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脫掉了防護服、牙套和手套。
在她脫下衣服的瞬間,那些煙霧就從她的各個有角度的關節、甚至是從眼角和頭髮的交叉處噴湧出來,迅速化為獵犬的怪異形狀。
它們在這個世界站穩身子,然後才發覺……人不見了?
米婭已經飛快地向前跑去,腳下的影子則如同雨刷般瘋狂搖擺。無論前面是牆、門,亦或是柜子什麼之類的東西,陰影都將其一口「吞掉」(傳送去陰影界),讓米婭安全地穿過去,然後在她身後一股腦兒地吐出來。
這變故讓獵犬們也有些措手不及。雖然它們在這個連續世界裏的奔跑速度,遠遠不如它們在離散世界(在那裏,穿越一億年/光年只需要1天左右),但也不是正常人類能夠輕易擺脫的。
而這個年輕的人類小姑娘,似乎並不屬於正常人類的範疇。
經過簡單的思考後,這些獵犬便開始分流。一部分去追那個小姑娘,另外一些則是去抓捕那兩個男孩子。
只要是被它們打上標記的獵物,它們就會一直追捕對方到天涯海角。這是離散世界相對於連續世界的優勢——它們完全沒有距離長度的概念,只會不斷從一個地方跳躍到另一個地方。
「聰明!」監控室里,某個教士突然讚嘆出聲,「她剛才在房間裏救下了那兩個學生,因此分散了獵犬需要追捕的目標,為自己此時的逃生贏得了更充裕的時機!」
其他教士們也恍然大悟,紛紛開始表示「沒錯你和我想的一樣」,「其實我也早就看出來了」,「這小姑娘是那種看着憨憨,私底下狡黠異常的聰明姑娘」。
奇諾主教的臉色越來越黑,直到他終於聽不下去這些教士們越發誇張的吹逼,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打斷了他們的舔狗言辭。
教士們才尷尬地戛然而止。
「工作時間不要聊天!」奇諾主教勃然大怒地訓斥道,「瓦利安主教還帶人等在外面,你們這樣輕浮的心態是怎麼回事?程序都不監測了?!」
教士們各自轉頭回去盯着屏幕,而奇諾主教看着監視屏幕,心裏已經咬牙切齒起來。
快一點!再快一點啊!你們不是獵犬嗎?撲上去逮住那可惡的小傭兵啊!
他的拳頭都快捏起來了,只見那獵犬們來到了離散的時空間隙里(程序是這麼顯示的),瞬移到了遠處的米婭身邊,然後從她身上的銳角關節里浮現出來。
米婭:!!!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已經跑出那麼遠了,這些獵犬居然還能追上來?
看着她驚惶失措的表情,奇諾主教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唉,沒辦法……跑!米婭咬了咬牙,再次瞬步飈了出去。
等那些湧現的霧氣最終定型為獵犬的模糊形狀,才發覺目標居然又不見了。
奇諾主教的微笑也僵在了臉上:這小兔崽子怎麼這麼能跑?
衝到一個沒人的房間裏,米婭火速拉上房門,隔絕了走廊外的光線,隨後迅速在黑暗裏進入了陰影界。
我都躲到陰影界裏了,這回應該……
還沒等她鬆一口氣呢,只見黑暗裏突然湧現出淡藍色的霧氣來。
陰影界也擋不住它們?!!米婭大驚失色,只得咬牙站起身來,繼續開始逃命。
她衝過幾條走廊,見獵犬沒有追來,便停下歇一口氣。幾個呼吸後,霧氣又再次出現,於是小米婭繼續奔逃,一頭栽進了大量的泥土裏。
原來這個基地建在地下啊。此時自己已經衝出了基地範圍,進入了地面以下的土壤層里。
這下應該沒有獵犬了吧?米婭有些警惕地想着,突然覺得有些氣悶。
她忽然靈機一動,意識到了某個關鍵的為虐成:為什麼獵犬只會出現在空曠的地方呢?為什麼只要把角封閉起來,獵犬就會選擇不出現,而並非是從封閉的地方硬擠出來呢?
難道是因為壓力?就像人無法承受被土壤活埋的壓力一樣,獵犬也無法承受這些壓力……或者說,當它們從時空裂隙里傳送出來的過程中,是無法承受哪怕是布料封閉所帶來的微小壓力的。
所以它們寧願選擇不傳送出來。
想到這裏,米婭的心思便活泛起來。她此時的思維邏輯是如此之敏捷,就像是過去在盜賊公會工作時,面對一個戒備森嚴的貴族宅邸,突然發現了對方的安保體系存在某個漏洞,於是整個大腦的所有細胞都開始急速運轉起來。
假設這條結論成立,也就是說它們在顯形過程中害怕額外的壓力?那麼假如我能捕捉到它們的顯形過程,然後施加干擾的話……
米婭再次回想起那些霧氣從身邊浮現出來的樣子,它們凝聚的速度很快,幾乎只要一眨眼的功夫便能塑形完成。普通人是絕對跟不上這個速度的,然而米婭畢竟是超凡者……
可以試試!
她突然揮動手臂,一部分陰影在上方打開通路,更多的黑暗則是托住了她的雙腿,仿佛上升的王座般,將她平穩地抬出了地面。
剛來到地表,米婭便看見從周圍野草的夾角,樹枝的分叉,石頭交錯的縫隙間,開始快速地彌散出霧氣來。
陰影!
米婭在剎那間發動能力,陰影如毒蛇般閃電彈出,將離得最近的一隻獵犬纏住——在它還沒來得及完全凝聚好身體前。
陰影再次勒穿了淡藍色的霧氣,仿佛對方根本不具備有形的實體,然而這隻獵犬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輕易地就擺脫了陰影的糾纏,而是發出了一聲無法理解的哀嚎。
那聲音是如此的刺耳,以至於米婭甚至感到太陽穴有些隱隱作痛。然而她很快便欣喜地發現獵犬的身軀潰散了。
或者說,重新回到了虛空中。
至於被陰影纏住的肢體,卻沒有向它的軀體那樣潰散開來,而是仍然殘留在現實里,隨着陰影觸手的回縮,落在了米婭的手裏。
直到拉近到眼前來觀測時,米婭才發覺這東西確實是由霧氣構成的,無數看不清有多細小的微粒漂浮在空中,不斷地折射着周圍的光線,以至於它在米婭眼裏的表面是斑駁粗糙的,不斷變化的。
那些微粒還在不斷閃爍跳動着,時而出現在這裏,時而又出現在那裏,幾乎不會在任何地方停留片刻。只是任何一個微粒消失的瞬間,都會很快有另一個微粒出現它附近的位置,所以整團微粒霧氣仍然維持住了纖細而古怪的肢體形狀。
米婭再次抬起頭來,看向周圍的七八隻獵犬。它們低低地俯着身子,發出人類無法理解的吼聲,但卻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貪婪而兇猛地撲襲上來。
而是忌憚地盯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