沒人,看來還沒回來呢。
拎着剩下的6條魚進了後院兒的家裏,屋裏還挺熱鬧,自己奶奶抱着李姝在沙發上坐着,李姝正給幾人比劃着「咿咿呀呀」地說着什麼。
秦淮茹坐在壁爐旁的縫紉機上正在扎着白沙窗簾,一大媽和於麗站在沙發旁正在裁剪布料,見李學武進來,幾人都往這邊看來,李姝更是對着自己「呀呀」地喊了兩聲。
李學武將兩桶魚放在了門口兒,道「我出去辦事兒順道兒弄了點兒魚,還都是新鮮的,一會兒你們走的時候每人兩條啊,我就不請大家吃飯了,今天真是多謝幫忙了」
一大媽看了一眼老太太,笑着說道「就是幫個忙,還拿什麼魚啊,學武你咋這麼客氣呢」
於麗也是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就更不好意思了,今天早上走的早,實在不知道」
李學武瞧見自己的自行車就停在自己家門口兒,於麗這麼說,顯然是知道了昨晚自己家的變故,很是不好意思,直埋怨自己不該借車子。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跟您沒關係,是我們家早都定好的分家,沒看我都準備收拾新家了嘛,沒什麼事兒,我嫂子跟我有點兒誤會,是我把她惹着急了,您別多心,幫我也累了一天了,這魚就是您該得的」
見李
學武這麼說,秦淮茹接話兒圓場道「給我的我可得拿着,累了一天了,一鋪炕被,兩套被褥,一條厚門帘,可把我們給累壞了,瞧見沒,就剩兩套窗簾了,爭取晚飯前完工,那幾條魚就當我們辛苦費了」
一大媽笑道「就你會說,一個手工活,都是做慣了的,有啥可累的」
老太太抱着李姝,見李姝伸手要抓李學武,抱着起身邊走邊哄着說道「學武請你們幫忙都沒客氣,你們也就跟學武別客氣了,給你們,你們就拿着,這是應該的」
李學武站在門口兒道「應該的,應該的,辛苦大家了,我還有事兒,你們忙完了幫我把門關上就行」
一大媽說道「去忙你的吧,我們給你收拾利索了再走」
李學武道了謝,跟老太太點了點頭便出了屋,還沒走幾步就聽見秦淮茹在後面叫自己。
「學武,棒梗把公雞買回來了,已經放到雞圈去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我這幾天可能要忙,晚上可能回不來,家這邊兒你離得近,多照顧,窗簾啥的你看着幫我整,我這會兒要去走幾個關係,實在是時間緊」
秦淮茹見李學武真有事兒,便說道「那你去忙吧,這邊我幫你收拾妥當」 .??.
李學武指了指門口兒的兩個白桶說道「別忘了魚啊,我先走了」
說完便轉身往外走,走到中院的時候見李學才領着李雪和姬毓秀往後面走。
見李學武走過來,李學才說道「二哥,我領着毓秀姐去參觀你的新房了」
李學武笑着說道「正在做窗簾呢,亂糟糟的,想去看就去吧,毓秀以後常來玩兒,我弟弟妹妹都是規矩性子,很少能交到要好的朋友」
姬毓秀看着李學武急匆匆地從後院出來,問道「李所,您還真有事兒要忙啊,不方便的話我就不去看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咱們年歲般兒對般兒,私下裏叫我李學武就行,後院我奶奶在,你們過去看就是了,正好幫我提提建議,等我回來告訴我」
說着還對着李學才說了一句「帶毓秀好好轉轉,晚上讓你彪哥和國棟哥跟你一起去送毓秀」
交代完自己弟弟,又對着姬毓秀說道「我今天是真有事兒,實在倒不出空兒來陪你了,一會兒還得走幾個實在關係,毓秀你在家吃了晚飯再讓學才和我兄弟送你回去」
不等姬毓秀再說什麼,擺了擺手道「就這樣啊」說着就去了外院兒。
李學才聽見自己二哥的安排倒是很高興,眼前這個鐘靈毓秀的小姐姐正是自己仰慕的,內心感激自己二哥給自己創造機會,手上引導着姬毓秀往後院走。
李學武進屋兒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又洗了手和臉,從小庫房選了三張皮子用三個袋子裝了,又選了六條大鯉魚,用三個袋子裝了,分別挎在自行車的兩邊和前面的車筐里。
推着車子就往西院走,想要繞過去,走西院兒的大門出門兒。
到了西院兒就見大姥在搬那具馬鞍,車上還放着那套漁具。
「學武,這馬鞍哪來的?」
見大姥問,李學武笑着道「知道您喜歡這玩意兒,特意給您淘換的,您有空給這馬鞍得配一個一樣的馬鐙,不然用不了」
大姥是很喜歡這玩意兒的,抱着走到李學武的邊兒上,都捨不得放在地上。
「這可是個稀罕玩意兒,沒少花錢吧,我給你拾到拾到,你正好用,我是用不上了,這老胳膊老腿兒的,上不去馬了」
李學武笑着指了指車上的那套魚竿說道「您有空兒可以去海子那邊兒轉轉,好多釣魚的老頭兒呢,也去跟他們嘮嘮嗑兒」
大姥擺擺手道「我不愛這個,得了,我給你收拾了放在小庫房裏,你忙你的去吧」
李學武見大姥往倒座房去了,便騎上車子往自己乾媽家走,自己現在也是大人了,頂門立戶的,該走禮得走禮了。
正趕上周日,王主任兩口子都在家。
李學武見大門兒沒鎖,自己便進了院兒,拎着兩個袋子進屋的時候兩口子正準備做飯呢。
「呦,學武來了,快進來,這大冷天兒的咋不在家好好待着」
李學武將裝魚的袋子放在了門口地上,拎着裝着皮張的袋子遞給自己乾媽,道「前段時間去東北弄的皮子,挑好的給您一張,您看看自己做個坎肩兒啥的」
跟乾媽說了話,又對着鄭樹森道「我今天去整了點兒魚,正新鮮,給您送來兩條,您老兩口兒嘗嘗鮮,是咱們昆明湖的魚」
鄭樹森擺了擺手道「大冷天的弄來的魚多不容易,自己留着吃唄,還想着我們老兩口啊」
見鄭樹森叫自己坐,李學武拿出煙給乾爸點上了,又給自己點上,這才說道「我哥和我姐不在您跟前兒,我再不想着您二老,那你們可真成了空巢老人了」
乾媽看了看手裏的皮子道「我跟你爸才多大歲數,哪兒啊就算是老人了,別老往這兒拿東西了,你才剛上班呢,還別說,這皮子倒真不錯,正好給你爸做個坎肩兒,你爸一受涼就說肩膀子疼」
李學武嘿嘿笑着,也沒再說拿不拿的,跟鄭樹森聊了一根兒煙的時間,見乾媽起身要去做魚,忙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擺了擺手。
「媽,我不在這兒吃,一會兒我還有事兒呢,真有事兒,我跟您可不裝假」
四九城就這樣兒,趕了冬天全家都不上班兒,就兩頓飯,上午九十點鐘吃一頓,下午三四點鐘吃一頓,就得了,一是省糧食,二是省事兒,懶得開火。
李學武說着話已經站起身兒,跟站起身要送的鄭樹森說道「爸,您別送我了,屋裏多燒點兒,別涼着,這天兒看着刮邪風,眼看着要下大雪,明早出門兒前喝點兒我上次送來的藥酒,自己當心點兒身子骨,別不當回事兒,干工作也要有個好身體,這才是本錢」
鄭樹森在單位里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整日裏也是嚴肅着臉,不說人見人怕吧,但也沒人敢跟鄭樹森說笑的,但是現在卻被「囉嗦」的李學武「訓」的哭笑不得,只能不住地點頭。
老兩口待得獨了,也是很喜歡這樣孝順「嘮叨」的孩子的,尤其是李學武是真當老兩口是親人的關心,沒有什麼歪心眼子,有啥說啥的性格倒是入了兩人的眼。
王主任站在門口看着系帽帶兒的李學武說道「你爸那是什麼性格,怎麼可能帶着酒氣上班呢,單位里暖氣不熱也不吱聲的,就這到家都不說呢」
李學武「嘿嘿」笑道「我爸還當自己是大小伙子呢,得了,我走了,對了,媽,家裏買煤換煤氣啥的別自己搬弄啊,有啥力氣活兒直接叫我或者叫回收站里的彪子他們,離的又不遠,自己孩子,該指使指使」
鄭樹森衝着王主任擺了擺手道「跟孩子說這些做什麼,家裏都收妥當着呢,沒啥力氣活兒,學武你要是忙就去忙吧,路上慢點騎啊」
「我自己兒子我願意說,你在屋吧,別出來了,我去送學武」
王主任沒讓鄭樹森出屋,自己送李學武出了門。
李學武也沒讓乾媽多走,送出來兩步就給推回去了,在老兩口的叮囑下出了院門兒騎着車子往董文學家去了。
還別說,上午的時候還艷陽高照晴空萬里呢,下午的時候開始颳風,現在也才三點多,天
就要黑下來了,風更是刮的厲害,轉圈兒風,沒個方向,把地上的干樹葉子和雪花吹得四處亂飛。
李學武看了看天兒,感覺真照着自己的話兒去了,真是要下大雪的樣子,這風吹的自己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多虧李學武年輕有把子力氣,無論是頂風還是側風,都保持的勻速,也就十多分鐘吧,便騎到了董文學家的那趟院兒。
這會兒天已經有些暗了,李學武把車子支在院子裏,將皮張的兩個袋子抗在肩上,手裏拎着兩個裝魚的袋子,像是鄉下人去城裏走親戚似的進了屋。
韓師母從客廳的窗子裏就看見李學武進院了,李學武剛一進門廳,韓師母便幫李學武摘了肩上的袋子。
「這又是拿的啥,咋每次來都這麼客氣,冷不冷?」韓師母說話永遠都是不緊不慢的語氣。
李學武衝着坐在客廳的任主任和謝大姐擺了擺手,將幾個袋子放在了門口。
「正好,大姐和姐夫在,我省的再跑一趟了,昆明湖的鮮魚,東北的皮子,都是一式兩份兒,已經分好的,大姐一會兒走的時候帶回去」
謝大姐站起身走過來說道「還有我的份兒呢?今天看來不白來啊」說着話已經走到跟前,叫李學武趕緊摘了帽子去屋裏暖和,自己則是跟韓師母在門口看起了皮子。
李學武把手套和皮夾克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把頭上的棉帽子扣在了門口的暖氣片上,脖子上纏着的圍脖找到捂着嘴的那部分也鋪在了暖氣片上。
剛才騎的快,帽子裏子已經被汗沓濕了,圍着臉的圍脖也被哈氣浸濕了,還有冰碴掛在上面。
「哎呀媽呀,這天兒太冷了,吹得我骨頭都疼,大姐,你不來也有你的份兒,嘿嘿,有好東西弟弟啥時候忘了你了」
李學武答着話已經走到董文學邊兒上坐了,接了老師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頓時覺得一股暖流從口腔流到胃裏,驅散了胃裏的寒氣。
「這天兒陰的厲害,眼瞅着就要下大雪了,你還往出跑」
見任主任跟自己說話,李學武把茶杯放在身前的茶几上,回道「好幾天沒來了,今天正好出任務,順便弄了點兒鮮魚,送過來給你們嘗嘗,這野生的魚香着呢,做的時候都不用放油」
董文學是知道李學武出什麼任務的,用手拍了怕李學武的膝蓋,道「辛苦了」
李學武拿起茶壺給任主任續了茶水,又給董文學續了茶,最後給自己續茶的時候邊續邊說道「不辛苦,上午和中午的時候還好,太陽挺足的沒看出天氣有什麼變化,就是都回來了,才颳起了邪風」
這邊客氣完,謝大姐和韓師母在門口說道「嘿,學武拿來的皮子還真好,這是上次去東北帶回來的?」
李學武側着身子說道「是的,大姐,上次拿不動,這次就帶過來了,您自己看着做個什麼保暖的物件兒」
謝大姐點頭道「那感情好,天兒正冷,你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謝謝了啊」
說完話,韓師母兩人又轉過頭去看起了皮子,還在自己身上比劃着計算着做個什麼好。
李學武回答完謝大姐的話,又轉過頭跟李學武匯報了昨晚和今天的動態,因為董文學沒有避諱任小宇,李學武匯報的時候雖然有所收斂,但是該說的也都沒有避諱。
董文學喝了茶,點了點頭道「看樣子是有大魚要出現了,這樣的組織不活動則以,就像是條魚,趴在水底你是看不見他的,但是只要他開始活動,就會把水底的泥水攪拌起來,為的就是把水攪渾,好玩金蟬脫殼的把戲」
李學武知道老師家裏是不能抽煙的,便也沒有給董文學和任小宇敬煙,坐在董文學身邊輕聲說道「資料還在辦公桌里,我看周一就可以開始攆着他跑起來了」
董文學將茶杯放在茶几上,將右腿疊在左腿上,語氣輕鬆地說道「可以的,只要跑起來就別讓他停下來,讓他越跑越快,讓他顧此失彼,不給他把水攪渾的機會,那樣他身上的秘密就會抖落的更完全,跟他一條繩子上的人就會被他拉着一起跑,總有跑得快和跑的慢的,咱們跟在後面一個一個地抓,直到最後剩下他一個」
李學武笑着說道「明線上我是出不上力了,我明天開始可能就下崗了,還得老師安排」
董文學笑着看了看李學武,搖頭道「還是要繼續鍛煉,要學會隱忍,這次的情況特殊,下次可不能這麼做了,事後找個機會跟楊廠長坐一坐,把話說明白,他會理解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正治上哪裏來的敵人,無非是妥協的力度罷了,現在還不是自己上台掰手腕的時候,所以亮一下自己的尖牙厲爪就行了,沒必要像個刺蝟似的,何況這一次也不能拿楊廠長怎麼着。
「等事後我約徐斯年,看看廠長什麼時候方便,到時候也請老師幫忙解釋」
董文學擺了擺手說道「沒那麼複雜,這一次他被你坑的夠嗆,你上趕着找他說話,他樂不得的,有些事情還是你們兩個人私下裏說的好」
李學武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又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壞笑的表情,道「這件事兒老李怎麼這麼消停?沒想着參合一腳?」
聽李學武問完話,董文學笑了笑,道「也就你敢這麼叫,小李,老李的,注意着點兒,這次李懷德是因為一些其他的事,不願意參與,沒見這兩天都不在辦公室嘛,躲出去了,去了山西了,說是去視察銷售部,呵呵」
李學武撇了撇嘴,這次董文學的試水其實已經達到了目的,知道了領導對於他的態度和看法,現在能做的就剩下逐個擺平了。
「他不在也好,少了很多麻煩,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事我來辦,還有,東風也是借的,是合作關係,你們現在是在一個起跑線上,跟在目標身後能攆出多少東西來,看你們的能力」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世界上哪有免費的午餐,有也是帶着鈎子的,這道理我懂,他們能搶去多少算他們的本事」
董文學拍了拍李學武道「這話有點兒驕傲的意思了,還是要謙虛」
見師生兩個聊完了,任主任放下手裏的茶杯,看着李學武笑着問道「學武馬上就二十了,真對顧寧沒想法?人家可是對你有很好的評價呢,顧領導那邊對你可是青睞有加啊」
李學武見任小宇又提起這件事,有些苦笑着說道「還是別了,有些代溝,對了」
說着話,李學武對着董文學說道「還沒有感謝老師幫忙呢,顧領導那邊您有時間幫我感謝一下,禮物我來準備」
董文學與任小宇對視了一眼,轉過臉對着李學武說道「等這件事兒結束的,到時候再說」
既然董文學說不着急,那麼李學武也就這麼認了,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跟老師聊了幾句,看了看手錶,李學武站起身說道「老師,師母,我家裏還有事兒,得先回去了」
韓師母從廚房裏出來,對着李學武說道「你拿來的魚我都化上了,在這兒吃了晚飯再走唄,反正天都已經黑了」
李學武邊走到門口穿衣服邊說道「師母,我可不會裝假,是家裏真有事兒,下次,下次我再帶着魚來,您再給我做」
等李學武穿戴好,韓師母幫李學武系了後面的圍脖,道「既然你還有事兒,我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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