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藍田大營中,雖然大軍已經派出,作為新兵大營,每年這邊都是有新兵進入其中驚進行訓練,這些新兵來自全國各地,武學之中也會有大量的基層將校前來,擔當教頭,甚至有些直接加入軍中,擔任軍官。
此刻擔心藍田將軍是裴仁基的弟弟裴思諒,實際上藍田將軍主要是作為大軍的總教頭存在的,除掉打熬力氣之外,最主要就是教授軍陣、武藝等軍中基本技能,權力並不大。
這天,數騎從長安而來,緩緩進入大營之中,為首的是一個中年人,身披長袍,面色儒雅,雙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機敏幹練。
「還請前往通報一聲,長安杜衛國前來拜訪裴將軍。」中年人看見前面的士兵,臉上露出一絲謙和的笑容。
「杜先生稍等。」看守轅門的士兵雖然認出了對方,但並沒有放對方進去,而是按照規矩招呼了一番。
「父親,這藍田大營防禦森嚴啊!父親都來了好幾次了,可是每次進入其中,仍然是要通報。」身邊的一個年輕人有些不滿。
「朝廷規矩森嚴,尤其是軍中更是如此,誰也不敢小覷,這就是朝廷,這就是軍隊。」杜衛國臉上露出一絲憂色,他澹澹的看着眼前的軍營,說道:「這也是大夏縱橫天下的基石,誰敢小覷這些基石,都會付出代價的。」
兒子杜精衛連連點頭,不敢說話,只是看着眼前的軍營,目光深處露出一絲陰沉來。
「哈哈!杜兄,別來無恙啊!」遠處有騎兵飛來,為首的將軍生的孔武有力,顯得十分不俗,正是藍田將軍裴思諒。
聞喜裴氏雖然前段時間遭遇風波,但那都是裴世矩一脈的,對裴仁基一脈並沒有任何的影響,相反裴仁基一脈還得到了重用,裴仁基位列台閣,主掌軍機處,裴元慶領軍,加上裴思諒為藍田將軍,深得朝廷信任。
「裴兄。」杜衛國是杜氏旁支,杜淹死後,杜氏基本上已經四分五裂了,但長安杜氏仍然是杜氏,仍然是關隴的頂尖家族之一。
「請。」裴思諒並不知道杜衛國來找自己做什麼,但是他卻無所謂,藍田將軍是很重要,但實際上卻又是無關緊要的,所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訓練,將所有的東西顛來倒去的訓練,將士們無所謂,可是將軍們卻顯得很疲憊。
尤其是藍田這個地方,就是一個大營,說的軍營,巔峰的時候,這裏有十萬大軍。彈壓關中,但現在不過三萬人,已經蕭條了許多。
裴思諒呆在這裏感到很無趣,索性有一個杜衛國,沒事的時候來找自己聊聊天,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去長安城放鬆一番。
實際上,兩人也是在青樓的時候認識的,男人四大鐵,一起逛青樓,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兩人關係越來越緊密,杜衛國也經常來藍田大營中和對方聊聊天。
「杜兄,你不在長安城,今日怎麼有閒暇來我藍田了?」中軍大帳中,裴思諒笑眯眯的看着對方,說道:「不會是因為近日長安的流言吧!」
「將軍也知道此事?」杜衛國聽了之後,面色一愣,很快就苦笑道:「想來也是,這樣重要的消息,你怎麼會不知道呢?現在的關中風雨欲來啊!這不,我就來你這裏了,就是問一下將軍,此事當如何是好?」
「不過是謠言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關中的駐軍也是有不少的,有這些精銳存在,你還擔心什麼呢?大夏的江山亂不了,陛下神勇,叛軍才多少人,如何能抵擋陛下的進攻,周王乃是賢王,而且朝中又有岑文本等大臣在,又怎麼可能斷了陛下的糧道呢?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裴思諒不屑的搖頭說道。
「將軍認為這件事情是誰在背後搗鬼?」杜衛國摸着鬍鬚,面色陰沉,忍不住說道:「這些該死的傢伙,居然敢散佈謠言,肯定是有陰謀。」
「還能是誰?除掉李唐餘孽之外,還有誰?不過,對方為什麼會選擇關中這個地方,那就不知道了。」裴思諒搖搖頭,說道:「說實在的,現在的關中已經不重要了,人口並不是最多的,也不是最繁華的,位置也不是最佳的,奪取關中能有什麼好處呢?」
杜衛國聽了之後,一陣遲疑道:「裴兄,既然這樣的流言在關中出現,這說明關中有不少人都是同情李氏父子的,偽唐在關中還是有些人心的。」
裴思諒聽了噗嗤一笑,看了杜衛國一眼,輕笑道:「杜兄,試問李氏父子對關中有什麼貢獻?我看不僅僅一點點貢獻沒有,反而關中人應該恨死他們父子兩人才是,和我大夏的決戰,決死頑抗,數場大戰都是在關中進行的,不僅僅導致關中傷亡慘重,更是導致關中無數青壯被抽調入軍,哼哼,前朝的關中是何等繁華,現在的關中如何?這個不需要我來說吧!關中原本是可以作為國都的存在,可就是因為關中的殘破,才會讓陛下另擇京師。」
杜衛國聽了默然不語,裴思諒說錯了嗎?不,對方說的很正確。現在的關中的確是不能和以前相比了,當年的關中是何等的繁華,現在的關中,雖然還是比較繁華的,但不能和燕京相比了。
更重要的是權勢的變更,朝廷重心的轉移,讓朝廷的權力重心發生了變化。比如說,以前關隴世家佔據了朝堂大部分的位置,就是因為京師在長安,隋煬帝曾經重視洛陽,關東世家的權力因此而增強了許多,可是現在,京師是在燕京,似乎誰都沒有得到好處。
說這裏面沒有關中殘破這個因素外,打死杜衛國也不相信。
「正因為如此,關中有些人才會不滿啊!這大概就是這次流言盛行關中的主要原因。」杜衛國解釋道。
「那又能如何?流言就是流言,難道還能有其他的變化不成?難道關中的那些傢伙還能造反?恐怕沒有這膽子吧!」裴思諒哈哈大笑。
「的確如此,現在想要造反,除非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可是大夏如日中天,誰能造反,誰敢造反?」杜衛國搖搖頭。
這些關隴的世家大族是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難道敢造反不成?現在的關隴世家,要勢沒勢,要人沒人,要兵沒有兵,如何能造反?
「將軍,喲!有人啊!」這個時候,大帳掀起,就見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中年人身着盔甲,只是身材較為消瘦,眼珠滴熘熘的轉動,給人一絲游離不定的感覺。
「陳將軍。」裴思諒見狀眉宇之間不經意間多了一些陰沉,澹澹的說道:「將軍見我,莫非有事?」
「哈哈,小事,小事。」陳貴友笑呵呵的說道:「主要是我家那小舅子,生性頑劣,老丈人想將他送入軍營訓練一番,所以來找將軍求個情。」
「可以啊!這件小事不需要來問我,你自己做主就是了,這樣的事情實際上在京師也是經常碰到的,那些權貴之家,子嗣頑劣的時候,就會將其送到軍中訓練一二,要不了十天半個月,這些人就老實起來了。」
杜衛國聽了也點點頭說道:「大夏軍中紀律嚴明,任何一個紈絝子弟進入軍中,都會變老實許多,犬子當年也曾經在藍田大營中訓練過,說起來,還是陳將軍的部下呢!」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本將還真的不知道呢!日後有時間,你我倒是可以親近一二。」陳貴友聽了雙目一亮,朝杜衛國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裴思諒聽了心中更是不喜,揮了揮手,說道:「好了,陳將軍,你有事先去忙吧!」
「好,好,既然如此,那末將就先行告辭了。」說着朝裴思諒拱了拱手,告辭而去,只是臨去的時候,卻是朝杜衛國掃了一眼。
「杜兄,這個人啊,以後還是少打交道為好,若是當年有戰功,加上大將軍求情,恐怕早就被陛下親手斬殺了。」裴思諒看着陳貴友的背影搖搖頭說道。
「那是,那是,我以前都沒有見過此人,怎麼可能和他打招呼呢?」杜衛國臉上露出一絲奇異之色。
「對了,杜兄這次來,恐怕是有要事吧!不然的話,你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的。」裴思諒見聊的差不多了,就開始詢問起正事來。
「家母六十大壽,準備邀請將軍前往,不知道將軍可有空閒?」杜衛國正容說道。
「你我相交,何必這麼客套,伯母大壽,我自然是要前往拜見的。不知道何時?若是一兩日,恐怕時間較為匆忙,禮物方面就有些寒酸。」裴思諒有些擔心。
「將軍不必如此,你我相交,貴在心誠,將軍能來就是最大的禮物了,家母五天之後,將於鄙府擺上酒宴,還請將軍光臨。」杜衛國從懷裏摸出一封請帖。
「裴某必定會準時到達。」裴思諒十分鄭重的接了過來。
世家大族之間最重視的就是禮儀,關係再好,請客吃飯也是要準備請帖的,顯得正式一些,尤其是壽宴這樣重要的場合更是如此了,隨口一說,那是對人的不尊重,杜氏雖然沒落了,但在禮儀方面卻絲毫不放鬆。
裴思諒也是出身世家,碰到這樣的事情也顯得很重視,自己身子都站了起來。
「既然如此,杜某就在府上等候將軍的到來。」杜衛國看着裴思諒的神情很是複雜,朝對方行了一禮,就迫不及待的告辭而去。
大營之外,杜衛國看着眼前的軍營,臉上露出複雜之色。
「父親,我們該回去了,那些人還在等着消息呢!」杜至淳催促道。
「裴兄待我如好友,我卻要算計他,實在是不該。」杜衛國嘆息道。
「父親,這也是因為杜氏的利益,是整個關隴世家的利益,裴氏雖然也是世家大族,但他們在新朝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好處,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幫助我們呢?只有打破舊的權貴階層,我們這些人才能得到足夠多的好處。」杜至淳面色陰沉,俊臉扭曲。
「走吧!回去準備一番,雖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但還有很多東西是需要完善的,否則的話,五天之後,就是我們的死期。」杜衛國面色一正,雙腿夾着戰馬,戰馬發出一陣嘶鳴,很快就消失在藍田大營之中。
在杜衛國父子兩人離開後不久,一隊騎兵沖入藍田大營之中。
「奉遼王命,藍田將軍裴思諒及其麾下將弁聽令。」
騎兵手執金劍闖入大營,衝過了轅門,徑自朝中軍大帳而來,那些守衛的士兵想上前攔截,但看見傳令使者手上的金劍,紛紛退在一旁。
半響之後,中軍大帳之中戰鼓聲響起,藍田大營之中的將校紛紛雲集。三通鼓尚未結束,大帳就被擠的滿滿的。
「傳遼王命,藍田大營從即日起不得調動一兵一卒,違令者以謀逆論處。」一陣戰靴聲響起,就就遼王護衛走了進來,手執金劍,面色冷漠的望着眾人。
「遵遼王之令。」裴思諒先是一愣,趕緊應了下來。
「這位弟兄,藍田大營乃是朝廷的大營,唯有陛下的聖旨才能調動兵馬,遼王雖然是皇子,但也不能命令藍田大營吧!」陳貴友忍不住反駁道:「難道遼王的權利居然這麼大了?」
「遼王奉旨出鎮洛陽,手執金劍,就是奉天巡狩,金劍所到之處,如同聖上親臨,你若是有不同的意見,可以上奏天子。但,在沒有陛下聖旨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兵馬,藍田大營一兵一卒都不得出大營半步。」傳令的護衛冷冷的望着對方。
「若關中有人造反當如何?」陳貴友忍不住詢問道。
「哼,有藍田大營三萬大軍坐鎮關中,還有各地的駐軍,難道還有人膽子這麼大,敢造反?就算造反了,朝廷也有對策。」護衛更是不屑。
「藍田大營上下遵守遼王命令。」裴思諒再次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