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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牢中又黑又暗,灰濛濛的月色透進一點點光來,落在阿鸞斑白的發端,她實在是抖得厲害,像是冷也像是疼。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她愣愣的抬頭看從善,臉上滿是淚水的問道:「聞人尋?他是誰?我只想見珠兒姐姐」

    從善一愣,她怎麼會不知道聞人尋是誰。

    「你不認識聞人尋?」從善試探性的問道。

    阿鸞有些困惑的看着她,「他是誰?我應該認識他嗎?」

    「曾經的三王爺,如今的聖上聞人尋,你不認識?」從善不敢置信的又問一遍。

    她低頭抱住膝蓋瑟瑟發抖,「當今聖上他不是好人,他娶了珠兒姐姐卻讓她不開心,我討厭他。」

    「你對他的認識只是當今聖上,蕭無雙的夫君?」從善吃驚,「你是阿鸞?」她不會是找錯人了吧。

    她似乎不喜歡從善這樣問她,難受的皺了皺眉,「這世上我只認識珠兒姐姐和雲隱。」

    什麼?

    「你怎麼會只認識兩個人?」從善吃驚。

    她悶着頭不願回答從善,只是道:「你也不是好人,你欺騙我,還用我威脅雲隱,害的我們被抓。」

    從善想解釋清楚她的誤解,可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只能道:「雲隱殺了很多人,不是我要抓他,是朝廷要抓他。但我是來救你的。」

    「但云隱是為了讓我活下去才殺的人」她將臉放在膝蓋上,悶聲道:「我願意承擔罪責,你放了他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是嗎?」從善低聲問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是蕭無雙讓我來找你,帶你入京的?」

    她抬起頭看從善,白髮越老越多,眼睛卻是亮的,「真的是珠兒姐姐讓你來找我的?」

    從善便又拿出那支珍珠簪子,「信物還能有假?我原本只是想暗中帶你走,可沒想到被雲隱抓到了宅子裏,還差點放光我的血,我迫於無奈才會借你來威脅他逃脫的,你若是肯信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回京去。」

    她愣愣的接過簪子,這信物沒錯,珠兒姐姐從來不離身,「那雲隱呢?」她問。

    從善一頓道:「他殺了人,罪有應得,我救不了他。」

    她眼眶一紅,握着簪子埋頭道:「那我也不去了,他是為了我,我不能丟下他。」

    「那你不要見蕭無雙了?」從善問她。

    她握緊了簪子,紅着眼眶不說話。

    從善又重新問:「阿鸞,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蕭無雙嗎?」

    「當然記得。」阿鸞握着那簪子悶頭道。

    她許是太難受了,脊背上出了一背的冷汗,濕透了衣服,她卻不吭聲,只悶着頭掉着眼淚,「要不是珠兒姐姐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是嗎?」從善道:「我聽蕭無雙說,你那時喝了毒|酒,中了劇|毒?」她記得溫江雪跟她說,當初太子抓了阿鸞逼聞人尋喝毒|酒,阿鸞為了不拖累聞人尋自己喝毒|酒自盡了。

    「我不記得了。」她費力的喘氣,「我只記得我中了毒,被珠兒姐姐救了,她為了救我每天每夜的陪着我,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痛苦我每天都要將毒|血放出來,再喝新鮮的血,泡藥浴,喝藥喝血要是沒有珠兒姐姐我早就死了,我討厭喝血,討厭活的不像個人。」她側過頭看從善,「可她是一個很開朗的人,她教我騎馬,射|箭,教了我很多很多東西,和她在一起就覺得只要活下去就是最幸運的事情。」

    從善心裏波濤洶湧,這似乎和她預料的太不一樣了

    「她還帶了雲隱來陪我,照顧我。」她不看從善,看着簪子,有些氣悶道:「可是後來她將我送來了這裏,她做了皇后,很少有時間來陪我,有時候七天來一次,有時候半個月來一次,再後來她有一個多月沒來,再來時她讓我摸了她的肚子,她告訴我她懷了寶寶,我好高興,我們還一起想好了名字,叫洛兒,洛水的洛」她又將頭埋下聲音發悶,「我累了,我不想再說了。」

    她的頭髮已經白了一般,她靠在牆上呼吸越來越艱難。

    「在往前你就不記得了嗎?」從善又問。

    她卻已是不回答她了。

    從善走出牢門,心中翻翻湧涌驚濤駭浪,原來小皇子洛兒這個名字是阿鸞取的她和蕭無雙不該是情敵嗎?怎麼會這麼要好!

    她找到牢頭,讓牢頭將那面具男關押到阿鸞旁邊的牢房中。

    牢頭有些為難道:「這怕是不妥吧?林大人特意囑咐了,兩個犯人怕串供,所以要分開關押。」

    「有我在怕什麼?」從善道:「這件案子乃是我們暗部與大理寺共同辦理,我讓你帶人來自然有我的法子,出了什麼事你就讓林大人拿我試問。」她又壓了一錠銀子在牢頭手裏,低聲道:「我這樣也無非是想儘早將案子查出來立個功,有林大人在壓着,我不夜裏來審問,很難有我的功勞的,這其中的道理你還不懂嗎?」

    牢頭看着那錠銀子笑道:「懂懂,立功全是領導的,犯錯全是咱們這些手下的。」他將銀子一收,「陳大人也是個闊綽的人,小的就不打官腔了,我將人給大人先提過來,您審過了我再關回去,這樣我也好交代不是。」

    「甚好甚好。」從善謝過牢頭,又回了阿鸞那間牢房。

    阿鸞如今已經疲倦的臉頭都無法抬起,一頭銀髮花白,手背上滿是皺紋和老年斑,在陰影里滲人的很。

    不多會兒,那牢頭就將鐵鏈鎖着雙手的雲隱押了過來。

    雲隱的面具被摘了,面具之下是一張滿是疤痕的臉,突地一見有些嚇人。

    他一過來,看見牢中的阿鸞就要撲過來,硬生生被牢頭按進了旁邊的牢房,上了鎖。

    牢頭又囑咐從善要快些,這犯人凶的很,千萬別接近。

    從善一一應下,又給了些碎銀子讓那牢頭去買些酒菜和弟兄們吃點宵夜。

    遇到個如此闊綽又懂規矩的人牢頭也很是喜歡,高高興興的退了下去。

    從善這才扭頭看雲隱,他扒在牢欄上一聲一聲的叫阿鸞,但阿鸞虛弱的抬不起頭。

    從善過去低頭看他問道:「你想讓我幫你救她嗎?」

    雲隱猛地抬頭瞪她,一雙眼睛倒是黑通通的好看,「你會這麼好心?」

    「我從一開始就跟你們在說,我不是你們的敵人,是你不信我。」從善道:「我明白你為什麼要殺我,你是害怕我將蕭無雙的死訊告訴她對嗎?」

    雲隱忙看阿鸞一眼,怕她聽到,可她如今連呼吸都在衰竭,根本什麼都聽不到。

    「你放心,我暫時不會告訴她,我也希望她滿懷希望的活下去。」從善道。

    「你以為我會像姑娘一樣天真,被你三言兩語就哄騙住嗎!」雲隱惡狠狠道:「你若是肯幫她,怎麼讓她也被抓進來?」

    這件事就很複雜了她要從她和溫江雪的恩怨情仇講起,太複雜了,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

    她便蹲下身道:「你現在只有我能相信了,除了我沒人能幫你們,除非你想看着她就這麼死在牢裏。」

    雲隱緊抓着牢欄盯着衰老的阿鸞,只覺得每一秒都難捱,她一定很難受,一定難受的要死

    他猛地抬頭看從善,「說吧,你要什麼?你要我做什麼才會救姑娘?」

    是個聰明人。

    從善看着他道:「我要知道所有事情,關於阿鸞和蕭無雙的。」

    雲隱一愣,「只是這樣?」他還以為她會威脅他做什麼要命的事情,但她只是想知道這些?

    「蕭副將難道沒有告訴你嗎?」他詫異。

    從善嘆氣道:「實話告訴你,蕭無雙臨死之前只來得及將阿鸞的地址給了我,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你為什麼想知道?」雲隱警惕的問。

    從善道:「我要救一個人,肯定要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雲隱皺着眉想了想道:「那你先救她。」

    「好。」從善無比爽快,爽快的讓雲隱吃驚,她又問:「那你總得先告訴我,她為何變成這樣,我該怎麼救她吧?」

    雲隱忙道:「放你的血給她喝了就好!」

    「為何?」從善走到阿鸞身邊,取下她緊攥在手裏的簪子,阿鸞有些掙扎的哼了一聲,從善拿着簪子問道:「難道她以前中的毒還沒有解完?」

    雲隱眉目深重的道:「那毒根本無藥可解,蕭副將請來的那神醫只能用放血的法子緩解毒|發,毒|性入骨,姑娘的血液不能再生,只能依靠毒|發時飲用新鮮血液來抑制毒|性。」

    從善蹙眉,「你的意思是,她只能依靠喝鮮血來活着?」

    「是。」雲隱有些心急,索性道:「那毒、藥叫『朝生暮死』,毒發後會迅速的蒼老而死,只有在毒發時飲用乾淨的鮮血壓制身體裏的毒|性才能緩解。你可以先救姑娘了嗎?」

    從善撇了撇嘴,很疼的啊握着簪子一咬牙劃開自己的腕子,疼的哎呦一聲,忙將湧出來的血餵到阿鸞嘴邊,扶着她的頭給她灌下去道:「別浪費別浪費,我養這一身血可是很艱難的」又問雲隱,「這喝一次能撐多久?」

    「一兩日。」雲隱道:「喝一大碗可以撐快兩日,若的不多就一天或者幾個時辰。」

    才幾個時辰??這養她也太艱難了

    阿鸞喝了幾口鮮血之後立起頭,自己抱着從善的腕子吸。

    從善疼的說了一句,「慢點!」咬牙問雲隱,「這是哪個缺德神醫想出來的法子?這根本就是以命換命啊?他就沒有別的法子嗎?」

    雲隱看着阿鸞手背上的皺紋和老年斑一點一點退掉,鬆了一口氣道:「是蕭副將找來一位叫薛雪的神醫,他還在研究這種毒|藥,說是研究出來好法子會回來的。」

    「誰?」從善驚訝。

    「薛雪。」雲隱道:「你認識他嗎?」

    何止是認識啊居然又是薛雪這個變態,他不是解剖的仵作嗎?怎麼又變成神醫了?他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隱藏的好深啊不虧身在暗部。

    從善咬牙忍了一會兒,看着她頭髮一點點退掉花白變回黑色,臉色也漸漸生出紅暈,輕吟一聲恢復生氣,她一掌擊在阿鸞後頸將她擊暈了過去。

    「你做什麼!」雲隱一驚。

    從善托住昏過去的阿鸞,將她靠在牆角,呲牙咧嘴道:「你也不希望我們接下來要說的一些話被她聽到吧?」

    雲隱便不講話,心急的看着阿鸞道:「你應該讓姑娘再多喝一些,這樣她能撐的久一點。」

    「那樣我就撐不久了。」從善冷笑着將腕子拿帕子緊緊纏好,「好了,該你報答我,如實的說了。」

    「你什麼都計較的這麼清楚嗎?」雲隱問道。

    「當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從善看着他道:「我可不是什麼大善人,我幫你救你,就是為了讓你來報答我。」

    雲隱冷笑一聲,「你和蕭副將真是天壤之別。」

    「是啊,所以我比她活的久。」從善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不要再廢話了,抓緊時間告訴我。」

    「你想知道什麼?」雲隱問她。

    她吐出一口氣道:「阿鸞為什麼會不記得聞人尋了?」

    雲隱也不隱瞞,冷冷道:「姑娘中|毒之後就失憶了,之前的人和事都不記得了,這樣也好,那個人渣記得也只會痛苦,不如快快活活的重新開始。」

    哦失憶了啊,怪不得阿鸞說她只記得蕭無雙和雲隱兩個人。

    「那她失憶之後的事情呢?」從善又問。

    雲隱便將那些他知道的過去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從善——

    原來當時阿鸞服下毒|藥被太子丟下了懸崖,是蕭無雙帶了人去救的,雲隱也在,救下時阿鸞已經奄奄一息了。

    蕭無雙也許是出於私心,告訴聞人尋阿鸞已經死了,帶回了她的鞋子回去交給聞人尋,暗地裏卻將她偷偷藏到了自己的府中。

    雲隱說,當時蕭無雙救她,是因為欽佩她。蕭無雙跟雲隱說,她為了不拖累聞人尋而選擇服|毒,這樣的女人她會盡力相救,但她不能再讓她回到聞人尋的身邊,因為有阿鸞在,聞人尋這一輩子都不會真心愛她。

    從善聽的只覺得一個為愛而生的大傻子,救了另一個為愛而死的大傻子,她欽佩,卻也認同不起來,如果她們知道現在的聞人尋是什麼樣子,還會這麼做嗎?把性命交託給一個男人,實在是太孤注一擲了。

    不過好在,那阿鸞醒來時失憶了,她誰都不記得,不認識。

    蕭無雙找來薛雪給她治療,也的重情重義的親力親為的照料她,直到她稍微好一些的時候將她送到了八里橋的這個宅子裏,讓雲隱照顧她,一住就是幾年。

    這期間蕭無雙每周都會派景春來給她送個犯人來,供她解毒飲用,也經常來看她。

    阿鸞很依賴她,把她當成自己唯一的親人,每次分別都要哭很久。

    但從她第一次懷孕之後,就很久才來一次。

    因為蕭無雙那時也正在經歷小產和中|毒的事情,沒有精力顧及到阿鸞這邊。

    從善問雲隱,蕭無雙小產之事阿鸞知不知道?

    雲隱說知道,還替蕭無雙難過了好久。

    後來蕭無雙生下皇子後還來過一封信,阿鸞高興的每天讓雲隱念給她聽。

    再後來,蕭無雙來皇子就已經死了。

    她和阿鸞在房中哭了很久,說了一整晚的話。


    「說了什麼?」從善問。

    雲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蕭副將說,洛兒是被人毒|死的,她懷疑那個下|毒的人是聞人尋,可她沒有證據。」

    她竟將這個告訴了阿鸞,那阿鸞

    「阿鸞且不是很恨聞人尋?」從善問。

    「恨,恨死了那個人渣,有時候會突然跟我說,想學武功,去殺了聞人尋替蕭副將報仇。」雲隱道:「所以我才不想讓她知道蕭副將已經被聞人尋害死,我怕她一時想不開,干出什麼傻事。」

    那確實會對於失憶後的阿鸞來說,她的世界裏最親的人就是蕭無雙,可聞人尋害死了她。

    「姑娘是個很單純的人。」雲隱道:「她從失憶後接觸的人就只有蕭副將和我,她都不常出門,除非是蕭副將來陪着她,她才會出去轉一轉,她很怕生,她只親近蕭副將。」他嘆了一口氣,「她其實一直很牴觸喝人血,只是蕭副將每次會跟她解釋,這個人犯了什麼罪,該死,她才會喝。後來蕭副將突然不來了,連景春也不再送人來,我想京中定是出了什麼事,我迫不得已才在鎮子裏抓人給姑娘續命。」

    從善根據他第一次抓人來判斷,那個時候蕭無雙應該病入膏肓剛剛和景春在宮中私|通被抓,她被軟禁,景春也被抓,自顧不暇了。

    「我第一次抓人後鎮子裏傳出吸血怪物的傳聞,所以我就想偽裝成吸血怪物,讓官兵不要懷疑到我們身上。」雲隱抓着牢欄看從善,「人都是我抓的,也是我放了血逼姑娘喝的,若要承擔,全是我一人,與姑娘無關。」

    從善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她道:「我希望明日開堂受審時你也能這麼說,你承擔下所有的罪行,我會替你救下阿鸞,幫你好好照顧他。」

    雲隱頓了頓,「我可以信你嗎?我不怕死,我只怕姑娘以後沒有人照顧。」

    「你現在也別無可信之人了。」從善道:「蕭無雙和景春都已經死了,這世上只有我會救她了。」

    雲隱緊緊的盯着她,放佛要將她看透看穿,「最後卻是道,不,我不信任你,我寧願和姑娘一起死,也不會將她交在你手上。」

    從善一皺眉,就聽他十分過分的道:「你要救就連我和姑娘一塊救出去,不然,我會和姑娘一起死。」

    一個不要臉的變態。

    從善有些生氣,她來幫他,他居然好意思跟她討價還價!關鍵他態度堅決,就是不肯承擔下罪行,一人去死。

    他毫無還轉餘地的道:「我答應過蕭副將到死都要好好照顧姑娘。」

    「所以你就狠心拉着她一起死?」從善不能理解。

    「是,若是蕭副將還在,將她交給蕭副將,我會放心的下地獄,可是交給你」他抬頭看從善,「非親非故,我很難相信你出於善意的救姑娘,並且以後會好好照顧她。」

    從善知道說服不了他,看了一眼天色道:「那你就看着她受刑,和你一起死吧。」她轉身出了大牢。

    =======================================================================

    這夜裏沒有星星,只有半輪銀月掛在陰雲里。

    從善低頭走在迴廊下,月色照不亮眼前的路,廊下連個等都沒有點,她心事重重,也忘了去廚房吃飯,順着迴廊閒走了一陣子。

    忽然看到了一個人提燈籠走了過來,她條件反射的躲進了柱子後面。

    是林律,他一手提着燈籠,一手還提着食盒,停在不遠處的廂房外,放下食盒敲敲了門,叫了一聲,「陳姑娘可睡下了?」

    原來是幽草的房間。

    房間裏亮着燈,幽草應了一聲來開門。

    林律將食盒提起道:「可有好些了?長公主今晚夜宴還問起你了,說是聽過你,想見見你,可惜你身體不適無法參加晚宴。」

    幽草抱歉的道:「勞長公主記掛,從善沒法親自去向她請安實在是罪過,還請林大人代為請罪。」

    「陳姑娘放心吧,長公主並非小肚量之人,她還讓我帶着吃食回來給你。」林律將食盒遞給幽草,「想來陳姑娘不舒服也沒什麼胃口,我就帶了一些清淡的溫粥小菜,多少吃一些吧。」

    幽草身後接過,她那傷痕累累,血跡還未結痂的手就露在了林律面前。

    果然林律吃驚的問,是不是溫江雪又折磨她了。

    幽草收回手小聲哭着說,「林大人別問了,是我自己有錯在先得罪了溫相爺。」

    林律勃然大怒,說這事本就是溫江雪咎由自取,行刑的也是他,與她個小小的姑娘有何相干,讓他記恨這麼多年,轉身就要去找溫江雪說清楚。

    被幽草伸手拉了住,苦苦的勸住,說是她不想再惹麻煩了,她忍着就是了,她只想儘快的回京,回自己的家,給父親上柱香。

    林律聽的很是感動,又有些愧疚的道:「此事我也有責任,當初若非我管教不嚴,讓我的手下將此事泄露給溫江雪,溫江雪也不會找上陳姑娘,害的陳姑娘幾年不得歸家,連陳老爺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幽草又哭起來。

    從善站在柱子旁實在是聽不下去,側身走了出去嘆氣道:「沒想到陳姑娘如此有孝心。」

    林律和幽草皆嚇了一跳。

    林律看清是從善,喝道:「鬼鬼祟祟的偷聽且是君子之為?」

    從善過去道:「林大人可不要冤枉我,我只是路過,碰巧聽了一耳朵。」又看幽草,問道:「陳大人那般狠心的將陳姑娘送去那受苦受難的靜心庵中,一送多年,未曾來探望過,陳姑娘竟是不恨陳老爺?」

    幽草有些心虛的不敢看從善,只低着頭拿帕子擦眼淚道:「我父親當初也是迫於無奈,為了保護我不被溫相爺尋仇才將我送走的,我諒解他,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林律對她頗為讚賞,一是當年一事他確實心存愧疚,二是再見她亭亭玉立,知禮明事,又心存仁孝,體諒陳老爺的苦心,知道父親過世她悲痛不已,並且執意要為父親茹素,這幾日葷腥不粘。再加上溫江雪處處找她麻煩,她一個孤女實在是可憐,所以他有心庇護。

    從善笑了一聲鼓掌道:「陳姑娘當真是十分的大度啊。」

    當即便對陳楚玉很是反感,問道:「陳楚玉,那也是你的父親,他生你養你,你非但在他死後立刻認賊作父,如今連聲父親也不願稱呼了嗎?」張口閉口陳老爺,毫無悔改之意,虧他白日裏還以為她突然開竅,要向善了。

    從善低頭笑了笑道:「我們自家的事,恐怕還輪不到林大人插嘴。」從善講完也不顧兩人臉色難看不難看拱手道:「兩位繼續,恐夜深與小姐私會引人非議,有失君子所為,我就先告辭了。」扭頭就走。

    林律被她諷刺的臉一青一白。

    幽草忙道:「林大人莫要與我這弟弟計較,她年紀小,又從小養在外面,難免對父親有些怨氣。」

    「當真是無藥可救!」林律對陳楚玉失望透頂,從一開始聽聞她認溫江雪做義父時他就又驚嘆又不信,畢竟溫江雪與陳家的仇怨難以解說,又是溫江雪逼死了她父親,可她居然當真毫不知恥的住進了相國府,還靠着溫江雪一路高升。

    如今看來當真是半分陳老爺的忠義仁孝都沒有學到。

    ===========================================================================

    從善懶得理他們,他們愛勾|搭就勾|搭着,只要不要惹到她就好。她對幽草如何保命,如何上位沒有興趣,她只想儘快解決阿鸞這件事。

    她往自己房中回,卻見自己房中點着燈。

    奇怪,她出門時明明沒點燈啊。

    她推門進去就見溫江雪坐在桌子旁在看書,抬眼撇了她一下,嚇了她一跳。

    再看桌子上擺了幾樣小菜和一疊醬牛肉以及飯。

    「相爺怎麼在?」她小心翼翼的進去,估摸不准溫江雪這王八蛋又抽什麼風。

    溫江雪將書在桌子上一撂,嚇的她一顫,溫江雪便忍不住笑了,「你還知道怕我?」

    你這麼變態誰不怕。

    她站在桌子,低頭道:「相爺官兒這麼大,誰不怕。」

    「坐下吧。」溫江雪點了點身旁的凳子,「聽說你沒去廚房吃飯,讓人給你送來了。」

    這麼好?有陰謀

    從善在離他最遠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桌子上的飯菜倒是真有點餓了。

    「吃吧。」溫江雪遞了筷子給她。

    從善接過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夾了醬牛肉就開始吃。

    溫江雪坐在一旁的椅子裏托腮看她,她吃飯也很有趣,像個松鼠一樣先塞了滿滿的一嘴肉才嚼着咽下去,像是怕人跟她搶一樣。

    從善知道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但也不敢問,只埋頭吃着,剛吃的賣力,聽他忽然問道:「剛剛去哪兒了?」

    她一口飯菜就噎在了喉嚨,捂着嘴一陣猛咳。

    溫江雪伸手給她拍了拍後背,笑道:「看來是去幹什麼虧心事了。」

    從善好不容易順下去,差點沒噎死,灌了幾口水道:「沒有我只是,出去散了散步。」

    「哦?」溫江雪伸手拉起她的左手,一把扯下她纏腕子的帕子。

    從善疼的哎呦一聲。

    溫江雪笑問:「散步散成這樣?」

    從善呲牙咧嘴讓他放手,他卻幽幽道:「我聽說,你去了牢房?」

    老賊溫江雪!既然已經知道了還問她!老奸巨猾!

    「你很不老實啊。」溫江雪道:「去做什麼了?」還提醒她,「不要試圖騙我。」

    從善哎呦了一會兒見他不上當,便不哎呦了,想了想那牢中應該沒有他的人,沒有聽到,便半真半假的道:「我去見那女犯人和面具男了。」

    「為何?」他問。

    「我想救那女犯人,她是我的朋友,在宅子裏救過我,我跟你說過的。」從善道。

    溫江雪點頭,是有說過,不假。

    「我想讓那面具男將罪行承擔了,替女犯人脫罪,可是他不肯,非要我連他一塊救了。」從善講的是實話,沒毛病。

    溫江雪『嘖』的笑了,「陳楚玉,你之前好好的求求我,還用如今費這麼大勁兒嗎?你不是說要將女犯人上交國家嗎?」

    從善委屈道:「我喜歡,我就愛折騰不行嗎?」

    溫江雪看着她笑了,「行,怎麼不行,你這傷是怎麼弄的?」

    「被那面具男一言不合劃傷的。」她道。

    溫江雪沒說什麼,拉着她的手看了看道:「等下來讓大夫瞧瞧。」

    「不用。」從善道。

    溫江雪也沒說什麼,只是問:「那你如今想出什麼好辦法救你的朋友了嗎?」

    從善搖了搖頭。

    溫江雪往椅子裏一靠道:「那救連他一塊救了。」

    「說的容易。」從善又重新將手腕包好,「證據確鑿怎麼救。」

    溫江雪笑了一聲,「那就推翻所有證據。」

    「推翻?」從善不解。

    溫江雪托腮望着她笑道:「叫義父,義父好好教教你怎麼說黑為白。」

    從善撇了撇嘴,勉為其難的叫了一聲,「義父。」

    溫江雪道:「那面具男既然還沒有承認,你就證明不是他幹的。」

    「怎麼證明?」從善問。

    「再死一個人。」溫江雪道:「今天夜裏再死一個和之前一模一樣死法的人,不就證明了兇手還在逍遙法外嗎?找個替死鬼承擔罪行,面具男還愁脫不了罪?」

    從善驚訝的合不攏嘴,這確實是個法子,如今今夜再死一個一模一樣死法的人,就說明吸血怪物還沒有被抓,還在犯案,那雲隱就好脫罪了,只需要找個替死鬼,她與林瑞陽再改一下供詞,就可以翻案啊,反正親眼見他作案的也只有她與林瑞陽。

    可是這樣不是害死了兩個無辜的人嗎?

    「不行。」從善蹙眉道。

    「為何不行?」溫江雪看着她,忽然笑了,「我這小義子居然下不了手,可真是善良啊。」他一俯身低笑道:「要不要求你的義父幫你解決?」

    從善忙起身道:「不行,我會自己想辦法,請相爺不要插手。」

    她看着溫江雪,黑黑的眼睛,堅定又執着。

    溫江雪看着她的眼睛,靠近椅背中道:「隨你。」

    從善摸着袖子裏的小鏡子,不停的跟自己說,從善從善,你不能放棄最後的底線,就算做過錯事,也不能就此放縱,一錯再錯。

    為了從郁,也不行,他拿命換來的她的延續,她要好好活,活的好。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溫江雪問她,「你,不是殺過人嗎?」

    從善低了低眼,再抬起看他,認真的道:「我當初是被逼無奈,為求自保,但我如今可以選,我不想因為一次犯錯就放任自己錯下去。我可以回頭的不是嗎?」

    溫江雪很想告訴她,有些錯只要犯了就沒法回頭,要一條路走到黑,但是看着她的眼前卻始終開不了口。

    最後只是說:「也許吧,也許你回頭是岸。」



第50章 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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