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治平四年三月,英宗崩於福寧殿,太子即位;九月,召知江寧府王安石為翰林學士,並召王安石之子,新科進士、旌德縣尉王雱一起入京。七色字小說網 www.qisezi.com
十一月某日,王安石和王雱已經到了開封城外三十里處,王雱策馬在前,數十僕從護衛王安石馬車於後,正緩緩向開封行去。
王雱年方二十出頭,就已經得中進士,自是意氣風發,並且他知道父親王安石享譽下已經三十年之久,官家剛剛登基就徵召王安石入朝,定然是想拜王安石為宰輔,一掃下弊政,此次進京定有一番作為。
行不多遠,王雱抬眼看見道邊山上露出一角屋檐,他知道這是父親好友智緣大師隱居修行佛法之地,智緣大師交遊廣闊,於京中事物知之甚詳;眼下他父親雖然得到了官家的青睞,可京中依舊有司馬光、呂公弼、韓絳等重臣,萬不可視,在進京之前最好和智緣大師見上一面,聽他京中最近的變化才好應對。
王雱打轉馬頭回來,行到馬車旁喚了一聲,「父親,前方即是智緣大師隱居之處,是否下車一見?」
車簾拉開,王安石探出頭來,此人臉色黝黑,面相方正,一看就是執拗之人,左右耳邊各有三顆黑痣,面相異於常人。
「我與智緣大師已是多年不見,既然路過理當登門拜訪。」完王安石從車裏下來,和王雱一起行到道邊,遠遠看着山上的古寺。
「孩兒上次入京科舉之前來拜見過智緣大師,從這條路過去不過二三里地而已,不過智緣大師喜好清淨,不如就讓他們再次登上一二時辰,等我父子拜會完智緣大師再行進京如何?」王雱道,此處距離開封甚近,倒也不用擔心遇到歹人。
「如此也好,爾等就在此歇息吧!」王安石點頭道,又讓王雱帶了點給智緣大師的茶葉,二人就沿着路向山上行去。
往裏走了一里多遠,看到一處山灣,王雱指着山灣道,「過了這道灣再向前走一段,就到山下了,這附近除了智緣大師那兒再無人家,倒是個清淨的好地方。」
可剛轉過灣,他二人就看到路邊出現了一棟房子,這是什麼時候蓋的?王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趕緊揉了揉眼睛,重新睜開一看,那棟房子依然矗立在路邊。
只見這棟房子約莫兩丈多高,樣式與他所見過的任何宮觀宅邸都大不相同,通體裹着一層水晶一般,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發光,渾不似人間之居。
「這究竟是上的白玉京,還是東海龍王的水晶宮?」以王雱之見多識廣,也忍不住發出這般驚訝,王安石也微微張開嘴巴,好奇地打量着這棟房子。
「二位客人趕路辛苦,不妨進屋歇息片刻?」屋內有人聽到了聲音,只見屋子前方兩塊水晶悄然分開,走出一名漢子來,此人身高六尺有餘,羽衣星冠,仿佛神仙中人。
「如此多有叨擾。」感覺此人不像惡人,兼之好奇此人和這屋子的來路,王安石拱手應了下來,三人一起進入屋裏。
到了屋內,王安石父子再次大開眼界,只見地面鋪着打磨光滑的木板,光可鑑人,屋裏擺放的各種物件也是精巧之極,他們完全看不出是什麼用處。
「看二位像是讀書人,咱們不妨書房品茶敘話。」主人將他二人帶到書房之中,這座書房長寬約莫三丈許,高約兩丈許,甚是寬敞,靠外的牆壁似乎是水晶打造而成,通體透亮,外間看得清清楚楚,屋內三面牆邊擺放着許多書架,書架一直從地面伸到屋頂,旁邊還有帶輪子的梯子,似乎是取書所用。
王安石父子都是飽讀詩書之人,一看到這屋裏海量圖書,心下對主人頓生好感,一邊打量着書架里書一邊道,「主人家也是愛書之人啊!竟有如此多書。」粗略打量一遍,這座書房裏怕是有數千冊藏書了。
「呵呵,在我家鄉,這點書根本不算什麼,待會兒喝完茶,二位若是有興趣,不妨選上兩本帶走。」主人將他二人引到屋子中間坐下。
這坐處也是別有風味,中間是一顆通體塗漆的大樹根,樹根上擺放着各種茶具,旁邊是幾個圓形木頭,三人就在木頭上就坐。
也不知道主人是如何弄得,就見樹枝上冒出水來落到壺裏,也沒見火,水就自己煮開了,然後洗茶、沖茶一套流程下來,三杯茶就泡好了。
整套流程和大宋流行的茶藝大相徑庭,卻也別有一番禮儀在裏面,在主人的邀請下二人拿起茶杯品了一口,初時稍有苦澀,其後甘味滿口,就連王安石這種不好口舌之欲之人也忍不住叫了聲好。
「在下乃是臨川王安石,此乃犬子王雱,多謝主人家款待,敢問主人家高姓大名,來自何處?」王安石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放下茶杯拱手問道。
「哦?原來是臨川先生啊,真是久仰大名!」主人家面色一喜,趕緊拱手回禮,「在下姓沈名隆,的確非大宋之人,至於來處暫且不方便;沒想到剛來大宋就遇到臨川先生這樣的大才,真是三生有幸,敢問如今是何年月?」
此處可是大宋腹地,你既然來了此處為何不知道年月?而且我前幾個月來這兒的時候為何沒看到這棟房子?這樣的房子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蓋好的啊?王雱心中頗為疑惑。
「如今是大宋治平四年十一月初。」王安石回答道。
「哦?大宋治平四年十一月初?」那沈隆嘴裏念叨了一句,一反手取出一本尺許長書本模樣的物件來,翻開皮質封皮,露出光潔如鏡的表面,只見他手指在鏡面上點了兩下,鏡面就突然亮了起來,旋即出現密密麻麻的字符。
「治平四年十一月?這麼英宗已經駕崩了?現在是宋神宗在位?」沈隆一邊看着字符一邊嘴裏念叨着。
「大膽!」聽聞這話,王雱刷地站起來大喝道,英宗剛剛駕崩不假,後面這句話可就問題大了,神宗這一聽就是廟號啊,新皇方才繼位,你就給人家取廟號了,這可是大不敬。
「哦,是在下孟浪了!」沈隆趕緊起身拱手致歉,但這種問題可不是一兩句道歉就可以解決的,王安石父子起身拂袖欲走,不得要回去叫人將他拿入開封府衙問話了。
錄過書架時,王雱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只見靠左側的四個書架分別寫着經史子集四個大字,他現在正好對着寫有「史」字的書架,書架中擺放着厚厚的書籍,書脊上寫着《史記》、《漢書》、《後漢書》、《晉書》、《宋書》、《舊唐書》、《新唐書》、《五代史》、《宋史》等字樣。
嗯?宋史?南朝劉宋的史書不應該是《宋書》麼?怎麼會有一部《宋史》?「父親,你看這部書?」王雱忍不住叫道。
「哦?王公子對這部宋史有興趣?」沈隆走到跟前道,「可惜這部《宋史》是蠻夷之人所編寫,內容頗為粗陋,實在是不堪入目,二位若是對大宋的歷史有興趣,不如去看這部《宋實錄》,只是這文字二位怕是不好讀。」
王雱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上面一層擺放着一排厚厚的書,書脊上寫着《宋實錄》三個大字,沈隆取出一本遞到他手中。
王雱和王安石翻開一看,這本寫的卻是本朝慶曆年間的事兒,只是文字極,而且缺筆少劃,讀起來很是吃力,但從分辨出來的幾條內容來看,這些事情卻是和他們記憶之中的極其接近。
慶曆乃是宋仁宗的年號,距離現在不過是二三十年而已,王安石就是在慶曆二年中進士的,剛才那幾條中有些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那能分不出呢。
「這是!」王家父子二人的手顫抖起來,剛才因為神宗二字引起的不快被這個更大的震驚所掩蓋,他們倆齊齊回頭看向《宋史》,難道這幾本真的就是我大宋的史書麼?
還有,向來只有王朝滅亡之後,下一個王朝才會開始給上一個王朝修史書,他剛才這部《宋史》是蠻夷之人編寫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大宋最後還是亡給契丹了麼?
「先生,敢問這部《宋史》可能借我一閱?」莫非是老不願看到大宋滅亡,故而派來仙人助我不成?王安石哆哆嗦嗦的指着書架問道。
「今日卻是不方便,我馬上要走了,不過可以給二位幾張《宋實錄》殘頁,二位可帶回去慢慢看。」沈隆的手指又在鏡面上點了幾下,只聽牆角那個白色的柜子突然發出嗡嗡的聲響,旋即吐出幾張白紙來。
沈隆取出白紙整理一番遞到王安石手裏,「好了,在下也該走了,二位若是有意,明年三月初五,可以再來此處相會。」
完沈隆將他二人引到屋外,只聽砰地一聲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沈隆隨即踏雲而去,只留下王安石父子呆立當場。
「父親,我不是做夢了吧?」王雱抬手準備揉揉眼睛,卻看到自己手裏還拿着那幾張白紙,忍不住看過去,只見這次紙面上的文字倒是和大宋的通用文字並無二致。
「治平四年十二月,丁未,遼參知政事劉詵仍為樞密副使,以樞密直學士張孝傑參知政事。己酉,以孝傑同知樞密院事。孝傑附耶律伊遜,故累遷。
夏國主諒祚殂,年二十一,國人諡曰昭英皇帝,廟號毅宗,葬安陵;子秉常即位,時年七歲,梁太后攝政。
是月,韓琦至永興」
如今方是十一月啊,這是將來要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