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埋下了小白、獸神、靈魂、身世的伏筆,很重要,望大家耐心看完,後面的故事不會讓大家失望,謝謝支持!)
楔子:
南疆。
十萬大山。
鎮魔古洞。
黑暗在無邊漫沿,只有陰風呼嘯的聲音越發悽厲。
巫妖行走在鎮魔古洞黑暗的甬道中,就像一個走向九幽的陰靈。
走在這陰冷可怖的道路之上,巫妖甚至可以閉上了眼睛往前走去。
多少年來,他獨自一人在這裏徘徊。
陰風咆哮,就在他的前方!
一點幽光,突然在他前面亮起,儘管那光亮如此幽暗,但在這一片漆黑中卻是特別的醒目。
巫妖停下了腳步。
那幽光在黑暗中輕輕閃爍,明滅不定,似召喚,似誘導,似渴望,似譏笑…
風,吹動了他黑色的衣襟,就像過往無數歲月,他凝望着那個地方。
多少年前,他也一樣站在這裏,可是那個時候,他的身旁還有兄弟,他的身前,還有一個雖然瘦弱卻仿佛可以遮擋天地的身影。
而如今,卻只有他一個孤單的身影。
「娘娘…」
他微微垂下頭,口中低低地喚了這麼一句。
然後,他向前飄去,投向那個幽光,如飛蛾一般的決絕。
幽光大盛,古洞之中的陰風陡然猛烈起來,原本只有一點的光亮,從那處緩緩散開,將周圍慢慢照亮。
黑暗中,有個聲音,就在那個幽光的最深處,年輕卻帶着絲絲冷意,輕輕迴蕩。
「你回來了…」
尾音很長,迴蕩在這個古洞岩壁之間。
巫妖沒有說話,他只站在那處光亮之中,佇立片刻,然後,從黑衣中伸出手臂,在他手上,赫然是一片銀白的玉石。
「吼!」
一聲咆哮,突然如驚雷乍響,在古洞之中沸騰起來。
周圍的黑暗瞬間退卻,那片幽芒深處,轉眼間閃爍出刺目光芒,如惡魔無數的觸手,向着巫妖,向着那玉石,呼喊狂嘯。
「離魂石?」
「你把離魂石帶回來了!」
「好!好!好!…」
「終於可以到外面去了,哈哈哈…」
就連周圍古洞千萬年的石壁,此刻也開始不停動搖,大石小石紛紛落下。
呼嘯悽厲的陰風,此刻聽來,就像是渴望的、粗重喘息。
「…你,還記得,娘娘的模樣麼?」
巫妖看着就在自己身前那片張牙舞爪的刺目光芒,突然這麼靜靜說了一句。
強光之中,閃爍的光芒似突然凝固了一下。
巫妖一身的黑衣,在強烈的陰風中獵獵做響。
就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這麼飄忽不定:「她的石像,還站在外邊的洞口上…」
那片光芒深處,卻沒有任何的聲音,只有伸縮不定的光線,將巫妖的身影照的忽明忽暗。
巫妖沒有再說什麼,緩緩飄了上去,飄進了光芒深處。
一處開闊的平地,赫然出現,這裏與外邊決然不同,堅硬的石壁大都完好無損,而在地面之上,卻多有巨大骨骼,而且大都完好,細數之下,竟有十三具之多。
那十三具白骨圍成的圈子正中,一具真人大小的白骨,安靜地躺在一座僅三寸高的白玉石台之上,與周圍那些骷髏不一樣的是,這具人形骨骼身上還蓋着絲綢,也不知經歷多少歲月時光,在幽光照耀之下,那絲綢的顏色竟仍然是鮮艷無比。
而這周圍所有的光亮幽芒,甚至連呼嘯的陰風,都是從這具白骨之上發出的。
巫妖慢慢飄近了這具白骨。
光芒流轉,詭異的光線時長時短,仿佛冥冥之中,有雙眼眸正注視着他。
「嗤嗤!」
周圍,所有的十三具白骨突然全部發出聲音,幾乎像是一齊復活一般,頭顱轉動,深邃的眼洞紛紛盯着巫妖的身影。
下一刻,那一張絲綢騰空而起,飄在半空。
仿佛有一聲沈默低吼,剎那間耀眼的光芒從絲綢之下照耀而出,如勢不可擋的離弦之箭,向着四面八方呼嘯而去。
「嗚!」
巫妖甚至感覺到那光線帶着澎湃洶湧的妖力,從自己耳邊沖了過去。
劇烈的風聲,夾雜着陰森的冷笑,在這個古洞之中開始迴響。
那十三具骷髏,突然一起仰首,向天呼嘯!
這一片詭異氣氛之下,巫妖緩緩在白骨面前落了下來。
此刻,映着骨骼發出的光芒,巫妖緩緩的將離魂石,一點一點將它輕輕放到白骨的頭顱之上。
黑暗中,像是有個什麼聲音,遠遠的呼喚了一聲。
巫妖身子忽然顫抖了一下,整個人搖了搖,光芒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兩團燃燒的白色火焰。
那火焰燃燒的,是誰的靈魂與軀體?
他仿佛輕輕叫了一聲,可是誰都沒有聽清,他口裏說的是什麼。
突然,一切都靜止了。
呼嘯的陰風停止了,耀眼的白光消失了,黑暗如無邊的大海洶湧的波濤無聲地衝上淹沒了一切!
是誰,在黑暗中默默等待?
那最深的黑暗,還是幻想的曙光?
一切都平靜了下來,就像亘古也不曾改變的荒涼寂靜,白骨們停止了呼喊,沉默了下去。
一個聲音,在黑暗與寂靜的最深處,悄悄的,響起!
「砰!」
「砰砰!」
那是靈魂跳躍的聲音,洋溢着嶄新的活力,周圍依舊是一片漆黑,但如魔幻一般的跳躍聲音卻漸漸放大,慢慢的,開始升起一團白芒。
是誰,在黑暗中悄悄喘息?
巫妖眼睜睜看着那一縷魂,飄離鎮魔古洞,向着遠方飛去…
「這是你數千年來,才醞釀出的一縷魂魄,你將它離魂放去,以後復活便不能做人了…」
他的聲音幽幽,迴響在逐漸安靜的古洞深處。
「做人?那便讓我的魂魄做人去吧,這暗無天日的日子,我早便呆夠了…」
聲音有着幾分疲憊,帶着些滄桑迴蕩…
巫妖眉頭一皺,道:「你這縷魂魄不全,怎能投胎轉世?」
「前段日子不是有個魂魄誤入進來嚒?我把他的識魄給取了,然後和我的魂融到一起,這新生的靈魂沒有任何記憶,正好轉世!」
那聲音很是淡漠,他接着道:「只是那識魄中的記憶甚是古怪,地球是哪裏?這天下居然也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巫妖沉默,他沒有關心那靈魂似乎來自於一個叫地球的地方,而是蹙眉道:「你把這魂魄送去轉世,出去的終究不是你自己。」
他顯得很無法理解他的做法,費盡心機找回的離魂石,卻是把自己分魂散魄,這根本是無意義的舉動,然而,他要做什麼,自己終歸是阻止不了的。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就讓我看看,那隻白狐教我的離魂之法,到底有何妙處?」
淒涼的回音飄蕩,在這滲人的古洞深處…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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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時光流轉,不曾停滯。
百年後。
縱橫的荒漠中,有着一片廣袤無邊的遠古森林,參天的巨樹下,有陽光滲透樹葉,層層灑落下來,透着一份幽靜與滄桑。
樹林深處,有着一個不起眼的山洞,緩緩走進去後,會發現裏面寒氣瀰漫,竟是冰層密佈,與外面的溫暖靜謐完全不符,冰洞深處出現了一個冰雕的蓮花,在上方一束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夢幻般美麗的光彩,顯示着這裏的不平凡。
走近了仔細看,才會發現,巨大的蓮花冰雕中央竟有一道雪白的人影,他很矮,看上去只是個三、四歲大的孩子,緊閉着雙眼,眉毛緊緊地蹙在一起,似乎在忍受着什麼巨大的痛苦。
「嗤嗤!」
有聲音突然在洞中迴響,與此同時,小孩子的身體表面竟冒出了兩道髮絲般纖細的銀雷!
而外面的蓮花冰雕瞬間亮起,隨着蓮花的光華綻放,兩道銀雷被抽離了身體表面,消失在冰層中。
孩子的眉頭深深皺起,這般的疼痛如刀割入體一般,總是定期的折磨着他的神經,身子微微顫抖着……
隨着時間流逝,大約每隔一日,就會有兩道銀雷從孩子身體中被吸出,也不知道他身體裏哪來的這麼多雷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這永無止境的痛苦,就這樣伴隨着他百多年的時光,不曾稍讓他輕鬆分毫。
冰涼的觸感,劇烈的電流貫體,無邊無際的黑暗,似乎只有記憶最深處,那永遠的一襲黑裙,蒙着黑紗的溫柔,成為他支撐下去的唯一信念,不曾更改,化作驚天動地的意志!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時間流逝得總是那麼漫不經心,卻又堅定不移。
這一日,還是那個山洞,那個冰雕,那個小孩,只是——
稚弱的孩子忽然睜開了明亮的雙眸!
「呃啊啊啊——」
石破天驚般的聲音突然響徹在這處似乎永遠幽靜冰清的山洞,聲音是清脆的,卻透着驚人的意志,夾雜在這童音中的,還有劇烈的「嗤嗤」聲,大量的雷電自小孩的體內翻湧而出,而他除了微微蹙了下眉,居然再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這不是他的身體一般!
也許,痛成了習慣,就會變得麻木?
「砰!」
「砰砰!」
雷電一如既往地被冰蓮吸走,只是這次好像超過了它能夠承受的極限,隨着一連串聲響,華美的冰蓮上還是出現了一道道裂縫…
「啊!」
伴隨着孩子的吼聲,冰蓮終於化為了透明的碎片,卻沒有落到地上,反而是化成了點點白光圍繞在小孩周圍,漸漸上浮,旋轉,散逸,美麗而夢幻。
「好像不疼了…」
無數年來,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折磨,全身遍佈的銀雷,終於消失而去,他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舒服。
「娘…親…」
他還記得在那無盡的痛苦中,那個黑色的倩影是他唯一堅持下去的理由,他好想念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溫暖的懷抱。
「餓…」
他漸漸走出了冰洞,飢餓的感受促使他放下對母親的執念,遵循尋找食物的本能,向森林深處走去。
可是,他只有三歲,該怎麼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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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離開一個月過後,還是這片森林,依舊安靜若死。
「唰唰!」
便在此時,所有的樹木突然向兩側傾斜,樹葉嘩嘩作響,仿佛有狂風吹過。
「嗖!」
纖細的黑影突然從天空直射而下,落在了冰洞前,不同於降落時的氣勢驚天,落地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仿佛不想破壞冰洞那靜謐的環境,她輕輕地往裏飄去,那么小心翼翼,衣角甚至都沒有碰到任何冰凌,也許這裏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地方,裏面有着她最心愛的孩兒。
「心兒!——」
然而,片刻過後,一聲悽厲的尖嘯從洞中穿透而出,震得樹葉紛紛飄落。
「刷!」
那黑色的倩影猛然從洞內狂射而出,橫衝直撞,那麼的急切,那麼的猛烈,就連洞頂那些之前一直不想碰碎的冰凌都被撞飛了,然而她卻是不管不顧。
沒了他,這美麗的冰洞,在她心中,再無任何價值!
整整一個月,這片森林中的野獸猛禽遭了秧,剛開始那黑衣女子還只是一次次的飛過,可誰知後來她越來越暴躁,它們偷偷藏起,努力噤聲,減弱着自己的存在感,卻直接被掀飛而去,掛在樹上,落在水中,慘不忍睹。
再後來那女子的怒氣再也無法抑制,尤其是當她想到自己的孩子,可能會遭到這森林中某隻野獸的毒手,心中便如滴血一般的壓抑痛苦。
這女子本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於是,這森林中所有的獸類,但凡看上去有那麼一點兇惡,就沒有逃過灰飛煙滅的下場。
「滴、滴……」
冰洞深處,冰已經開始融化了,水滴一滴滴沿着冰凌滑落下來,在光滑如鏡的地面上,濺射開來。
原本冰蓮的位置,那個可憐的黑衣女子,就這般靜靜靠着,原本明亮的雙眸黯淡沒有光澤,仿若失去了所有生機。
這世上,有什麼悲傷,勝得過心死呢?
許久。
「我的玉簫……」
終於,黑影動了一下,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灰暗的眸子漸漸亮起,往常清亮的聲音竟帶着一絲沙啞。
「我的玉簫不見了……是心兒拿走了?」
他還在冰蓮中的時候,女子最愛做的事就是溫柔看着他,緩緩吹着簫兒,放空着思緒,每當那時,她的心總是那麼的平靜,那麼的溫馨。
直到他不見了,她的孩兒不見了……
心兒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一定還好好的,我沒有在森林中找到那隻玉簫,一定是被他帶走了,他一定是離開了這裏,一定還好好的活着,一定是!
女子緊緊抓着心中這一絲希望,再次飛起,一遍遍掃視整個森林,只要沒有找到她的那隻玉簫,那麼她就堅信孩子一定還好好的!
……
此時,在遠方的一條荒野小徑上,伴着溫暖的夕陽餘暉,小小的影子緩緩移向遠方。
一支剔透無暇的翠玉碧簫,被他纖小的手掌緊緊攥着,如同自己的生命般重要,那玉簫的尾部刻着一個古樸秀氣的篆字:
「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