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沖覺得,他這輩子沒白活!
前年,他第八張專輯累計銷量一個億,創造了華語唱片的吉尼斯紀錄。
去年,他第九個主持參與的綜藝節目收視率破20,刷新了華語娛樂節目的收視記錄。
今年,他第十部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全球票房二十億美元,奧斯卡給他三個小金人。
前天,他的娛樂公司總市值破兩千億美元,超過迪斯尼,成為全球第一。
昨天,他第十六個明星老婆給他生下第二十七個孩子。
今晚,他和第十七位明星女友在席夢思上切磋演技……
忽然一頭母獅闖了進來,向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盧沖猛然驚醒,原來是家中河東獅吼:「股票虧那麼多錢,你還睡得着啊!要車沒車!要房沒房!老娘嫁給你,倒了八輩子血霉!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
聽到這混賬話,盧沖火冒三丈:「去年我想先買車,你說先買房。我說在郊區買,那時候郊區一平才一萬多,我們完全買得起,你卻吵着嚷着要買市中心的。市中心一平四五萬,首付得上百萬,咱們錢不夠,當時股市正牛,我就把錢投到股市里,當時你是同意的。萬萬沒想到,二十三次千股跌停,股價腰斬再腰斬,郊區房價卻升到三萬多!現在車子也限牌了!我們成了鵬城最悲催的人!現在你反來怪我!!」
「都怪你……你個廢物……」女人肆意辱罵,盧沖無法忍受,只得逃出家門。
「假如時光能夠倒流,我該做些什麼……」一個偏僻的小酒吧里,在信悲愴的歌聲里,盧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悶酒,越喝越覺得,自己是個大寫的杯具。
回首蹉跎半生,盧沖發現,他白活了!
高中時,他熱愛文藝,厭惡數理化,文科成績遠比理科好,卻在親戚們的誘導下,選了理科,學得苦很苦,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熬了三年,終於考上了江城科技大學,卻進了由親戚們挑選的機械專業。
他對機械專業沒有半點興趣,學不進去,掛了好幾門,拼命重修,才拿到畢業證。
畢業後,又被那些親戚影響,選了專業對口的工作,怎奈基礎不紮實,又沒有絲毫興趣,做不出亮眼成績,畢業多年,一直在基層虛度光陰。
本來盧沖喜歡且只喜歡相貌好、身材好、性格好的女人,可事業低迷,讓他毫無自信,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找不到老婆,這個時候有個女人倒追他,他就感恩戴德地接受了,根本不在乎對方的相貌、身材、性格跟他的理想相距甚遠。
他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兼職寫作,一心想給她好的生活,可他的收入怎麼都跟不上飛漲的房價,女人沒了耐心,原來的性格顯露出來,刻薄,暴躁,惡毒,即使盧沖給她租一百平的大房子、給她請來四千塊的保姆照顧她,可在她看來,其他男人都比盧沖強百倍,每次都把盧沖罵的狗血噴頭,愛情、婚姻漸漸死去。
灌下一杯酒,盧沖深深地嘆了口氣:「男怕入錯行,更怕娶錯妻。」
假如……假如堅持最初的夢想,去考電影學院(理科生高考時報藝術(理)),縱然混到最後,還是個死跑龍套的,但看着自己露臉的作品登上大銀幕,和女神們一起工作朝夕相處,絕對比現在平淡乏味的生活充實得多,有趣得多,快樂得多。
更何況,娛樂圈美女如雲,在那裏應該能遇到相貌好、身材好、性格好的女人,比如……
娛樂圈裏有為了成名而不斷攀高枝求潛的女人,也有潔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女人,比如……
假如……人生能再來一次,選擇前程、選擇女人時,他一定要尊重自己的內心,尊重自己的審美。
就在這個時候,信的歌聲重又灌入盧沖的耳朵:「想假如,是無力的寂寞……」
罷了,罷了,已經到了這個歲數,不要再做美夢了。
一剎那,悲愴,歷經滄桑之後的無可奈何,明明有機會挽回卻力有未逮的無力,充盈在他心間,他心如死灰,只求一醉。
桌上落下十幾個空酒瓶,盧沖拖着踉蹌的步伐,蹣跚在風雨大作的街頭。
街邊傳來溫柔的女聲:「鵬城氣象局提醒各位市民,今天我市將有大暴雨,局部地區有8級雷雨大風……」
一道仿佛能撕裂天空的閃電打了下來……
盧沖醒來,耳畔響着一個熟悉的旋律:「我們的大中國,好大的一個家……」
二十年前的老歌,原唱早都死了,這麼老的歌,怎麼還在放?
他睜開眼睛,嚇了一跳,低矮的樓房,狹窄的街道,凌亂的店鋪,穿着老式得可笑的一群人,站在租書店門前,正勾着脖子,像一群鴨子似的,好奇地看着他。
他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破舊的藍色運動校服裹着瘦弱的身形,一雙幾乎要露出腳趾頭的回力鞋沾滿了泥漿,啊,這怎麼回事,自己已經有十多年沒這麼瘦了,這運動校服這回力鞋不是高中時候穿的嗎?
租書店老闆按了一下磚頭大的錄音機,磁帶停止轉動,高風的歌聲戛然而止。
「哎,救護車還沒到啊,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老闆問盧沖:「你沒事吧?」
盧沖懵圈了,他掃了一眼租書店,擺放着一大堆金庸、古龍、瓊瑤的小說,三少、土豆、番茄的小說一本都沒有。
哎,不對啊,這租書店十九年前不是被拆了嗎?
他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曆,1996年!天呢,二十年前的掛曆怎麼還擺着呢?
圍觀的人見盧沖一臉茫然四下張望,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這孩子不會真被雷劈傻了吧!」
「哎,真可憐,劈傻比劈死還可憐呢!」
盧沖忽然覺得這一幕怎似曾相識,好像在某年某月某日發生過,他小聲地問書店老闆:「今年是哪一年?」
老闆好像在看着白痴:「1996年啊,你真被劈傻了啊,哎,這救護車咋還沒到呢。」
盧沖的嘴巴張得好大,1996年!天呢,居然回到了二十年前!真不敢相信!
他看到迎面牆上掛着一面鏡子,鏡子裏有個男孩,頭髮亂糟糟的,戴着啤酒瓶底一樣厚的眼鏡,眼神呆滯,嘴唇上有淡淡的鬍渣,看上去稚氣未脫,傻乎乎的,身形很瘦弱,像豆芽菜一樣。
盧沖反應過來了,鏡子裏的男孩,不就是正在上高三的自己,這一年,就是1996年!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盧衝心裏一片茫然,哎,憑着這樣的形象,考上夢想的北影,開玩笑吧!
電影學院招生,要考察聲、台、形、表,聲是聲樂,要會唱歌,台是台詞,要能用普通話朗誦,形是形體,要會跳舞,表是表演,要有演技或者有演戲潛質;除此之外,北影非常看重考生的顏值、身高。
從事技術工作好多年,盧沖習慣把一切屬性都量化,如果用百分制來衡量,可以說,他不但不及格,還可能是墊底的:
五音不全,沒有音準,十足音痴,聲樂歌技0分。
口音很重,沒有磁性,沒感染力,台詞嗓音0分。
四肢僵硬,協調性差,沒律動感,形體舞技0分。
性子耿直,不善撒謊,表情木訥,演技潛質0分。
五官端正,但眼睛近視,顯得眼睛小,皮膚稍黑,顏值頂多40分。
身高一米七,在流行大長腿的娛樂圈裏算三等殘廢,10分。
這些成為大明星的基礎屬性里,盧沖重生之後能增加的,只有演技了。
二十年的坎坷教會他怎麼自欺、欺人,演技大概能增加20分吧。
這樣的條件,就算去當跑龍套的,恐怕都沒有人要,更別說標準非常高的北影了。
盧沖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他以前總是把成為大明星的夢想放在心裏不去付諸努力,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本身資質太差,跟夢想差距太大,夢想成真的幾率無限接近於零,只能放在心裏想想罷了。
想到這裏,盧沖忍不住喃喃自語:「難道註定我永遠都做不了大明星?」
圍觀人群中有個人聽到了盧沖的話,裂開大嘴,哈哈大笑起來:「真是被雷劈傻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性,就你這熊樣,還想當大明星,痴心妄想!」
那群鴨子一般的看客們,聽到那人的嘲諷聲,不禁哄堂大笑。
盧沖抬起頭,他認得這個人,是他一個遠房親戚,該稱呼表姑父的,名叫李文堂,出名的狗眼看人低。
重活之前,李文堂說盧沖肯定考不上好大學,結果盧沖考上了全國理工類綜合大學排行前十的江城科技大學。
後來李文堂又說盧沖畢業肯定找不到工作,結果盧沖輕鬆進入一家世界五百強。
盧沖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被人看不起又是另外一回事,聽李文堂這樣說,盧衝心中怒火中燒,可娛樂圈畢竟是他未曾涉足過的,他不能肯定地說,他將來能用輝煌的成就來打李文堂的臉。
第1章 回到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