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白軍不讓碰他家的地界,生產隊許多人都去勸解他,也是不頂事。
他家正好居中,要是羅旋只拓寬其餘四戶人家院外的道路,而竇白軍家動不了的話。
這條道路,整體就會形成一個「凸」字形結構,着實讓人鬱悶得很。
不得已, 羅旋只好去竇白軍家,試圖和他好好商量一下。
一進門,羅旋先是給他遞上一支煙,然後開口道:「竇大叔,我這次蓋房子,為了拉磚瓦、石灰方便一些, 所以打算拓寬一下路面...」
竇白軍看看桌上的那支『大前門』香煙, 還沒等羅旋把話說完,便把那支煙給羅旋丟了回去。
「我窮苦人家出身, 抽不起你的好煙。你要是來我家蹭飯呢,玉米糊糊,我給你管飽。」
竇白軍冷冷道:「但你要說什麼佔地皮的事情,那就不要說了!這事兒沒得商量。」
羅旋道:「竇大叔,要不,我給你100斤玉米作為補償,咋樣?」
「不稀罕!」
竇白軍將手指頭往外一指:「我家裏多這100斤玉米,是酸菜就着玉米糊糊吃一頓。少這100斤玉米,也是喝的玉米糊糊就酸菜吃飽。
我勸你還是斷了這個心思吧。
別以為自己有兩個錢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誰,還蓋房子哩!
還蓋磚瓦房...哼。
算了,你蓋你的房, 我補我的籬笆牆,咱各不相干。
你要是沒事了,就出去吧!我也就不給你留飯了, 左右你也看不起我家的這些飯食。」
聽到竇白軍話里話外的意思。
羅旋已經明白過來了:這是一個心眼兒特別狹隘的人,這種人最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
見事不可為, 羅旋站起身來, 朝外面走了幾步。
忽然又轉過身去,把桌子上那一支煙給拿了回來。
因為羅旋心裏面知道:像向竇白軍這種鑽了牛角尖兒的人,等到自己跨出堂屋門的時候,這傢伙肯定會把這支煙,朝自己的背後扔過來!
藉此好顯示他堅決不向自己的頭的決心。
這麼一支好煙,與其被他那樣糟蹋了,還不如自己拿出去給大爺他們抽呢。
「竇白軍,我希望你明天能夠改變主意。」
羅旋伸腿跨在竇白軍家堂屋門檻上,扭頭冷冷的盯着他,開口道:「要不然,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你算什麼,竟敢威脅我?」
竇白軍冷着臉回道:「想當年,白匪都威脅不了.....」
羅旋沒等他說完,扭頭便走!
如今這個竇白軍,已經鐵了心不講道理,那就只好和他斗一場了!
只不過,
這不是一個靠拳頭, 就能解決問題的時代。
更不是一個靠錢砸,就能把對方砸趴下的特殊時期。
因此,
竇白軍鐵了心要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自己還得另想辦法收拾他才行。
等候在竇白軍家外面的人,見羅旋沉着臉出來,大傢伙兒便知道羅旋前去和他商量,沒成功。
於是等到羅旋走遠,丁大爺又前去和竇白軍說好話,也是不行。
張大叔去和他講理,照樣還是行不通。
就連生產隊長彭志坤,前去勸說他的時候,都挨了幾句懟:「有錢就了不起啊?想當年,老子在那些匪軍面前,都沒有退讓半步!他算個球!」
彭志坤勸道:「都是鄉里鄉親的。別人要拉着建材從這裏路過,到時候壓壞了的路面,人家羅旋也承諾了會修補好。
而且只會比現在的道路更加平坦,也不會再遇到下雨就弄的湯湯水水的。
再說了,人家還給你們一點補償。
等到路修好了,以後你們自己出行也方便,你這麼就不同意這種好事情呢?」
竇白軍脖子一梗!
「老子不管!」
「老子習慣了這種『水泥』路,咋的?我就看着這條老路順眼,走在上面舒坦!有錢蓋磚瓦房就牛了?他算個毛!」
這個竇白軍雖說沒有指名道姓,但他話里話外,無疑就是在罵羅旋了。
好不容易把磚塊兒拉到地頭上的那位駕駛員,也是一個暴脾氣!
當他聽說有生產隊的社員,竟然不肯讓路的時候,當即提起一把扳手,就準備去拿竇白軍的腦袋,當成木魚敲!
最終還是在丁大爺、張大叔他們的勸解下,這才好不容易把那位駕駛員給安撫下來。
眼看實在是商量不下來。
羅旋一邊把竇白軍記在小本上,一邊請生產隊裏面的壯勞力們,都來幫忙卸車。
扭頭又吩咐周老二,去戴紅梅家的代銷店裏買了一條煙,準備作為大傢伙來幫忙的酬勞。
羅旋請社員們將這一車紅磚,先卸在生產隊裏的路口處。
打算等到明天,再用小推車,一車一車的往自己家的工地上拉。
等到社員們把紅磚都卸完。
大伙兒拍拍手,誇讚羅旋幾句有本事,再安慰羅旋幾句,社員們便紛紛拍打着身上的灰塵,各自回家洗漱去了。
>
【暢讀更新加載慢,有廣告,章節不完整,請退出暢讀後閱讀!】
臨走之際,一個個的都堅決不要羅旋遞過去的香煙。
並且所有人在臨走之前,都惡狠狠的瞪了那個竇白軍家一眼。
竇白軍的婆娘葉二娘見狀,深感受到了藐視的她,頓時跳着腳,破口大罵那些社員們,「看什麼看?瞪什麼瞪?
咹,你們一個個都是勢利眼,都去舔人家有錢人的勾子!
咱們家招你們、惹你們啦?老娘告訴你們,咱家的漢子,連蔣匪都不怕,還會屈服於你們這些軟骨頭?」
竇白軍家的這個婆娘,原本是解放前,一位地主家的二房小老婆。
葉二娘她其實也是一個苦出身。
只因為她家裏的爹好賭成性。
結果她那位欠了一屁股債的爛柴爹,最終無奈之下,只好將姿色不錯的葉二娘半賣半送的、硬塞到那位地主老爺的雕花大床上...
解放後,
竇白軍被樹立為典型之後,由鄉公所出面牽線搭橋,把葉二娘介紹給了窮的叮噹響的竇白軍。
大伙兒都笑竇白軍有本事,竟然還能分配回來一個婆娘!
現在這個葉二娘,好不容易爬上了竇白軍這條破船,才因此而改善了她的成分。
所以葉二娘在面對羅旋這種『有錢人』的時候,態度反而比那些真正貧苦出生的社員,更為兇惡。
車上的紅磚,已經全部卸下來、堆好。
駕駛員臨走之前,伸手拍拍羅旋的肩膀道:「生產隊裏,得這種紅眼病的人多了去了!
小兄弟,你也別放在心上。
以後你到縣城來的時候,儘管到運輸服務公司來找我。
你也不用叫我什麼彭師傅了,直接叫我彭莽子就好。縣城裏大事小情,我還是能幫得上小兄弟你一點忙的。」
羅旋笑笑:「後面還要麻煩彭師傅您給我拉磚塊、木料,到時候少不了還得麻煩你。」
彭莽子一拍胸脯,「羅旋你也甭跟我客氣,你這小兄弟,是個有見識、有本事的人!你這位兄弟,我彭莽子交定了!」
等到羅旋和彭莽子客氣幾句,他便發動貨車,連夜返回縣城去了。
等到晚上羅旋迴到家。
卻看見自己的房子裏面,七大姑八大姨的還真是不少!
這些人都是過來安慰羅旋、開解羅旋的。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重新了解。
生產隊裏的人都知道羅旋雖說很勤快、很能幹,對人也很大方。
但大傢伙兒也感覺出來了:羅旋的報復心,其實很重!
你看看,小草天天都可以跑來羅旋這裏吃好東西。
但王氏、連帶王氏那兩個親生兒子羅小新、羅小中,卻根本就占不到羅旋一絲一毫的便宜...
今天晚上,
大家之所以這麼晚了還聚集在羅旋家中,遲遲不肯離去,其實並不是貪圖羅旋那滿院子掛着的水粉。
大家此舉的目的,一個是來安慰、勸解羅旋。
隱隱約約之中,大伙兒還有一些站隊的意思在裏面。
農村裏的鬥爭向來如此:一旦兩方發生了衝突,社員們都會暗地裏開始站隊、開始以親疏遠近排陣營。
這種站隊基本上無關對錯,只有關係遠近。
二來,大家既然都知道羅旋報復心很重。那大伙兒心裏,最怕羅旋會採取那種論起鋤頭直接上的、最為簡單粗暴方式,去報復竇白軍。
要是那樣的話,
毆打、報復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典型人物,那影響將會是非常的惡劣。
後果也會特別的嚴重!
如此一來,羅旋的前途可就算是徹底毀了...
等到羅旋進到小院裏。
三嫂子趕忙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水粉,上面油汪汪的漂着一大片豬油。
「來來來,羅旋你餓了吧?」
三嫂子拉着羅旋的手臂,就往屋裏走,「多吃東西、少討慪氣,這才是長命百歲之道嘛!」
羅旋笑道:「三嫂子你在說啥呢,我和誰慪氣?誰想長命百歲,誰長命百歲去!反正我是不想當那種百年老王八。」
張大孃也笑着對羅旋道:「就是嘛,吃咸些、看淡一點。你看我咱家的羅旋多大氣!
生產隊都是雞毛瑣碎、家長里短,煩人的很。
笑人無、恨你富,農村里,祖祖輩輩兒,就儘是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
丁大爺拍拍羅旋:「看開些!你還年輕,別和那些黃土埋半截的東西計較。」
彭志坤對羅旋道:「現在是講正冊、講規矩的社會,可不像以前家族勢力大,就能幹翻對方的年頭了。羅旋啊,你也是讀書人,可不能蠻幹啊。」
眾人七嘴八舌勸解一番,羅旋則一邊點頭、一邊只顧着往嘴裏扒拉粉條。
其實,
自己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和駕駛員一起下館子吃過飯了。
此時大家都一片好心的,來開解自己。
害得羅旋拍胸脯向他們保證也不是、點頭認慫也不是。
所以只能靠往自己嘴裏塞粉條,來堵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