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的抓捕已經迅速展開。
大批和電台刺殺案有關的人員遭到逮捕。
最先遭到逮捕的就是重慶警察局副局長柴更。
隨着柴更的交代,越來越多的人浮出了水面。
觸目驚心。
國民政府文化督導處處長霍恭辰,重慶憲兵司令部上校訓導員鄒定涵,中統交通處、情報組等相關人等,全部牽扯進了其中。
當名單一份份的送到委員長的面前,委員長震怒之餘,也是大為震驚:
「腐敗如此,從根子上都爛掉了。一個黨派之亡,必從腐敗開始,長此以往,黨將不黨,國將不國。」
這也是委員長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隨即,委員長又說道:「小貪,貪的是錢,貪到了錢,他們也就滿足了,比如,孟紹原就是這樣的小貪。
大貪,貪到了錢,他們依舊不滿足,他們想要貪的,是亡了這個國家!查,一查到底,不管查到哪裏,都給我查下去!有一個抓一個!」
「是,校長。」戴笠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件事交給誰來查?」
「孟紹原。」委員長想都不想便說道:「這起案子是他破的,柴更也是他發現的,就交給他去查,我給他特別權利!」
「校長。」戴笠接口說道:「孟紹原能力不行,恐怕查不下去。」
什麼?
能力不行?
他能力不行,還有誰行?
在那說反話嗎?
委員長一怔,隨即便明白了:「戴雨農,你對他真是用心良苦啊。這案子一查起來,天翻地覆,你是怕他得罪了太多的人,將來遭到報復,死無葬身之地啊。」
說完,嘆息一聲:「抗戰進入關鍵時刻,黨內糜爛如此,又無一個敢於承擔責任,不惜赴湯蹈火人,可悲,可嘆。」
「學生的意思是,我來吧。」戴笠從容說道:「孟紹原不過是個處長,很多要緊場合他進不去,查不了。可學生不一樣,學生哪裏都敢進,誰都敢查。」
委員長看了他一眼:「你倒膽子那麼大?」
「學生不是膽大,因為學生知道靠山是誰。」戴笠平靜說道:「學生只要對校長盡忠職守,誓死效忠,就誰都不敢拿學生怎麼樣!」
「好學生,好戴笠。」委員長的話裏帶着讚許:「那就辛苦你了,你去查,徹查。天,塌不下來!」
戴笠心裏清楚,這一查,必然是把自己置身在了風口浪尖。
前有賬本事件,已經讓自己掌握了很多官員的秘密,現在,查下去,天知道會查出什麼事情,查出什麼人來。
無數雙仇恨的眼睛,從這一刻開始,已經盯住了自己!
可戴笠不知道的是,他手裏掌握的那些賬本,是修改過的塗改本。
真正的賬本,還掌握在孟紹原的手裏。
孟紹原不想交出去。
因為他知道,這些賬本,關鍵時刻能夠救他一命。
誰擁有了這些賬本,就擁有了無數的秘密。
無數的人想要幹掉他,可他卻可以利用這些賬本,來為自己創造最有利的條件。
一把鋒利的刀,可以殺了別人,同樣也可以傷了自己!
「孟紹原,這次做的不錯。」委員長話鋒一轉:「辦案迅速,不但幫自己洗清了罪名,還查到了那麼多的事情。這個人,不但有辦法,而且忠誠可嘉。」
忠誠。
這才是重點。
敢在關鍵時刻,幫委員長擋子彈,哪怕那個委員長只是個替身,也徹底贏得了委員長的信任。
「是的,校長,能力和忠誠方面他的確是無可挑剔的。」戴笠接口說道:「但是他辦理的案子多,得罪的人也多,再加上他的性格,明里暗裏針對他的人數不勝數。」
「為黨國盡忠,怕什麼?」委員長面色一沉:「看到他,告訴他,過去怎麼做,現在還怎麼做。那些小缺點,能改就改,改不了,以後想辦法再改。重要的是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
這個小王八蛋,有福了。戴笠心裏嘟囔了一句。
有委員長的這一句話,等於他將來貪財好色,就有了尚方寶劍了啊?
「校長,根據他的情報,日特機構此次行動代號為『迷霧-a』……」
戴笠剛說,委員長便打斷了他:「這種事,不要告訴我,你們認為怎麼做好,那就怎麼做吧。」
「孟紹原的意思是,要想把日特一網打盡,需要殺幾個人……」
「殺吧,殺吧。」委員長怔怔說道:「如果能夠讓黨內肅清,殺再多的人,都隨着他去殺吧。」
……
眼前,一片墓地。
其中,有一塊墓,上面寫的名字是:
孟紹原!
「我親自幫你挑選的,你看着還滿意嗎?」
戴笠問了一句。
「晦氣啊,太晦氣了。」孟紹原在那嘀咕着:「我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站在自己的墓地前,戴先生,您說晦氣不晦氣?」
「晦氣?」戴笠冷笑一聲:「墓,已經建好了。葬禮,也幫你辦了,等你將來死了,簡單,什麼都提前辦好了,什麼都不用再辦了。」
「是啊,什麼都不用辦了。」孟紹原有些出神地說道:「做我們這種工作的,等死了,能有個墓地,那就算是不錯的了。戴先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說說看,什麼事?」
「我要是哪一天真的死了,麻煩你把墓碑上的名字去掉,就寫無名氏。」
「為什麼?」
「仇人太多,多的都數不過來了。」
孟紹原苦笑着說道:「那些人,我活着的時候不怕他們,可我要是死了,我怕他們掘了我的墓,拿出我的骨頭,挫骨揚灰。」
戴笠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才說道:「你怕,我又何嘗不怕?咱們這些人,能善終的,沒幾個。可人都死了,挫骨揚灰了,咱們也不知道了,你還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人死了,卻還能夠看到。」孟紹原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有些人活着,和死了沒有分別。有些人死了,卻還活着。
比如我,明明已經死了,連葬禮都已經辦了,卻還在這裏看着自己的墓。」
說到這裏,他鼓足了勇氣說道:「戴先生,職部有句話,今天一定要對你說,急流勇退謂之知機。」
「什麼意思?」
「沒意思。」
孟紹原笑了笑:「就是隨便說說吧。」
第二千一百五十四章 我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