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領導的就是不一樣啊~」
何雨水走進李學武的辦公室,四處打量着,瞅哪兒都好奇。
李學武沒用彭曉力幫忙,中午保衛樓都有午休的習慣,現在是休息時間。
在茶櫃幫雨水泡了杯茶,放在了茶几上。
「隨便坐,喝杯茶」
「我聽說當領導的都有好茶葉」
何雨水走回到沙發這邊,看着李學武問道:「真是這樣嗎?」
「不全是吧,至少我這裏不是」
李學武明白何雨水話里的意思,領導喝茶不用買嘛~
不過他確實沒收過任何下屬的茶葉,他也沒送過別人茶葉,反倒是領導要被他刮地皮。
一邊回答着雨水的問題,一邊放好了自己的飯盒。
「你現在也是領導了,有人給你送茶葉嗎?」
「我算什麼領導~」
何雨水撇撇嘴說道:「活兒不少干,氣不少受,工資沒加多少」。
她目光掃了周圍一圈,道:「哪有你舒服」。
「這是跟我抱怨來了?」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她,端着自己的茶杯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何雨水目光不敢跟他對視,故作隨意地看着屋裏的擺設,嘴裏卻是倔強地說道:「沒有~隨口一說」。
「車間主任的崗位很重要」
李學武攤了一下右手,道:「我不是在跟你說教,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
何雨水聲音有些低落地應了一句,隨後又怕李學武誤會,解釋道:「我沒抱怨~」
「我理解,工作嘛,都這樣」
李學武指了指辦公桌上摞得老高的文件堆說道:「有的時候看見這些我也煩的慌」。
何雨水轉頭看了一眼那邊,癟癟嘴說道:「你跟我抱怨也沒用~」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看得出她事有點情緒的,喝了一口茶後問道:「是工作不順心,還是生活不順心?」
「都沒有~」
雨水抬眼瞅了他,說道:「就是來這邊一直沒來你這看看」。
「還是空手來的~」
李學武逗了她一句,隨後緩緩點頭,道:「有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隨時」。
「當然了~」
他看雨水有些沉默,又微笑着強調道:「工作流程不能破壞,越級上報不行」。
「怯~」
雨水撇了撇嘴,知道李學武在逗她,便道:「我能有啥困難~」
說完打量了李學武一眼,又道:「聽說你最近困難倒是不老少」。
「我啥時候困難都多」
李學武隨意地揮了揮手,道:「不用聽他們閒扯淡,機關就這樣,你都懂」。
「我說也是~」
雨水抿嘴一笑,道:「聽他們說的玄乎,我還真以為你遇着天大的難題了」。
「謝謝關心,啥事沒有~」
李學武放下手裏的茶杯,看了她一眼,道:「倒是你,真沒啥事?」
「沒有~」
雨水抿着嘴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就是有點迷茫了~」
「這不是很正常嘛~」
李學武好笑地看着她,說道:「哪個年輕人不迷茫,不迷茫的還叫年輕人?!」
「你呢?!」
何雨水有些無語地看着他,問道:「你也是年輕人,比我還年輕呢,你迷茫嗎?」
「迷茫!我特迷茫!真的!」
李學武手指在頭頂附近比劃了一圈兒道:「迷茫得我有的時候稀里糊塗,暈頭轉向的」。
「怯~」
何雨水才不信他的鬼話呢,嘴角一撇,道:「你那是心眼子太多,腦袋轉的太快,轉迷糊了~」
「唉~」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神情無奈地說道:「你們都把我當人生導師,迷茫了還可以來跟我談談,我迷茫的時候又能跟誰說呢~」
「咦~~~~」
何雨水嫌棄地看着他,咧嘴說道:「瞅瞅你這不要臉的勁兒,還人生導師呢~」
「不然呢?」
李學武看了看她,說道:「我說年輕人都迷茫,你不信!」
「我說我也迷茫,你還不信」
「那意思我年輕又睿智,不是你人生導師是什麼?」
笑着擺了擺手,打斷了何雨水要說的話,道:「說真的,年輕人遇着點事,想不通很正常」。
「你也不用把問題想的太複雜,誰人又是生而知之,對吧?」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雨水,道:「我說我也曾經迷茫過,你不信,不止你不信,好像大家都不信」。
「就在午飯前,就在這兒」
李學武指了指辦公桌方向,道:「廠報和廣播站的同志還想跟我做專訪,讓我講講年輕人該怎麼做工作,怎麼過生活」。
「然後呢?」
何雨水好奇地看着李學武問道:「你答應了?」
「我拒絕了~」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我都還是年輕人呢,我都不知道該咋工作、該咋生活呢,講什麼?」
「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勞動者,一個平平無奇的工作者,其他什麼都不是!」
「」
何雨水有些無語地看着李學武,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現在有點衡量不好普普通通和平平無奇兩個詞的標準了。
「大家只覺得我運氣好、能力高,每一步都走的順風順水,生活順順利利,工作步步高升,這可能嗎?」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李學武昂了昂腦袋,對雨水說道:「當然不可能!」
「你看着我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好似風光無限,一時無兩,其實你沒看到我背後的辛苦」。
背後的辛苦?
何雨水打量着李學武,真難得從他嘴裏說出這樣的話!
背後的苦為啥不拿到前面來看看,非要藏在身後呢!
「所以啊,誰的青春不迷茫~」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路是我自己走的,苦是我自己吃的,這一路走來,全靠我自己的努力」。
說完這句,見何雨水被自己的雞湯餵的有點反胃,又給順了點粗糧:「以及一點點的運籌帷幄~」
「運籌帷幄?」
何雨水吊着眼睛好笑地看了李學武,隨即說道:「這用詞怪不得他們都說你文采斐然,文章第一呢!」
「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李學武笑着逗了一句,端起茶杯喝了茶,也示意她別客氣。
雨水端起茶杯,抿了抿嘴角,揶揄道:「他們都說你能算計,心眼子多,走一步看十步,處處占儘先機」。
「不會是你哥說的吧?」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微微搖頭,放下手裏的茶杯,誠懇地說道:「可能吧,我這個人比較謹慎,又怕給別人添麻煩」。
「我倒是挺想聽你講一講這部分的~」
何雨水喝過一口茶後,看着李學武說道:「我就不會這些,永遠都是走過了好久,回頭看去才知道自己錯哪了~」
「講什麼?算計嘛?」
李學武笑着問了一句,見雨水認真點頭,想了想說道:「算計就是計算嘛,說起來容易,實際上一點都不難」
「」
雨水只覺得這人嘴裏一句實話都沒有了,她挪了身子,湊近了問道:「你連自己人都防?」
「呵呵~誰是自己人?」
李學武好笑地看着她,逗問道:「你嗎?」
「好!」
雨水放下茶杯,生氣地看着他點點頭,站起身就要走。
李學武一把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又把她按着坐在了沙發上。
「逗你玩兒呢,咋還帶急眼的~」
「那你說不說?!」
雨水瞪着李學武說道:「能不能有一句正經的,逗我好玩是吧?」
「說!說!說啥啊?」
李學武看着她,很正經地說道:「我跟你說,我從來都沒算計過任何人,我是一個特別單純的人,你信嗎?」
「你不信對吧!」
他指了指雨水,隨即認真地講道:「可我就是從來沒有算計過任何人,我的原則是『干就完了』哪裏會想太多」。
何雨水盯着李學武的眼睛,她覺得李學武又在忽悠她,可找不到證據。
「關於迷茫,有一種解釋」
李學武又端來一碗雞湯,道:「那就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你說我瞻前顧後,沒有主見?」
雨水詫異地看了看李學武,沒想到他還真就說出了一句深奧的話。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道:「那得看具體環境了,比如你的工作」。
「所以呢?」
雨水挑了挑眉毛,問道:「關於工作又如何?」
「我剛剛跟你強調了,車間主任的崗位很重要」
李學武認真講道:「軋鋼廠,包括你們紡織三廠,或者其他工廠,廠領導隊伍中一定有從這個崗位上幹起來的」。
雨水點了點頭,這一點她倒是很清楚,技術副廠長、常務副廠長、業務副廠長等等,都要有紮實的管理基礎。
「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中層管理和基層管理就不缺少進步的渠道」
李學武誠懇地說道:「尤其是技術和生產管理,不需要你去算計,更不需要你去爭鬥,在崗位上做好自己的事」。
「當然了,你也可以說這不絕對,我承認,但車間主任的崗位鍛煉下來,絕對能讓你擁有處理好這些關係的能力」。
雨水緩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其實我是願意在一線的,更充實一些」。
「跟你的性格有關係」
李學武認同地說道:「我不能說在機關或者車間工作哪邊更好,但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嗯,有道理~」
雨水再次點頭,想了想,問道:「你說車間主任應該如何傳導壓力,我的意思是」
「我懂」
李學武打斷了雨水的問題,理解地點點頭,說道:「承上啟下,做聯動軸承嘛~」
說完又笑着問了她一句:「你就是被這種問題所困擾的,迷茫到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
「你說不說!」
雨水被他道破了心思,不好意思地嗔了一句。
隨後有些難為情地捂了捂自己的臉,輕聲解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兩個婆婆伺候着,還有車間裏的工人,哪哪都有事~」
「確實挺煩的」
李學武理解地點點頭,道:「政出多端,軋鋼廠是婆婆,紡織廠也是婆婆,工人的來源也比較複雜,這件事怨我」。
在雨水詫異的目光中,他微微點頭解釋道:「當初聯合三產的項目就是我做的,預案和制度都是我的意思」。
「」
雨水今天終於是找到正主了,原來讓自己疲於應對的制度是眼前這壞蛋做的。
「為什麼?」
她有些不解地問道:「為啥不能是」
「是什麼?」
李學武看了看她,說道:「你都知道有兩個婆婆,利益和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而且!」
他想了想,又解釋道:「當時軋鋼廠的工作環境不是很好,我也不確定聯合三產的情況能堅持多長久」。
「還說你沒算計!」
雨水不服氣地說道:「合着你是故意摻沙子,還帶挖坑和稀泥的!」
說完一拍沙發扶手,氣呼呼地說道:「你、你、你把我給坑了你知道嘛!」
「呵呵呵~」
李學武並沒有在意雨水的指責,反而笑着說道:「當初可不是奔着為難你們去的,至少我還不至於為了個車間主任對吧」。
「好!敢情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雨水很是無語地說道:「小小的車間主任還不在你的算計,或者叫謀劃之中是吧!」
「換句話說,我都沒有資格被你算計呢是吧!」
「呵呵呵~」
李學武只是輕笑,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攤了攤手,道:「只要三產管理處拿起來,就不會有你說的這些問題了」。
雨水聽他這麼解釋,瞬間想明白了什麼,眯着眼睛點點頭說道:「原來你把口子留在了管理處啊!」
她是真的想明白了,就像李學武所說的那樣,管理處拿起來了,壓力就會被收在管理處。
由管理處直接對接和協調聯合企業之間的矛盾和利益問題,而不是具象化在車間主任的身上。
李學武又提到的軋鋼廠當時工作環境不好,他可能在這裏埋了個坑,只等着誰往下跳呢。
只要鉗制住管理處主任的位置,他想緊就緊,想松就松。
緊了,下面的工作好做,問題和矛盾就不突出;鬆了,反之必然要出現大問題,三產也就做不成。
太陰險了!
雨水想了想,先前的三產管理處主任是誰來着?
哦!對了!
就是現在的保衛組副組長於德才,此前他也曾擔任過保衛處綜合辦主任,服務處的副處長。
怪不得呢!他所說的算計不是針對車間主任一級,還真是如此!
「可是!」
雨水瞪着李學武問道:「現在的管理處怎麼回事,亂七八糟的,你們廠工作環境又不好了?」
情況正如何雨水所說,聯合三產管理處現在的負責人是呂培忠和金耀輝。
一個是景玉農的人,一個是李懷德的人,原本的工作環境和背景都不相同。
上面的領導相處的還算融洽,可下面的人真湊到一個部門了,你說主管生產業務出身的呂培忠和秘書出身、在邊疆辦事處惹了一屁股禍回來的金耀輝能尿一個壺裏去?
呂培忠是想要在聯合三產的崗位上做出成績來的,他是要將這裏作為一處跳板,至少解決副處級,再回到生產部門去當領導的。
而金耀輝呢,在邊疆辦事處折戟沉沙,鬥志全無。
邊疆的的風花雪月早特麼磨沒了他本就不多的志氣。
鬥志,志沒了,現在就剩下鬥了。
呂培忠說一,他說一不好,還是二吧,二好。
為啥好?
他說不出來,你要使勁問他,他就說李主任說二好。
你說氣人不氣人,這工作還怎麼做,誰特麼能去李主任那裏求證二是不是真的好!
金耀輝以前是李主任的秘書,扯着領導的虎皮當大旗,誰敢跟他較真兒。
雖然事實如此,可李學武該怎麼解釋,總不能家醜外揚吧。
何雨水自然是信得着的,可這話說習慣了,外人都會覺得他對呂培忠和金耀輝有意見。
對他們有意見不要緊,可李學武現在的位置極其特殊,受李懷德重視,受其他廠領導信任。
看似風光,實則如履薄冰,一點錯都不能犯,輕易不能表態。
說了這話,可能影響到上面領導的判斷,覺得李學武是對他們有意見了。
雨水見他不做解釋,只是乾笑着,便有些理解超綱了。
「你是不是又打算坑誰呢?」
「沒有!」
李學武無語地看着她,說道:「都是好同事,我坑誰啊!」
「我不信!」
雨水想了想,原本眯着的眼睛倏地睜開,道:「先前有人說管理處的兩個主任崗位,有你一個,現在對吧?」
「呵呵,對什麼對,這不是胡說八道嘛~」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道:「所有崗位都是組織的,都是公家的,哪裏有寫了我名字的,別信」。
「所以你是故意的對吧?」
雨水這會兒倒是聰明了,一副破案了的表情道:「與其爭不過,倒不如扔出去讓他們狗咬狗,然後還得給你來處理,對吧?」
「」
李學武嘴角抽搐,看着雨水問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種小人形象?」
雨水撇了撇嘴,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問起了先前李學武沒給出答案的問題。
「你還沒說我該怎麼做呢」。
「很簡單,軸承嘛,重要的是圓滑,我說的是工作!」
李學武怕她又誤會,強調道:「車間主任在上面看來是生產崗位,在下面看又是管理崗,所以你得靈活,還得圓滑」。
「那怎麼靈活,怎麼圓滑呢?」
雨水微微皺眉,道:「你說是工作,不是教我做人,對吧?」
「對,就是工作!」
李學武點點頭,道:「總結起來就是:你即是你,也不是你」。
在雨水迷惑的目光中,他解釋道:「在車間也好,面對上級也好,你是廠里的一份子,屬於工廠,所以你不是你」。
雨水瞪眼問道:「那我是什麼?」
「是巨大機械設備中的一顆螺絲釘,小零件」
李學武認真地看着她說道:「你要不折不扣地完成你所在崗位的工作任務,該圓則圓,該方則方,必須有原則」。
「那什麼是『我是我呢』?」
雨水聽明白了前一句,是告訴她打鐵還得自身硬,本質工作要優秀,這一點她堅信能做得很好。
「你即是你,你是一個人,是活動的個體,不可能像機械零件那樣準確無誤地完成所有任務」
李學武點了點她,道:「是人就會犯錯,就會有個性,就會有脾氣,你會發脾氣嘛?」
說着話微微仰頭逗了她道:「凶一個給我看看」。
「去你的~」
雨水撅了撅嘴,沒好氣地嗔了他一句。
李學武卻是頗為認真地搖了搖頭,道:「你這樣太含蓄了可不成,上面的人會覺的你好說話,下面的人會覺的你好欺負」。
「個性,脾氣,要能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態度」
試着給雨水做了解釋,他又點了點自己,問道:「你見有人說我脾氣不好,可有人說我人品不行、工作不行的嗎?」
「哦~」
雨水突然明白了什麼,微微長開了嘴巴,好像頓悟了一般。
「所以你在廠里表現出來的這些」
她晃了晃手掌,頓了頓,還是問道:「都是故意的?」
「自然而然的,干就完了」
李學武笑着喝了一口茶,道:「現在理解我的話了?」
「理解了」
雨水緩緩點頭,抿着嘴認真地說看着他說道:「你真可怕~」
「哈哈哈~」
李學武笑出了聲,放下手裏的茶杯,故意嚇唬她道:「所以你哥讓你離我遠一點,別學壞了」。
「不、不,你不是壞~」
雨水微微搖頭,在李學武探問的表情下,確認道:「你是心狠手辣、奸詐狡猾!」
「還不如說我壞呢!」
李學武沒好氣地擺了擺手,道:「你要是總這樣說話,會沒有朋友的」。
「我本來也沒什麼朋友~」
雨水瞅了他一眼,撇嘴道:「原本於海棠算一個,結果因為你,她都不敢往大院去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
李學武抱屈道:「從始至終我都是純潔的,正直的,清白的」。
「哼~」
雨水一副你別裝了,我都看透你了的表情,抿嘴道:「不過跟你說說話,還真挺管用的,讓我想通了好多事」。
「所以說我是你的人生導師嘛!」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現在我辦公室在哪你也知道了,要是不怕學壞,可以經常來」。
「就像剛剛我說的」
他攤了攤手,道:「有困難都可以跟我談一談」。
「嗯,謝謝你~」
雨水沒好氣地嗔了他一句,隨後又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李學武的坦蕩和自信真的能感染到一個人的內心,忍不住被他的魅力所傾倒,順着他的指引,還真是有所收穫。
「其實以前我最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和說法了,你知道的」
她抿了抿嘴唇,低下頭說道:「我從小沒了媽,我爸又走了,我哥還是稀里糊塗的樣子,我有點自卑」。
李學武理解地點點頭,說道:「看得出來,你活得又倔強,又要強,怕受傷,怕得罪人」。
「嗯」
雨水低着頭應了一聲,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李學武默默地陪着她坐着,等着她自己緩和一下情緒。
「謝謝你啊,呵~」
雨水抬起頭,笑着跟他道了一聲謝,好似解開了許久的心結,笑容都燦爛了幾分。
「不客氣~」
李學武也是笑了起來,逗她道:「自己人嘛~」
雨水抿着嘴瞪了瞪他,隨即笑容愈加的陽光明媚,似是熔化冰雪的驕陽。
「還要謝謝你的茶」
她站起身,對着李學武說道:「不打擾你工作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收穫頗多,受用無窮」。
「那也是你天資聰慧,我沒幫到你什麼」
李學武站起身沒有送她的意思,嘴上雖然調侃她不是「自己人」,行動上卻沒拿她當外人。
「我得多跟你學學說話的藝術了」
雨水笑着擺了擺手,一邊往門口走,跟進門的彭曉力點頭打了招呼,又一邊說道:「你這人說話怪好聽的」。
彭曉力一臉懵逼地看着何雨水,他還沒見過有人敢這麼跟領導說話的呢。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地笑了笑,往辦公桌去了,他真有好多工作需要做呢。
只是還沒等坐下,已經走了的雨水不知怎麼又站在了門口,也不顧彭曉力就在屋裏,對着他笑道:「我想通了!」
李學武差點被嚇了一跳,無奈地問道:「啥想通了?」
雨水看着他的樣子展顏一笑,認真道:「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
彭曉力茫然四顧:這是我能聽的嘛!
難道領導討厭我了?
或者是在試探我呢?
一會兒領導是不是隨便找個理由把我發配邊疆,或者殺人滅口?
我剛剛那隻腳邁進屋的?
李學武沒顧他的反應,沒好氣地點了點門口,大聲道:「你可饒了我吧!」
——
咋還沒出來呢?
幹啥去了這是?
都進去多久了?
傻柱已經在主辦公樓一樓大廳徘徊又半個多小時了,目光一直盯着對面保衛樓方向。
他嘴裏默默叨叨的,也不搭理別人,整個人都神經兮兮的。
主辦公樓執勤的保衛看着他都直咧嘴。
剛剛有訪客進樓,委辦敖副主任出來迎接,訪客看着他的狀態都愣了一下。
要不是敖副主任解釋,真以為軋鋼廠成精神病院了呢。
保衛當然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不會對樓上領導做什麼,可瞅着食堂的何師傅就是有點不正常。
前幾天也不是沒有人說何師傅精神不好了,但大家都覺得這是有人在惡意報復,污衊他呢。
何師傅為人耿直,嘴不饒人,所以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這個年月精神或者神經疾病都是頑疾,是不可治療的壞病,污衊人自然是用這套說辭。
可你瞅何師傅炒菜做飯瞎嚷嚷,哪一樣是精神病的表現,大家都當樂子說了。
可今天不太正常,何師傅的表現太像精神病了。
何雨柱倒是沒注意到一樓大廳里保衛警惕的眼神,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保衛樓呢。
他可是眼瞅着雨水跟着李學武進的辦公樓,兩人有說有笑的。
剛剛在食堂,你別看何雨柱信任李學武,也信任他妹子,可這會兒把兩人湊一塊消失半個小時他就信不着了。
不是別的,他去過李學武辦公室,知道那裏有一間休息室。
一想到李學武的休息室,他這腳就更站不住地兒了,跟熱鍋上螞蟻似的。
就在保衛要上前跟他試探,就在他忍不住要去李學武辦公室找雨水的時候。
保衛樓門口,雨水的身影出現了,面色紅潤,精神煥發,神采飛揚,嘴角還帶着滿足的微笑。
完了!完犢子了!
傻柱的冷汗從腦門上嘩的流了下來,整個人都傻了。
就在保衛剛剛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時,他驟然驚醒。
也不顧保衛的詢問,一甩那人的手,猛地躥了出去。
保衛被他嚇了一跳,看着他跑,保衛也跟着跑。
可剛跑了兩步便不追了,因為保衛瞧見何師傅追的是誰了,是何師傅的妹子。
「這兄妹倆捉迷藏呢咋地?」
保衛頗為無語地抱怨了一句,隨後好笑地搖了搖頭,回到了執勤崗上。
這邊傻柱可沒注意到身後的狀況,從後面追上了雨水,拉着她胳膊便問道:「幹啥去了?」
雨水被嚇了一跳,剛要喊,卻見是她哥,便皺眉回道:「幹啥呀,嚇我一跳!」
「你嚇我一跳!」
傻柱瞪了瞪眼睛,隨後眼神示意了樓上,問道:「剛剛乾啥去了?」
「你不是看見了嘛~」
雨水手插在衣服兜里,邁步往前走着,嘴裏問道:「你監視我?」
「別不懂好賴啊~」
傻柱回頭看了一眼保衛樓上,追了妹子一起走,嘴裏又問道:「剛剛乾啥去了?」
雨水抬眼看了看大哥,見他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緊張架勢,好笑道:「去他辦公室坐坐,怎麼了?」
「沒怎麼」
傻柱撇撇嘴,繼續問道:「在辦公室幹什麼了?」
「!」
雨水瞪了瞪眼睛,有些不耐煩地看着她哥,態度也冷了下來,嘴裏卻是說道:「聊天」。
「聊天?」
傻柱還沒覺察到妹子的態度變化,繼續追問道:「聊什麼?」
「」
雨水走了兩步剛要生氣,這才覺察出她哥的精神狀態不對頭,站住腳打量了他。
「看我幹什麼!」
傻柱見雨水站住了,還用關心病人的眼神看着他,嘴角抽動,繼續問道:「還沒說聊啥呢」。
「隨便聊聊~」
雨水知道她哥啥情況了,無奈地說道:「聊工作,聊人生,聊未來」。
「」
現在輪到傻柱無語了,他的眼神里寫滿了我不信!
這特麼沒法信!
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尤其他還知道自己妹子喜歡李學武。
她說聊工作、聊人生、聊未來,你覺得他們幹啥了!
傻柱就想了,但凡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思考,去理解,都覺得這話是騙人的吧!
他無語的更是妹子的態度,你要是想騙我,就不能用點心,找個合適的藉口?
雨水看着她哥不信任自己的表情,也是很無奈的。
她在樓上喝了那麼多雞湯,真真的是跟李學武聊了工作,聊了人生的態度,也聊了未來。
可你要說她哥不相信,她能有啥法,誰叫她哥先入為主,就覺得她得對李學武耍流氓了呢!
想想她自己都覺得心累,就因為自己的感情問題,讓她哥都快魔怔了。
「算了,你覺得是啥就是啥吧~」
「我就說不對頭!」
傻柱見着妹子「心虛」地扭頭走了,心裏更是篤定妹子耍流氓了。
他嘴裏嘮嘮叨叨地追了上去,要勸妹子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李學武站在樓上看着這對兒兄妹也覺得可樂,嘴角笑意都藏不住了。
彭曉力可沒敢往樓下看,不是他不好熱鬧,而是他怕發配邊疆,殺人滅口。
「領導,保密部來人了」。
「嗯?」
李學武臉上的表情驟然一冷,隨即眯着眼睛看向主辦公樓方向。
樓門口確實停着一台魔都牌小轎車,不是廠里的牌子。
彭曉力站在李學武的身邊,輕聲匯報道:「我是見着敖副主任下樓把人接上去的,應該去見了李主任」。
「嗯」
李學武輕聲應了,挑了挑眉毛,轉回身走到辦公桌旁要了紀監的電話。
等電話轉到向允年手裏,他這才開口說道:「向處長,好像有點麻煩了」。
向允年被李學武的話嚇了一跳,接起電話還沒說話呢,就被他來了這麼一句。
等聽對方講了保密部的最近的行事,尤其是營城的事,他也皺起了眉頭。
「案子已經在突擊辦理了」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又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或者要求,可以跟我說」。
「我能有什麼顧慮」
李學武站在辦公桌旁,眯着眼睛看着主辦公樓方向說道:「更沒什麼要求,我只想知道這個案子什麼時候能完結,我快要被煩死了」。
「快了」
向允年頓了頓,這才說道:「年前一定是要完結的,上面的壓力很大,好多領導都做了批示」。
「我知道了」
李學武要聽的就是這麼一句,向允年也知道他想聽什麼。
兩人就這麼直接掛了電話,說的好像真沒什麼事似的,可又似什麼都說了。
彭曉力悄悄收拾了辦公桌上的文件,往門外去了。
他得回辦公室給顧城打個電話,對面這會兒動靜不小,以他的身份不適合過去,還是顧城去合適些。
李學武只站在窗前看了幾分鐘,便回到辦公桌繼續處理工作了。
我即是我,我也不是我。
這句話他並沒有忽悠何雨水,算是他在工作中總結出來的一個小心得吧。
上午余大儒來請他吃飯,就有擺酒賠禮道歉的意思,可他不接受,選擇硬鋼到底。
為什麼?
因為李學武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不是一頓酒,一頓飯就能解決的。
他想見的不是余大儒背後之人,而是佈局那一個。
要光是余大儒的領導,這件事就好辦了,都不用對方請客,三兩下就能解決掉。
從這個案子點到了分局開始,那人其實就已經調動余大儒等人主動介入進來,目的就是分局。
可最終目的也不是分局,由分局開始,必然要向上波動,進而達成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就算是佈局的那個站出來請他吃飯,他就認了?
別做夢了,真知道佈局的人是誰,他一定給丈人打電話,驟然發起攻擊,拉那人下馬。
玩佈局,他不允許有比他還牛嗶的人存在!
這一局不鬥勇,要鬥智,用何雨水的話來說就是要玩心眼子,要算計。
對方是真要置他於死地的,看營城玩的那一套就知道了,毀他根基,無異於殺了他一般。
李學武看似處理的很巧妙,可也沒傷及對方,更沒辦法逼對方露面。
兩人的實力相差懸殊,李學武在明,對方在暗,每一步都走的心驚肉跳,如刀尖蹦迪一般。
時至今日,他仍然沒有吃虧的原因無非就這麼幾個,案子已經發了,且越來越大,影響惡劣。
他的背景深厚,有人照着,輕易不敢動他。
他的工作影響力大,在軋鋼廠是勞模,在衛三團是骨幹,在分局是刑偵專家。
對他動手,只會暴露了那人的身份,想兩敗俱傷都不可能了。
最後一點,那便是李學武的「神機妙算」點子趕得太好。
向允年給他透露了個消息,上面領導已經做出了批示,這個案子要透天亮,誰都壓不住,一查到底了。
紀監綜合考慮,有意願年底前結案,那就說明李學武只有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來謀算了,能挖出那人,就解決了隱患。
反過來說,過了年,這個案子完結了,那人也脫了身,沒理由再追着李學武不放。
兩人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這一局清算後,不定什麼時候下一局再開始呢。
李學武可不是仇隔夜的人,更不允許背後有這麼個老傢伙瞄着自己,定是要倔了對方老墳,挫骨揚灰的那種。
你說他着急,對方就不着急?
怎麼可能,上午余大儒敗興而歸,下午要請客的那位便來找李懷德拜訪。
這模樣怕不是都狗急跳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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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狗急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