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克西姆捂着左肩,在叢林裏倉皇逃竄,左肩的斷臂處火花四濺。
作為大規模義體改造的生化人,丟失一條胳膊對他的戰力損傷非常大。
當然,此時的他已經來不及懊悔了,更多的則是被追殺的恐懼和急切。
那個槍手……他至今為止還記得那種被人連續鎖定,如跗骨之蛆的可怖感覺,就像是在貓爪下被玩鬧的老鼠一般。
馮克西姆甚至可以肯定,對方其實一開始就可以直接擊殺他,只是每次都故意慢了半拍才射擊,從容不迫地將他逼到絕望的邊緣。
該死!這難道真是我的報應?馮克西姆回想起身為聖殿騎士的一生,除了替皇帝奧托輸送秘密情報外,聖殿騎士的暴行他也沒少干。
猶記得他曾經奉聖座旨意,前往西法蘭克王國清理異端阿比爾派。
一個大概幾百多人的小山村,全部都是阿比爾派的信徒。
他和聖殿騎士同伴們殺光了所有的成年人,只留下十二個小孩子。
為了取樂,他們放任這些孩子自由逃竄到村外的山裏。
半小時後,聖殿騎士們才發起追獵的殺戮。
馮克西姆一人就幹掉了4個孩子,他喜歡拿着槍突然出現在孩子的面前,然後在他們絕望的表情中扣下扳機。
他異常享受這種追獵別人的快感,甚至在之後的夜晚裏也常常回味細品。
如今,昔日的獵人卻變成了獵物。
「背刺!」直到背後的痛楚傳來,他才悚然發覺敵人已經追到了身後。
佩姬的短劍插入他的後背,那裏是還沒有來得及義體化的血肉,產生了巨大的痛苦。
馮克西姆一個翻滾,先閃開佩姬的追擊。
右手的手腕插槽里彈出腎上腺素噴霧,他拉到嘴邊迅速地吸了一口,神志頓時清明銳利起來。
利器的破空聲起,馮克西姆迅速側跨一步,閃過了希德莉法的飛斧,同時單手舉槍,瞄準了佩姬的頭顱。
「砰!」
佩姬在電光石火間偏頭閃開,卻還是被子彈擦破了大片頭皮,露出灰白色的顱骨。
她面無表情地轉回脖子,破口處的血肉詭異地蠕動起來,將顱骨重新掩蓋住了。
是血肉序列的超凡者!該死!馮克西姆驚恐地看見樹林後面出現了更多的人,心裏頓時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個念頭:
快逃!
雖然作為聖殿騎士的理性告訴他,轉身逃跑只會將後背暴露給敵人,然而那股恐懼是如此強大,一瞬間就壓倒了他的理智。
馮克西姆迅速轉過身去,開始倉皇沒命地逃跑起來。
樹後的美狄亞幽幽地盯着他的背影,纖細的右手五指在空中隱秘地彈動着,遠程操控着對方的恐懼情緒和逃跑欲望。
又是一聲槍響,馮克西姆在奔跑中猛力擰動身軀,用右胸接下了原本射向心臟的子彈。
失血過多的暈眩感覺漸漸湧起,加上腎上腺素的刺激神經作用,使得他處於某種即昏迷又清醒的奇詭狀態。
我,我這是在做什麼?馮克西姆突然清醒過來。
一味逃跑只能自取滅亡,只有轉身一搏才可能有一線生機啊!
他在高速中迅速轉身,雙手持槍再次鎖定目標。
槍聲響起,子彈卻射向了天空。從地上的陰影里伸出一隻手,抓住了高速衝刺的馮克西姆的腳踝,將他整個人拖倒在地面上。佩姬趁機沖近身側,手中短劍凌厲地直刺他的胸口。
馮克西姆右手抓住短劍,鋼鐵的義體吱吱嘎嘎地發力,不讓佩姬的短劍刺下去。
米婭的手再次從陰影中伸出,短劍壓住了馮克西姆的咽喉,開始用力切割起來。
怎麼切不動!陰影里的米婭淚流滿面,馮克西姆的脖子居然已經義體化了,喉頭的血肉完全被鋼鐵所取代。
短劍在上面徒勞地切割着,發出如撓黑板般的刺耳聲響。
「在那裏!」後面傳來人群嘈雜的喊聲,似乎鋼鐵十字的人終於尋聲找了過來。
馮克西姆還在抵抗着佩姬的短劍下壓,忽然發覺自身的力氣在逐漸流失。
是失血過多?不對,是生命……竊取……在他絕望的眼神里,短劍終於慢慢刺入了他的胸口,馮克西姆的義眼瞳孔張開,徹底失去了焦距。
「拿上東西,我們走!」阿斯克飛快地說了一句,抄起地上的殺戮者iii步槍就丟給米婭,隨後靈性一張一收,就將所有人全部送回了爐火島。
丟下馮克西姆的半義體化屍體,他迅速朝着遠處的山崖跑去。
十幾秒鐘後,鋼鐵十字和自由之風的人就趕到了現場。
馬修斯單手拔出大劍,試圖撥動馮克西姆的屍體,卻被安德烈亞抽劍格架住了。
「你什麼意思,安德烈亞?」馬修斯眯起眼睛,帶着種危險的語氣說道,「是想要在這裏和我們自由之風開戰?」
「沒什麼意思。」安德烈亞冷靜地道,「馮克西姆不是我們的人殺的,所以見者有份。屍體送到教廷去,500磅賞金你我平分。」
「另外,他的殺戮者iii步槍也是尖端科技,在市場上能賣出500磅左右,看樣子似乎被那個叫做阿斯克的傢伙拿走了。不去追嗎?」
「追?當然。」馬修斯冷笑起來,「第四小隊,追上那個傢伙!」
於是一隊劍盾武士得令離去了。安德烈亞也轉頭吩咐幾句,派出一隊歌特劍士去追阿斯克。
隨後兩人沉默着,看向了地上的馮克西姆屍體。
「少了一截手臂。」安德烈亞說道。
「或許掉在什麼地方了。」馬修斯說,「不如你去找找?屍體我這邊先看着。」
「如果你帶着屍體跑了怎麼辦?」安德烈亞反問。
「那你可以去追那個阿斯克,將殺戮者iii步槍拿到手,也能抵500磅。」馬修斯說。
「呵呵。」安德里亞搖頭不語。
「怎麼,你不信我?」馬修斯嘲諷般說道。
「不如這樣,你去追那個阿斯克,我來守着這具屍體?」安德烈亞冷笑說道,「都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誰也別玩這種心機,沒意思的。」
「既然如此。」馬修斯沉默了下,「那我們各出10人,送他的頭顱回教廷領賞金?」
「可以啊。」安德烈亞說道,「但是我要親自押送。」
………………
阿斯克在前面迅速奔跑,傭兵們在後面追趕着,並沒有叫什麼「站住」之類的無意義話語。
只要追上,就是你死我活的廝殺,大家心裏都無比清楚。
前面就是山崖了,阿斯克衝到崖邊,轉過身來,後面的傭兵們堵住他的去路,暗自心裏鬆了口氣。
無論如何,這下他是插翅難飛了。
「替我向兩位團長問好。」阿斯克悠悠說道,「另外,教廷真正想要的,是馮克西姆右側頸後的外插晶片。」
他淡淡地說完這句,就張開了雙臂,整個人向懸崖外側傾倒而去。
掉下去了。
傭兵們面面相覷,有人衝到崖邊向下望去,哪裏還看得到阿斯克的影子。
商量了片刻後,這些傭兵們只能選擇快速返回,去找馬修斯和安德烈亞報信。
教廷想要的是馮克西姆右側頸後的外插晶片——這是一個重要的秘密。
阿斯克之所以當眾說出來,不過是想挑動鋼鐵十字和自由之風爭奪內鬥,從而無暇再去追殺他而已。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儘管傭兵們都清楚這點,卻不得不回去迅速稟告團長。
在墜落的空中,阿斯克就撥動靈性,將身體傳送回了爐火島。
於是原來的位置只剩下《荒謬的夢》這本書,在懸崖峭壁上碰撞滾落了幾圈,終於「啪」的一聲,墜落在了山谷底部。
幾分鐘後,阿斯克又傳送了回來,撿起地上的《荒謬的夢》,果然發現它連一張紙頁都沒有破損。
對於能封印半位面碎片的寶物來說,這種堅固程度自然是在意料之中的。
此時的他已經身處羅多彼山深處,往北回斯塔尼馬卡城鎮肯定是不可能的,鋼鐵十字和自由之風的人不可能在原路上不設埋伏。
如今看來,只有往南走山路抵達勒基,然後再折向東方回君士坦丁堡。
仔細計算下,大概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時候,差不多正好是最合適的時間點。
正當阿斯克在羅多彼山里跋涉的時候,搭載着五千名法蘭克騎士,以及一萬名騎士隨從的維尼斯船隊,已經駛入了愛琴海。
領導他們的是來自孟菲拉特的侯爵伯尼法修,響應教廷號召前往安納托利亞支援東所羅門帝國,抗擊來犯的塞爾柱人。
因為得知是去殺戮異教徒的,因此虔信天主的法蘭克騎士們,雖然在長途航行的劇烈顛簸中幾乎去了半條命,仍然堅持每天出來擦拭長槍和盔甲。
直到孟菲拉特侯爵在甲板上宣佈:「我們不去安納托利亞了,改去君士坦丁堡。」
「什麼?」法蘭克騎士們都驚了。咱們不是說好了,要去安納托利亞殺異教徒的嗎?
「因為沒收到錢。」維尼斯總督恩里克出來說道,「當初說好的運費是50000銀馬克,分四期支付。」
「然而我們銀行傳來的訊息是,第一期需要支付的15000馬克,至今只到了5000馬克。」
法蘭克騎士們聞言都騷動起來。他們此行只負責打仗,對於錢財什麼的那是一點概念都沒有,於是便將目光齊齊投向首領孟菲拉特侯爵。
後者咳嗽了一聲,說道:
「是這樣的。自從君士坦丁堡向西方發出求援信號後,聖座陛下雖然不能派出聖殿騎士,但卻向篤信天主的領主們發出號召,希望他們踴躍捐出錢財支援。」
「最後我們湊齊了5000銀馬克,並且和君士坦丁堡談定,剩餘的10000銀馬克款項,由他們支付同等價值的黃金……」
「恩里克閣下,還請您確認一下,君士坦丁堡真的沒有將首付款交付給你們嗎?」
「確實沒有。」恩里克總督回答說道。他是位80多歲的眼盲老人,因此說出來的話語,立刻就贏得了法蘭克騎士們的信任。
「那就怪了。」孟菲拉特侯爵說道,「按理說,我們是去救援君士坦丁堡的,這中間的運費自然也應該他們來出。」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不如我們先前往君士坦丁堡,和兩位陛下問個清楚也好。」
於是法蘭克騎士們就聒噪起來,紛紛說行吧,那咱們去君士坦丁堡找所羅門皇帝,把欠維尼斯人的債務還清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