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轉了一圈,陸漸紅只是在外圍看了看,並沒有進入任何一家企業進行現場觀察,他對酈山縣的工業情況還不怎麼了解,所以進哪家企業根本沒有針對性,做不到有的放矢。幾個小時下來,陸漸紅對酈山工業園區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可以用一個字來概括:散!
陸漸紅計算了一下,他們一共看了四十八個企業,當時只是走馬觀花,規模大小不一,分佈在縣城內外,嚴格來說,這根本算不上工業園區。園區,要的就是集中,以產業類型或者規模大小來集中,可是酈山卻創了歷史的先河。陸漸紅特意在那個鋼鐵廠前下了車,看了幾分鐘,記住了他的名字:悅娜鋼鐵廠。這名字,還真他媽的剛柔相濟。
煙囪的黑煙仍然在不停地向外冒着,工業廢水通過一條粗大的管道流入了鋼鐵廠後的河流之中,陸漸紅看到河流中的水呈暗紅色,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周邊連一棵草都沒有。
譚曉松注視着陸漸紅皺起的眉頭,沒有說話。
陸漸紅也沒有說話,看到這家鋼鐵廠,他已經沒有興趣再看下去了。根據這樣的情況,別說三千萬,三個億都沒有用,改變不了酈山經濟落後的面貌,看來這一屆的班子有問題。像這種鋼鐵廠早就應該關停了,至少也得花大力氣整頓,真不知道周邊的老百姓怎麼能忍受污染如此嚴重的企業存在的。
四點半左右,周克明打來電話,問跑得怎麼樣了,陸漸紅正好也沒了看下去的意思,便說正準備回去。
回到縣政府,進了周克明的辦公室,周克明說:「沈書記晚上有點事不能陪你了,陸局長可別見怪。」
陸漸紅笑道:「我是按照劉市長的吩咐調研工作的,又不是來作客的,談不上陪,你們都有自己的事,不要圍着我轉。」
周克明的臉上難得有了些笑意,說:「陸局長,看了一圈,有什麼感覺?」
陸漸紅打了個哈哈,顧左右而言它,並不說事,周克明看了一眼譚曉松,譚曉松微微搖了搖頭,便又哈哈一笑,說:「陸局長,時間不早了,走,吃飯去。中午沒喝酒,晚上要陪你多喝幾杯。」
吃飯的地方正是中午去的三星級賓館,中午來的時候,陸漸紅的精力都放在了劉翔身上,現在才注意,這個賓館的名字叫山水人家大酒店,心裏不由嘆了口氣,山水人家,山已不青,水已不秀,還談得上什麼人家呀。
這一次來陪客的人沒有幾個人,只有周克明、譚曉松和政府辦的主任許志高,由於時間還早,四人便坐下來打「雙扣」,陸漸紅和周克明對家,周克明一邊摸牌一邊說說:「陸局長,這裏沒有外人,你就給我們說說,這筆資金到酈山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個我說不上來,拍板權在劉市長那裏。」陸漸紅實話實說。
周克明笑了笑,臉上的皺紋便堆到了一起:「我看多半是到不了酈山了。」
陸漸紅聽着有些奇怪,周克明似乎並不希望這筆資金花落酈山,與沈明海的求財心切截然不同。由此,陸漸紅可以判斷,這黨政一把手肯定不和,不過他可沒有興趣參與到其中去,敷衍道:「誰知道呢。」
周克明抽出一張牌說:「吊主!」
譚曉松在他下家,抽出一張大王,用力向桌子上一扔,聲音很大:「斃了!」
周克明哈哈笑了起來,陸漸紅微微附和,他不知道他們因為什麼而笑得那麼開心。
飯局開始,幾人輪番向陸漸紅敬酒,陸漸紅來者不拒,四人很快喝完了三瓶白酒,周克明的臉很紅,說:「陸局長,你年輕,身體好,能扛得住,我們可都老了,不能跟你比。不是我捨不得花錢,是實在沒辦法再喝了,要不,酒就這樣吧?」
陸漸紅笑道:「我也喝了不少,再喝就要醉了,到此為止吧。」
上了兩盤水餃,吃完後,周克明陪陸漸紅上了四樓的客房,這是一間單人房,很不錯,陸漸紅說:「周縣長,謝謝你的款待。」
周克明見陸漸紅下了逐客令,也不多待,說:「陸局長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
出了水鄉人家,許志高從包里拿出三個信封,揚了揚手,低聲說:「周縣長,都準備好了。」
「很好,寄出去。」周克明滿意地點了點頭。
陸漸紅洗了個澡,裹着浴巾出來,這才想起牛達中午的那個電話,趕緊回撥過去,五秒鐘之後,牛達的電話接通了。
這個電話打了有半個多小時,掛上電話後,陸漸紅點了根煙,緩緩地抽着,在煙霧裊繞中,他開始整理牛達帶來的消息。
何潤澤,二十五歲,前年畢業於准安師範學院,在校期間,因為男女關係,被學校勒令退學,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畢業了。父親名叫何建國,酈山縣長水溝鄉人,是長水溝鄉供銷社職工,供銷社改制後,被買斷工齡,拿了一筆錢下了崗,現在倒賣盜版書。他的母親叫汪美韻,是酈山縣文化局市場科科長。據說,他的父母關係不怎麼好,現在都住在酈山。
陸漸紅感到奇怪的是,汪美韻是文化局的幹部,按理說與何建國是走不到一塊的,這是其一。另外一方面,一個市場科的科長,連把孩子安排在本縣的學校都比較困難,她憑什麼能把何潤澤弄到洪山去?如果是那個所謂的後台,為什麼不乾脆把何潤澤安排到市里?陸漸紅想不通。
牛達還提供了一個既在陸漸紅的意料之中又有點意外的消息,那就是何潤澤是怎麼進洪山附中的,跟洪山教育局和附中校長徐欽打招呼的不是別人,正是副市長蔣勇。作為一個分管教育的副市長,安排一個人進縣教育局都沒什麼太大的難度,更別說讓一個師範學院畢業的人就初中了。
不過,陸漸紅絕不認為蔣勇就是何潤澤的後台,他還沒有那個能耐抓住自己的把柄讓自己調位子。
這個人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