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大好,沈嫿躺在床上卻不願起來,實在是昨個兒睡的晚了,就連木葵和紅玉兩人分別進出在她耳邊細聲說了些什麼,沈嫿都不曾認真的聽清楚,只是低低呢喃了句,別讓紅玉忘了給老夫人那送養身子的羹湯,囑咐完復又沉沉的睡去。
腦海里迷迷糊糊的隱着些畫面,讓她不由出了一身的細汗,睡衣的輕紗沾着緊緻的玲瓏身軀,她更用雙腿夾緊了大床上的一個長長軟軟的繡花枕頭,隨意翻了兩個身,屋內便幽香縈繞。
就連在屋外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能聞到那股子清香,苑裡最近新移植來的嬌花開的正艷,都好似被比的蔫了腦袋,自行慚愧的迎着驕陽,再不敢與屋裏的仙子爭美。
不過,這會兒的耳邊怎麼會有紙頁翻動的嘩嘩聲響,擾着她的睡意,沈嫿蹙了好看的眉梢,難得像個小姑娘般討饒讓木葵領着煜哥兒出去玩會兒,可是木葵非但沒應,反而更急促的輕喚,「表小姐,您醒醒啊!」
木葵這般,沈嫿被聒噪的沒法,只能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地問,「嗯?幾時了?」
「已到晌午。」回話的並不是木葵的聲音,而是一個低沉利落的男聲,沈嫿驚的一下子清醒了許多,細細一瞧才看見木葵身後站着個勁裝錦袍的男子,英俊面龐慣是沉穩肅冷,此刻卻是化去,眼底多了柔和寵溺,正是大表哥蕭繹。
蕭將軍略帶了笑意,瞧着眼前的小人,鬢髮凌亂,青絲散在鋪了猩紅被褥的床鋪上,睡眼如星光般迷離卻依然璀璨,真好似一朵綻放的嬌花,引得人心內痒痒的想去採摘。
因為剛才的驚慌,沈嫿便拿薄被拉高了幾分,只微微露了頭,斜目嗔了一眼蹲在旁邊木葵,大意是用眼神詢問她——這都未穿衣梳洗,怎麼放人進來?
木葵也是無奈,小聲解釋,「我和紅玉姐姐來來回回喚了您許久也沒喚醒。少將軍擔心您病了,所以……我們攔不住的。」
沈嫿面上訕訕一笑,今日是睡的略沉了些,心底大約知曉了情況,面上也是哭笑不得,他的這位表哥將軍,對她向來不在意男女之防,沈嫿又言語埋怨不得,只能心內叫苦不迭。
這時候蕭將軍已經揮手遣退了木葵,他走過來坐在床邊,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沈嫿被瞧得有些尷尬,再是微微拉高了點薄被,糯糯的喊了一聲,「表哥。」
若是這聲表哥換成了夫君,蕭將軍大約會忍不住如狼一般撲過去,因為眼前的獵物實在鮮嫩,甚為美味,定要用獠牙好好撕扯下那一身白皙的皮肉,再如蛟龍一般深入淺出,不鬧個翻江倒海倒是不舍了。
「昨兒睡的晚了?」他眸光灼灼的瞧着她懶散的樣子,微微平息了心中的一點躁熱,輕着聲問她。
沈嫿露着的腦袋點點頭,「這幾日確實挺乏的……」
蕭繹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目光一定,瞧見了什麼似的,只見就捧起了她枕邊的一本「君山集」,「表妹昨個兒乏累,可是又瞧這本書睡晚了?」
沈嫿一個激靈,暗惱怎麼忘了這茬,睡的是時候竟是忘了收好,微抿了抿唇瓣,面上越發鎮定了幾分,覺不能讓蕭繹知道她看的是什麼,她似乎都能想像出來蕭將軍若是知曉,心裏還不知如何「折騰」她呢,於是微微露出一笑,故作鎮定:「表哥也喜歡他的詩集?」
蕭將軍目光一頓,瞧着那本書慢條斯理沉聲道:「君山集?甚是才華之人才能寫出此等絕妙的詩詞,我自然是佩服,表妹最喜歡他的哪首詩?」
「我……還未讀完,倒不敢亂下定論,不如等我細細品完,再與表哥說說。」
蕭將軍俊顏一笑,眸中光芒大盛,「無妨,我先與表妹點點,有幾處寫的妙極,譬如這處,我翻給你看。」
眼見蕭將軍那修長的大手就要翻開書頁,沈嫿臉色一緊,來不及細想,便急忙叫住他,「表哥,表哥,嫿兒口喝,可否勞煩表哥為我倒杯茶水。」
蕭將軍頓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定在那張巧笑嫣然的的白皙小臉上,嘴角卻都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目光熱切起來,「我喊木葵給你倒水。」
沈嫿心裏一急,便豁出去嬌嬌的道:「嫿兒只想喝表哥倒的茶水。」
蕭將軍聽了心情不錯,放下詩集,折身去了後面的桌子上倒水,瞧着那去倒水的背影,沈嫿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下來,暗暗舒出一口氣,那本他放下的「君山集」連忙就壓在枕頭底下。
蕭繹倒完水過來,那架勢便是要坐在床邊餵她喝下,沈嫿半咬着嘴唇,都有些不敢抬眼瞧此刻的蕭繹,真真是想到那書中的一處情節,大將軍□□精壯的身子餵食小表妹茶水,花樣甚多。
這般倒與面前的人有幾分重合之感,愈發覺的得攔下才好,便也不顧什麼男女之防,從錦被裏伸出藕一般的胳膊,還好有薄紗的睡衣蓋着,「我自個兒來便好。」
沈嫿小口小口的捧着杯子飲着,蕭繹見書早就沒了蹤影,嘴角隱隱翹起,再道:「表妹將書放下,怕是不想聽我提前說了,也是那般就無趣了,不如等我從淮州回來,再細細的與表妹說一說,你年紀尚小,有幾處若是無人指點,怕是體會不到這詩中的奧妙之處?」
沈嫿只飲着水,不吭聲,便想到剛才蕭繹說他從淮州回來,這意思便是要去淮州麼?
她放了杯子在旁邊,驚訝的問:「表哥要去淮州?」
「恩,今日早朝皇上剛下旨讓我去淮州剿匪,下午整頓好軍務便要啟程。」
淮州,沈嫿是知曉的,那是和杭州臨近的州郡,江南是魚米之鄉,尤為淮州產出的米糧最好最多,富庶之地,每年淮州糧倉都是最為盈滿的,甚至是稅收的貢米都夠京城吃上半年之久。
這樣一個產糧的富庶之地,近兩年不知怎地招了一群匪徒的眼兒,一入秋豐收的季節,便會挨個兒去村子裏搶劫米糧,就連杭州的也被那匪徒搶過。
所以這兩年不僅貢米朝廷收不上來,還讓許多以種糧為生的農戶成了流民,更甚至一家活活餓死,而這群匪徒定是一群狡詐,窮兇惡極的亡命之徒,若不是亡命之徒怎敢這般明目張胆的與朝廷搶貢米,夏季一過便是秋收,又該到了收糧的季節,皇上為此煩憂,倒是正常。
但怎麼老是派蕭繹去做這種危險的,南疆平亂,這回又要去淮州剿匪,只怕那群惡徒是不好對付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當中兇險可想而知……
蕭繹忽然又倒道:「是英國公提議的。」
英國公上奏摺點名蕭繹在南疆曾剿匪大捷,堪有剿匪經驗,所以才請湊讓蕭將軍去剿匪,既能安定民心,又可解決這群匪徒,但沈嫿卻聽出別的意味,他專門提到英國公定是有深意的,英國公,那是世子夫人的娘家。
「所以我此去,你在府中便要更加小心,等我回來,便想辦法送你離開侯府。」
沈嫿聽到這裏便知蕭繹是知道黃氏懷孕之事的蹊蹺了,或者讓木槿去查的那批補品也是有結果了,沈嫿不無猜想,事關自個兒的安危問道:「大約要去多久?」也許還帶着幾分其他的心思便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問。
蕭繹沉聲,「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我此去會儘快回來的。」他鳳眸眯起,認真的望着眼前的小表妹,像是承諾般說的極為鄭重。
「那妤姐姐的婚禮你便參加不了。」她眸子難掩失落,像是替蕭靜妤惋惜。
蕭繹點頭嗯了一聲,「聖旨難為,幸好還有表妹替我看着她出嫁。靜妤是侯府的嫡女,我道不擔心她,倒是你。若是有什麼難處,別忘了煜哥兒,他在侯府的地位有時候比我管用。」
沈嫿竟覺得自個兒今日話有些多了,只低低的道:「那表哥路上定要小心。」
蕭繹嗯了一聲,再道,「我上回信中提到讓表妹給我準備貼身之物,今日可能帶走?」
肚兜麼?
沈嫿想到便是微鬧了心思,那種女兒家貼身之物豈能給他!這該怎麼說拒絕才好?
雖然已然有些知曉蕭繹的不要臉,但這……蕭繹瞧小表妹凝着眉頭猶豫,便哄了句,「我知姑娘家的發不易送人,我此去這般久,只願表妹行行好……」說罷,目光直勾勾地凝着面前俏皮滑落的一綹青絲,因微風輕鬆拂動,香氣縈繞,撩撥心房。
沈嫿抬起臉,驚訝了一瞬,竟不是肚兜,而是她的頭髮?
原來那日是那小兒讀到一半,便是覺得小肚子空虛難耐,就想說出是肚子餓了,只是剛一個「肚」字出來就被纖纖素手捂住嘴巴,大約皆誤會了是肚兜了。
於此待蕭繹走後,沈嫿才從箱子裏翻出那封已經皺巴巴的信,重新讀了一遍,除了言語間透着思念的,倒真沒什麼過分的,只是想討要小表妹的青絲罷了。
不過在蕭將軍心裏,要青絲不過是最直接的念頭而已,他想要的還有更多,何止是一縷青絲,一個肚兜能滿足的。
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