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克松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跟他討論民生只是對驢彈琴,在他的眼中,只有利益二字,為了利益最大化,他可以不擇手段,百姓的死活與他何干?聽了常連山的話,臉色略有些不快,道:「常省長說的很有道理,我很贊同。但是我要說的是,我們也同樣重視污染治理,事實也證明了,在工藝和環保設施方面,我方也做了很大的讓步和投入。常省長,你是搞經濟的,應該知道一個企業的創辦需要巨大的資金投入,土地款要交,廠房要建,設備要上,工人工資要付,稅收要交,再加上一增再增的環保投入,讓我們很是吃不消啊。」
常連山笑着道:「譚總說的都是事實,但是你應該清楚一點,能給予貴方優惠的,政府已經給了最大的優惠,為此一些別的企業還很有怨言,說他們的優惠少了,這也足以證明政府的誠意。而且政府對貴方的要求並不高,只是要求治理污染,我想這並不為過吧?」
「貴方的要求我們確實充分給予了考慮,但是我剛剛所說的也是事實,常省長,不如這樣,污染的治理不妨就按照現在的規劃來實施,企業實現利潤之後,我們再進一步加大治理力度,你看如何?」
常連山知道對方是在跟自己打馬乎眼,等你實現利潤了,如果不有效治理,我能拿你怎麼辦?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常連山寸步不讓,道:「徹底有效地治理污染是我們談判的基礎和前提,否則的話,我只能說遺憾了。」
常連山的口吻異常強硬,古月卻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常副省長這是怎麼了?怎麼能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來,萬一弦繃得太緊,惹毛了對方,退出投資,那豈非得不償失了?不過常連山在這裏有主導地位,他倒是插不上嘴,但是心裏的焦急卻是明顯地寫在了臉上。
常連山目光掃過,見到古月臉上的神情,心頭微嘆,還是不夠沉穩啊。
不過尚官和周波的臉上卻都露出了欽佩的神情,爭取每個人都會,但是放棄更是一種勇氣,常連山的這句話無疑是把談判推到了絕壑,不是前進一步逼得對方認可,就是後退一步跌入深淵粉身碎骨。
古月臉上的表情沒有逃得過常連山的眼睛,也沒有逃得了譚克松這個老狐狸的雙眼,不過此時完全是由常連山在作主,古月這個市委書記的發言權並不大,而常連山所表現出來的強硬態度,讓譚克松意識到,常連山的強硬是有所倚仗的,所以譚克松臉色微沉,道:「不好意思,我去下衛生間。」
在衛生間裏,譚克松打了一個電話,而這個電話打過不久,對方便一個電話打到了景珊的辦公室。
常連山面無表情,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大家都知道譚克松是借尿搬救兵了,古月心頭患得患失,尚官和周波二人則是有些憂慮,指望譚克松在環保方面加大投入,可能性不是太大,而這個譚克松絕不是一般人,據說上面還有不小的關係。
這時,常連山的秘書從外面匆匆地走了進來,將手機交到了常連山手中,低聲道:「景省長的電話。」
常連山接過電話走到了窗邊,幾人都是豎起耳朵來聽,不過從常連山的嘴裏只有哼哼哈哈的聲音,臨結束了才說了一句話:「我知道了。」
秘書說的話幾人都是聽到的,古月心道,會不會是有了新的決定了?而尚官和周波的心頭都是打了個格登。
不一刻的工夫,譚克松從衛生間回了來,陰沉的神情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輕鬆,笑着道:「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譚總,關於剛剛的談判,你想清楚了沒有?」常連山沒有理會對方的搭訕,沉聲問道。
這話一說出來,倒是讓譚克松呆了一下,這個項目被美國趕出來之後,在新加坡、新西蘭等國家也是屢屢碰壁,在國內也去了一些地方,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沒有成功,所以才輾轉到了俊嶺。這麼一來二去也花了不少時間,如果再不上馬,對於譚克松來說,也是一種煎熬,銀行貸款的利息就是一筆很大的開支。剛剛發改委副主任打來電話說,已經跟省政府主要領導通了電話,不會有問題,怎麼常連山還是抓着這個問題不放?是這個老傢伙不通人情,還是有些下不了台,惺惺作態?
譚克松老於世故,面對這個有些摸不清情況的形勢,還是先退一步再說,便道:「常省長,按照你的意見,環保成本這一塊勢必會加大很多,我需要回去再考慮考慮。」
常連山居然沒有緊逼,只是道:「譚總,政府有政府的工作,需要放眼全市,不可能在某一個項目上投入太大的精力,我希望譚總認真考慮一下,這樣吧,後天,給一個正式的答覆。」
常連山沒有逼着譚克松當場表態,一個是不符合現實條件,第二個是因為景珊剛剛打來電話,很是強硬地給常連山撂了底,不環保,一切免談,別說上億的財稅,就是十個億也不要這種禍國殃民的項目。
從景珊略略有些激動的口吻中常連山能夠感覺到,景珊肯定是受到了高層比較大的壓力,所以在這個項目的談判上,常連山也要充分考慮景珊的感受,因此沒有一口說死,給對方一個緩衝的機會。憑心而論,這個項目如果能夠解決好污染問題,對俊嶺乃至於全省還是有着積極的推動作用的。
雖然沒有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但如果說有多愉快那就是騙人了,所以根本不存在在一起吃晚飯的說法,譚克松說了幾句「一定好好考慮」之類的話便匆匆離開了。
時間還不算太晚,常連山除了為了此事而來,還有別的事情,拒絕了挽留,徑直上車離開了俊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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