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搖搖頭,道:「不是,只是心裏有事,睡不着。」文昭走到璃清前面坐下,似乎認真想了想,才道:「清姐姐,那小孩被抓的事,跟我沒有關係,不過,我知道一些。」
「你知道一些?」璃清雖然有意料,卻沒想到文昭會大大方方的對她說。
「我從京城來的,我出門之前,京城裏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便是皇太孫殿下並非皇家子嗣,而是太子妃及其父兄,為了其地位和利益,從太子妃娘家抱來的孩子。」
「京城,離松原縣怕是有十萬八千里吧,就算這事是真的,能影響那麼深遠?」京城那邊皇家的事,別說璃清從來就沒有關注過,便是林秋航,大約也不曾打聽過什麼,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太過遙遠了,哪怕林秋航將來要科考入仕,也實在沒有什麼關係。
「揭露此事的是三皇子,還找到了當初給太子妃接生的產婆,那產婆還爆出了另外一個秘密,便是那被換走的女孩,原本太子妃的父親是交代要掐死以絕後患的。但產婆做的是功德,不忍心傷害小孩子性命於是將孩子送回老家,送到了育嬰堂,甚至還說出,孩子胳膊上有個胎記,而那個產婆的老家,正是松原縣。」文昭說道,怕璃清不能理解,又接着解釋了一番,「三皇子大約是怕皇上不追查,所以鬧出的動靜大,不說官家世族,便是普通百姓都知道一些。」
璃清又不笨,聽到這裏哪能不明白。這事鬧出來,不管真的假的,太子都要它是假的,而三皇子自然都要它是真的,於是關鍵人物之一,便是那個所謂的女兒,兩方人馬如今就在比着誰先找到那個孩子。璃清從前聽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如今,上頭的爭鬥,卻將許多無辜的孩子捲入其中,那孩子說是送到了育嬰堂,大約是讓人認養了,而這年頭誰會給那些孤兒認真記個檔案,要想找到人,只能大海撈針的尋找。
璃清對這些人的做派厭惡得很,心裏卻擔心林秋航,不管有心無意,始終是插手了這件事,若是果真查到了什麼,那必定得罪一方——他們一家,在這個世界上,若是哪天讓人滅口了,隨便找個理由,連水花都打不起一朵。
「清姐姐,你別擔心,便是真的跟這件事有關,也有上頭的官員頂着,怎麼都算不到林大哥頭上的!」文昭見璃清擔心,安慰了一句。
「……」死道友不死貧道大約就是這麼用的吧,然而,若是林秋航師父交代林秋航做的事就是這個,這事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到時真正對上去的就是林秋航。見文昭擔心的看着她,璃清輕嘆了口氣,道:「好了,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睡吧,本來個子就不高,要是再熬夜,就更是長不高了。」
文昭一個男孩子,還是十分介意別人說他矮的,跺了跺腳,回房去了。
秋天的夜晚已經有了涼意,璃清穿的不多,一陣風過便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衣裳,也先回房了,有什麼事,等林秋航回來再說吧!
璃清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再醒來時林秋航正坐在床邊翻看幾張信紙,最底下依然印着璃清上回見過的圖案,璃清便知道是林秋航的師父又送了信來。聽到璃清起身的動靜,林秋航順手將信紙放下,給璃清拿了衣裳,道:「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璃清搖搖頭,道:「我有事要跟你說。」
林秋航有些意外,聽完璃清的話,更是眉頭蹙起,叫璃清更加擔心了,忍不住道:「怎麼了?你真的得插手這件事嗎?」
林秋航自然不願璃清擔心,露出笑容,道:「沒事,老頭子顧左言他,一直沒有細說是怎麼回事,如今看來,就是這回事了。不過你別擔心,我畢竟是老頭子一手教出來的,他總不會果真害我,既然叫我做這事,必定是有法子保全我的。」
若是林秋航口中的老頭的正常一些,璃清當然不擔心,但是為了幾罈子好酒收個徒弟的人,哪怕武功高強真的靠得住嗎?
林秋航知道璃清擔心自己,心頭一暖,輕輕揉開璃清皺起的眉頭,道:「好了,別擔心了,你照顧好晴兒還有咱兒子就好了,其他的都交給我,相信我,好不好?」
璃清聞言也點點頭,道:「好,不過你也別太勉強,若是不行,我們帶了晴兒浪跡天涯,以我們的功夫還怕活不下去嗎?管那些煩人的事情做什麼!」
「好,娘子說得對,我都聽娘子的!」林秋航笑着給璃清理了理衣裳,挽着璃清的手出門,一面道:「今天還要出門,鍾家的事是他們家自己的矛盾,娘子看好晴兒,先別過去摻和,最多今天也能有個結果,到時再帶晴兒過去看看就行。」
「鍾蓮真的是她爹賣掉的?」璃清還是不能相信這個,蘇家那樣對她,那是因為她本來就不是蘇家人,可鍾蓮是鍾明輝的親女兒,他就一點都不心疼嗎?
林秋航看了眼專心擺弄着小玩具的安晴,搖頭道:「鍾蓮的父親在外頭有了新歡,聽說不僅長得好看,家世更是不錯,唯獨不願意做小。鍾蓮的娘嫁到鍾家這些年沒有過錯,服侍公婆撐着家裏更是旁人交口稱讚,若是無緣無故休妻必定讓人說嘴,所以才想到在鍾蓮身上做文章。若鍾蓮出了事,她娘跟着出事就沒什麼說不過去的了,加上這邊鬧出了女童失蹤的事,他就想渾水摸魚,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一時沒法將鍾蓮送出城去,暫且藏在大榕樹下的廢井中,那裏卻恰好就是別人藏着那些女童的地方。」
「……」璃清一默,這運氣還真是夠差的。然而一想,松原縣這地方,能藏人的地方也就那麼幾處,雖然都有些鬧鬼的傳聞沒人往裏面走動,但要說隱蔽,還是那一口廢井,因為那邊挨着山,擴展不開,那邊有了鬧鬼的傳聞之後,搬走了好幾戶人家,就更加安靜了。
這兩天縣衙都忙得昏天黑地的,林秋航也沒有空閒多呆,吃了早飯,便又匆忙去了縣衙。走出家門,林秋航臉色沒有了在家中刻意流露出的輕鬆。有了璃清的解釋,加上他家師父特意寄過來的一封信,林秋航哪能不明白師父他老人家的用心。這件事牽扯到皇家,若沒有人護着,不管有沒有查出什麼來,日後最好的結果就是一輩子縮在縣衙當中,而他沒得選,縣令和縣丞都是有些背景的,到時只會把底下的人推出去。
正思索間,前面伸出一隻手,拽了林秋航便躥進旁邊的巷子裏,七拐八拐,進了一個宅子,林秋航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蕭炎。蕭炎臉色不大好,不等林秋航說話,便道:「這件事你不要插手,這就帶着妻兒回上林村去,這邊的事我會替你辭了!」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多管。」林秋航自認為跟蕭炎沒什麼交情,蕭炎為什麼會幫他他想不明白,但這個時候哪裏是想退就能退的,只能硬着頭皮查下去。老頭子這幾年沒管過他,這件事上,頂多就是背後給他撐個腰,何況,他哪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與其考慮誰幫着他,還不如險中求勝。
蕭炎聞言皺眉,林秋航說的沒錯,他如今確實沒有理由管到林秋航身上,可到底是他下了決心照顧的人,蕭炎還是多勸了一句:「你知不知道這事背後的是什麼!」
林秋航之前就覺得這個蕭炎不簡單,對於蕭炎知道背後的情況也並不奇怪,見他十分嚴肅的盯着自己,林秋航還是負責任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林秋航平淡的點頭倒是叫蕭炎一愣,他原本以為林秋航不知背後的隱秘,只是希望藉此揚名,日後的仕途能走得順暢一些,然而,林秋航若是知道,為什麼還要插手?他不會覺得林秋航傻大膽什麼的,單單接觸過的幾次,他對林秋航的印象就不是傻大膽,武功高強、有膽量,甚至他有種林秋航其實是藏在民間的高手的錯覺。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肯聽我的?我不會害你!」蕭炎鬱悶了一瞬,忍不住惡狠狠地說道。
林秋航見他這個表情,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容,道:「我相信你不會害我,不過這件事是我師父交代我做的,推脫不得。」
「……」蕭炎沒想到林秋航這樣輕易地就對他說實話了,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尤其林秋航的一個相信,讓他感嘆不已,比親兒子第一次喊爹都開心,「你相信我啊!我就說,我的一片真誠一定會感動兄弟你的,那好吧,既然你不能推脫,那就我來幫你好了!」
「……」林秋航見蕭炎一瞬間變身逗逼,瞬間就後悔了,蕭炎喋喋不休的表示他懂得的不少,林秋航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一腳將蕭炎踹飛。
林秋航大步離開小庭院,再耽擱下去時間就要遲了,他一個頂班的書吏,若是遲到,便是縣令不說,存了偏見也不大好。
林秋航離開,院子裏堂屋的門打開,一名湖藍色錦衣的男子從裏面出來,見蕭炎狼狽的趴在地上,微微錯愕,道:「阿炎,一段時日不見,你怎麼這樣客氣了,對我都行起大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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